距離羽部落聚居地北邊十里的河邊高地上。昨日倉皇撤退到此處駐扎的崇國大軍，開始生火做飯。崇國的營地很簡陋，只是把原本準備運粟米的回崇國的大車，車尾朝外，沿著高地為了半圈。

高地緊靠在河邊，在此處立營，對沒有帶上木欄拒馬等軍資的崇軍來說，能用大車圍出最大的營盤。但即便如此，仍有幾百崇軍被迫在營地外野地宿營。

十二月的河邊，風刮的人臉上生疼，更疼的還有崇軍主將的心。

“將軍?！币晃皇勘鴣淼匠畿娭鲗⒊绫┥砬?，放下剛做好的軍中早飯，拱手道“請先用早膳吧?！?

崇暴低下頭，看那飯食，比昨日只有一鬲粟飯的早飯要豐盛的多，旁邊有一鼎剛煮好的馬肉。

馬肉是昨日被羽部落弓箭射殺的拉兵車的戰馬肉。

崇暴抬頭望了望遠處在野地宿營的兵卒，他們也做好了粟米，正圍坐在篝火旁邊烤火邊吃飯?！叭饽萌ソo昨日營外宿營的將士吃吧。我吃不下?！?

崇國雖然是大邦商南部的兵力最強的大國，全國兵車也只有五十乘，昨日一戰就損失了十分之一，不由得崇暴不心疼。

出兵前，他曾夸下海口，根本不需要兵車甲士，只派步卒，就能殺敗羽部落那群東荒野人。昨日一戰讓他在手下面前被活生生打了臉。他不僅派了步卒，連所帶的十乘兵車都出動了，仍被他口中的野人所擊敗。

幸好羽部落的兵卒雖強，但羽部落負責指揮的將領好像沒什么戰場經驗，竟沒有乘勝追敵。才沒有讓他一戰就全軍覆滅，淪為笑柄。

“軍中何故大聲喧嘩？”崇暴正在回想昨日的戰事。這次出兵，崇侯和國內三大部族都派了人馬，定好了按出兵比例分配最后所得財務的方案。沒想到第一戰就打輸了，不光許諾的錢糧化為了泡影，整整三千人的大軍，能不能回去都是個問題。心理在煩悶著呢，外面突然傳來亂糟糟的聲音，這讓崇暴有些惱火。

“回將軍，是羽部落軍隊出動了，斥候回報，羽部落城寨大門已開，兵卒，甲士，弓手，仆從，總共約兩千五百人，正朝我軍營開來?！睅ね馀苓M來一位衛士，慌張道。

“快快，速速招軍中各部將領前來議事，討論迎敵之策?！背绫┞犕辏B忙下令。

“喏！”帳內傳令兵聽得命令，轉身出了軍帳，去營中各處尋人。

一刻鐘后，崇軍車兵，甲士，步卒等各位將領都已進入帳中。

“敵人已全軍出動，諸位可有良策御敵？”崇暴在眾人未到之時，已苦思許久。以往出兵都是他率軍進攻他人，如今輪到他防御羽部落進攻，左思右想也未尋到應對的辦法。

崇軍中一向以車兵為尊，只是昨日車兵已損失過半。待聽完崇暴問策，素日眼高于頂的車兵校尉車苦著臉，閉口不言。

四位步卒校尉昨日更是親自率隊與羽部落的軍隊陣戰，深知對方厲害，到了今日任然心有余悸，更不敢言。

只有崇軍甲士大將名喚惡鷲，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向慣于好勇斗狠，見到眾人都無言語，扯著嗓門大聲道：“我看你們都被那群野人嚇丟了魂魄，平日里不是一向看不起我，說我什么只長肌肉不長腦袋，今日將軍問策，怎地都無言語？”

隨后拱手出列，道：“將軍，我昨日在步卒后壓陣，見那羽部落士兵都是步卒弓手，雖然軍陣訓練強于我軍，但他們人數少于我軍，想他羽部落人口不過兩萬，能養多少兵卒。今日敵軍出兵兩千五百人，必然有許多是農人充數。我有一策，可破敵軍?！?

崇暴聞言，忙問如何破敵。

惡鷲提起手中兵器，往地上一戳，高聲道：“敵軍攜帶農人，必然是將農人散在陣中。我軍先在營中列好陣列，待敵軍抵達，我軍打開車陣迎敵，此戰由我率領甲士做前鋒。由我叫陣，邀敵軍斗將。昨日我觀察羽部落甲士，并沒有如我這般魁梧有力之人。

若敵軍不敢斗將，便是臨陣怯戰，我便羞辱敵軍，已以恢復我軍士氣。若敵軍敢斗將，我用我手中狼牙棒一棒砸死敵將，再率領甲士沖擊敵陣，步卒隨后跟上。敵將既已喪命我手，敵軍陣中農人必然驚懼，又被我甲士沖擊，陣列必亂，我軍步卒隨后進攻。敵軍人數本來就少于我等，我軍一進攻，那群剛學會陣戰的野人肯定就會崩潰。這不就破敵了嗎?！?

崇暴聽后，也覺得有理，當下大喜，安排眾將）校依計行事。

一個時辰之后，兩軍在離河岸三里的開闊地帶決戰，雙方各自列好陣列，相互對峙。

只見惡鷲從崇軍陣中走出，身上內著犀牛皮做的內甲，外披連環鎖子甲，腳踩皮靴，用手中狼牙棒指著羽部落軍事，大聲叫戰道：“荒野蠻人，你家惡鷲爺爺在此，可有人夠膽量出陣與我一戰？”

羽部落陣中無人回應，惡鷲見此情況，繼續口出惡言羞辱羽部落之人。

又過了半刻鐘，惡鷲罵的累了，見對方仍沒有反映，正準備回自己一方陣中。

卻看到羽部落左軍中軍的間隙之中走出一將，只見他，頭頂一顆大光頭，滿面虬髯。身穿鹿皮麻衣，雙腳赤足，高約七尺，手里拿著一把青銅大鉞，徑直走到陣前。

惡鷲眼見自己計謀就要成功，大笑道：“我還以為你等野人都是沒有卵子的，原來還是有一條好漢子的。速速報上名來，好早點送你歸西，不做黃泉路上的無名之鬼?！?

那光頭壯漢不答話，只是拿著兵器邀戰。

惡鷲心道：“大鉞這種兵器只是禮兵，看著雖然威武，卻十分沉重，難以靈活使用，我已經是崇國力氣數一數二之人，也只是用這根青銅狼牙棒做武器。那漢子還矮我一個頭，如何能把大鉞練到有如使臂？大鉞沉重，難以舉高，我只要沖上前去，用狼牙棒從高處砸下，他用大鉞抵擋不及，定然被砸的成一個腦袋開花。我再率領手下朝前沖殺，定能一舉建功。以后軍中上下，就要以我為首。”

隨后惡鷲高舉狼牙棒，大吼一聲，向光頭壯漢沖去。

只見那光頭壯漢，等惡鷲沖到身前，先用大鉞尾部的長柄往他胸口護心鏡上用力一戳。惡鷲只覺得自己像被沖鋒的兵車撞上，氣口一悶，手上狼牙棒就要把握不住，奮起平生力氣才堪堪站穩，眼角只瞥到的一道青光，由左下角劃了上來，隨后便失去了意識。

“我名喚作，熊。”壯漢用布擦了擦大鉞上的血跡，淡淡地說道。

“各營聽令，全軍向前突進，打破崇軍大營！”羽部落吹起進軍的號角。

嗚咽嗚咽的號聲，驚走了河畔蘆葦蕩深處的一群麻雀，在遠處的天邊四散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