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地陷般的攻擊后，遠處的一切似乎恢復了平靜。劫后余生的人們綴泣著收拾殘局。

在這個不平靜的夜晚，又有多少蕓蕓眾生消失在了歷史的塵埃里。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的丈夫，妻子，孩子，抑或是誰的母親。

那些僥幸活下來的幸運兒也未必就真的幸運。在接下來漫長的歲月里，他們可能要用盡余生去填補這個夜晚所失去的一切。

至于掌權者，現在更是焦頭爛額。【厄】級超凡存在出現在市區內造成大量人員傷亡所帶來的政治負面影響是持續性的，若不妥善處理，后續還會產生更多深遠的變化。

那神明般強大的超凡抹殺了【厄】級存在，挽救了瀕臨崩潰的陣線后泡影般消失，仿佛從來未曾到來過。

無論如何，未來的一段時間，維吉爾特注定要稱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而超凡世界的一角再度暴露在世人眼中，連帶著歷史上諸多被埋葬的過去一并開始被人提及。

3月29日，凌晨六點，維吉爾特警察署總部。

雷諾局長肥碩的身軀陷在沙發內，臉上掩飾不住濃濃的倦意。昨夜發生的太多太多了，作為局長，自然是一直在第一線指揮，直到局面漸漸穩定才回到警察署。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他就能得到休息了，書桌上加急文件，待處理文件快堆成山了。

這就是局長，平時閑的時候自己都覺得無聊，真出事的時候，全天007沒得跑。按眼下這個工作強度，雷諾覺得自己早晚有一天得猝死在自己崗位上。

搓了搓黑眼圈，雷諾伸手向褲兜摸去，這個時候，沒有什么比點上一根煙更提神的事情了。

身后，一只手探出，掐滅了煙頭。

“警察署內禁止吸煙，你這個當局長的更是要以身作則啊，要是讓下面的人看到影響多不好。”

雷諾不滿的扭過頭，沙發后，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身后，一襲風衣，禮帽下，是一張猩紅的面具，像是從恐怖故事里走出的都市傳說。

“上一次見到你這副打扮還是五年前。”雷諾將手中煙扔到垃圾桶里，聲音里帶上一絲寒意。

“昨天晚上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另有其人，昨天晚上我去調查愛麗絲的死因，在她家撞到一個疑似第八區來的死侍，之后那個東西就從她家地下室跑出來了。我但凡跑慢一點點就交代在那了。”

聽到李察提起【厄】級存在，雷諾就氣不打一處來：“這鬼東西，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們損失了多少人手嗎？手槍，沖鋒槍就像在給它撓癢！”

“你們損失也就開始那幾分鐘，后來不是軍隊接管現場了嗎？他們損失肯定比你們大的多。我猜猜，一個機械化營？”

“保守估計一個半，構建的陣線根本攔不住那東西，路障，裝甲車，坦克和紙糊的一樣！它攻擊范圍有大半個足球場那么大，走到哪死到哪！”

“最后出手的那位是誰？”

雷諾苦笑一聲：“連你這個圈內人都不清楚，我怎么知道？不管他是誰我都得謝謝他。沒他昨天的損失起碼要高十倍不止，事實上軍隊根本沒有能力阻止那東西，只有重武器能勉強破它防，但是一眨眼功夫它就自愈了。”

“阻止不了？說的和真的一樣。”李察冷笑一聲：“維吉爾特常備正規軍隊超過90萬，就有你說的那么不堪？”

“靠，那他媽是只【厄】級！【厄】級！而且你家主力軍駐扎在市區里？維吉爾特有TM三百一十萬平方公里的面積！”

“呵，軍方每年拿那么多的軍費，研發那么多針對超凡種的高殺傷性武器，一只毫無理智的【厄】級超凡種不至于處理不了吧。”

“那種武器我這個局長有權力調用？而且這他媽是在市區內！市區！”

“有人急了，但我不說是誰。”

雷諾猛的按了按心臟，不行，這個話題再聊下去血壓就上來了。

“對了，愛麗絲的尸檢報告出來了嗎？”

“法醫診斷說是心律失常性猝死綜合癥。”

李察點了點頭，心律失常性猝死綜合癥只是官方對外說法。一般這么宣布死因時，那就說明確實是超凡因素導致了愛麗絲的死亡。

“你們聯系上伯爵了嗎？”

“那位現在似乎被什么事情絆住了，脫不開身。你懂的，對于這類人而言，很多事情比家人死亡更重要。”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雷諾看著李察。

“超凡者的事情就用超凡者的方法來處理，殺了我的委托人，還差點把我陰死在事發現場，這件事不會就這么過去的。”

“……你盡量控制點，不然我也很難做的。”

“我心里有數。”

“你有數個鬼！”雷諾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再回頭時，身后已經空無一人。

雷諾笑罵一聲，這家伙，每次都神出鬼沒的。

……

3月29日，深夜十點，維吉爾特北郊，愛德華家族莊園舊址。

皎潔的月亮在天空高高掛起，晴朗的夜空看不到一絲云朵。水銀一樣的月光傾瀉在地面上，為人去樓空的莊園染上一層凄愴的氛圍。

莊園邊緣的鐵欄桿上纏繞的藤蔓早已枯黃，昔日輝煌的莊園，如今卻也滿地枯枝敗葉，只有無情的冷風卷著樹葉在寂寥的庭院里盤旋。

五個身影并肩站在莊園外的荒草堆里觀望著莊園。

“再好的莊園，失去了主人的打理也變得荒蕪了呢。”

“你們確定從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線索？”

“少說，多聽，多看，多學，雛鳥。”猩紅的面具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瘆人。

先前說話的新人訕訕的撓了撓頭。

李察不留痕跡的瞄了幾眼新隊友，小隊看似五個人，實際上可以概括為野爹（李察），大爹（影十一）和他們的三個掛件。

真遇到突發情況，能頂事的只有李察和影十一。

影十一半蹲下身子，伸手抓了把土嗅了嗅，他總是能從土里聞到一些常人無法感受到的氣息。

影十一對李察點了點頭，李察心里頓時明白了。這片區域有超凡力量的殘留。

“我來打頭陣吧。”李察單手按在刀鞘上，小隊幾人中，身為古武傳承者的李察無疑是那個正面作戰能力最強的人。

影十一悄無聲息的退到隊伍最后面，作為刺客大師，斷后只能由他來做。

三個年輕的刺客也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武器，空氣里彌散的緊張氛圍讓他們的神經不自覺的繃緊。

李察在沙土上用刀簡單劃分出莊園路線圖：“我們現在在這。”

李察用刀鞘指向地圖右下角，刀鞘在地圖上劃出長長的一條線：“這是我們的行進路線。”

刀鞘再次劃分：“這是我們的逃跑路線。”

“一會我走在前面，看到這個OK的手勢就說明沒有問題。看到我上下揮手就說明有情況但是能解決。看到我上下揮舞拳頭就趕緊跑，懂？”

反復確認過手勢后，李察帶著幾人快速接近圍墻，一踩一蹬就輕松的從圍墻上翻了過去。

李察留意了一下影十一帶的這三個新人刺客，身手都還算敏捷，右眼顯示三人平均數據都在6左右。如此均衡的數據一看就是系統化的訓練鍛煉出來的結果。

“果然是遠古復蘇的原因嗎？現在的新人平均水準也太高了。”李察心中暗道。

還記得十幾年前剛剛接觸超凡體系的時候，遇到的菜鳥平均屬性也就3出頭。那時候平均屬性能有6的新人已經算難得一見的天才了，一般都會直接被大型超凡勢力招攬。

翻過圍墻，莊園里雜草叢生，爬滿了藤蔓的老樓無聲的訴說著昔日的輝煌。天空，不知何時裂開一條縫隙，純白的月光輕輕灑落，為小樓籠上一層神秘面紗。

荒蕪，寧靜的氛圍洋溢在每個人心中，沒有對未知的恐懼，而是解脫般的安逸。有位菜鳥臉上甚至泛起笑容，像是回到了母親懷抱一樣。

“醒來！”一聲爆喝在眾人耳邊炸響。

菜鳥如夢初醒，有些慌亂的迅速觀察著四周的景象，莊園內景與之前并無太多區別，但是卻少了先前寧靜的氛圍。一股破敗灰暗的感覺彌散開來。

面具下，李察的雙眼如鷹一般陰狠，右眼一片璀璨。

踏入莊園內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處在一個超大型的【域】當中了。

【域】可以稱之為領域，算是一個半獨立于現實又和現實密切相關的空間。在【域】的范圍內，規則往往和現實世界有所不同。

莊園內的域現階段看起來只是心靈誤導，靈魂暗示類的能力。

【真實之視】的隱形收益是對靈魂類能力有著超乎想象的抗性，這也是李察能堪破心靈暗示的原因。

雖然內心對于靈魂類能力有著足夠的底氣，但不確定這個【域】后續有沒有更多麻煩的能力。若是有，自己和影十一大概率沒事，但這三個菜鳥的安全可就沒法保證了。

“你有沒有發現來源？”

一把匕首在影十一手里轉了幾圈，像是靈巧的蝴蝶在指尖飛舞。

“根據我的經驗，不太像是自然界誕生的域，倒像是人為制造的域，按第八區的說法，學術術語是【陣法】。”

“看起來這個伯爵很不簡單啊。”

“我現在覺得你的情婦問題也很大，她原話和我說莊園里鬧鬼才搬出來的。靠，什么鬼物能在尼瑪陣法里活動自如？”

“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影十一急切的辯解。

“哪種人？‘我抽煙，我注射違禁藥物，但我還是個好女孩’？”李察冷冷的哼了一聲。

“你和她好上的時候，她應該還沒嫁人吧。”

“……”

影十一望著前方的小樓沉默不語。

“這個伯爵，很有問題，他的崛起背后牽扯到的超凡勢力很不簡單。和這樣的人走到一起，她出問題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是我沒能保護好她。”

“人是會變的所處的環境很大程度上會決定這個人未來的發展走向。不管以前你接觸她的時候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你只要知道，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你認識的她了。”

影十一英俊的臉龐埋沒在兜帽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李察理了理風衣，單手按在刀鞘上向著前方走去：“愛德華伯爵家比我們想象的要危險的多。昨天在他別墅的地下室跑出來一只【厄】級超凡存在，今天哪怕又撞到一只都不奇怪。”

三名菜鳥無聲對視，【厄】級存在對于他們而言是個非常陌生的概念。

“機靈點啦，情況不對就趕緊跑。逃跑是一項很重要的能力，不然早晚會死在超凡事件中。”

影十一再次叮囑三人，有一說一，帶新人比自己出一次委托要累的多。

李察緩緩靠近小樓，風衣一抖。整個人靈貓一樣竄起，如履平地般沿著墻壁踏上房頂，接著雙手攤開向后倒仰。

下面菜鳥看的心驚膽戰，卻見李察兩腳鉤住房檐，整個人倒掛金鉤從房頂倒懸下來。一手按著禮帽，一手似是捏了根鐵絲。

只見到李察沿著窗戶輕輕一蹺，窗戶鎖應聲而開。李察拉動窗戶，下一刻，面具下的表情有些微微凝滯，窗戶居然生銹卡住了！

不過這點意料外的小插曲難不倒李察。右手按在窗框上輕輕發力，接著，手掌感覺一松，窗框邊緣不斷有鐵銹掉落。卡死的窗戶已然被震開，

李察一把推開窗戶，翻進房間內。顯然這是個閣樓，右眼環視一圈，沒有發現什么異樣，李察走到窗前比了個手勢。

這是先前約定的信號，李察從窗口往下看，想借機多觀察一下兄弟會的這幾個新人。

這時，面具下表情冷了下來，窗外，空無一人。

沒有那三個菜鳥，沒有影十一，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個幻覺。窗外只有夜風不斷的吹著，枯枝敗葉在莊園里隨意的滾動著。

寒意一點一點爬上李察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