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郡,汾河城下。
陳宮站在巍峨的汾河城門前,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即便已經在并州游歷數月,足跡遍布整個太原郡,但當他站在汾河的城門之下,他還是忍不住驚嘆了。
在他面前的城墻足足高十米,其巍峨程度可以碾壓除了都城洛陽之外他所能知道的所有城墻。
而經過門禁,走進城池內部,陳宮卻是被里面的繁華所打動。
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然而并沒有因此而影響城市的整潔,街道上非但沒有污濁或者混亂,反而十分干凈,你來我往的民眾的臉上,不但掛著安心之情,更有富足之色,似乎他們所行走的地方,已經不是人間,而是天堂。
街道上的每個人都在忙碌自己手里的事情,忙著做買賣,忙著和顧客或商家你來我往,在這里面,最平凡的百姓都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寧感,連酒樓的伙計招呼客人進門也不點頭哈腰,只是隨和地笑笑,說一句“來了”,簡單的兩個字結合如火如荼的中原局勢,竟隱約間充滿了滄海桑田的感覺。
城中,汾河城貫穿而過,河流兩旁,滿是進出的貨船還有忙碌地碼頭,無數店家看中商機,紛紛沿河建房設市,為這座城池更平添了幾許繁榮。
這就是汾河,一座以流民、戰俘還有一批可憐的家丁為底子,配合軍兵合力建造的一座城市。
但就是這么一座城市,目前已經容納了十多萬人,成為了太原隱隱間的第一大城,就連晉陽似乎都有所不如。
這也是李燕綏目前所在之地。
李燕綏以建立新城來拱衛晉陽為理由,早就將治所移到此地。
于是晉陽在不知不覺間就成為了名存實亡的一座郡城郡治,甚至新進太原郡的官吏已經到了“只知有汾河而不知有晉陽”的程度了。
但是有辦法嗎?沒有辦法!
之前鮮卑也對李燕綏有意見,然后被斬首七千人,一場紀念大會更是從此盡收邊地軍民之心。
白波軍同樣不服,還坐擁二十萬人,結果卻被當時還成為雁門軍的軍團給斬殺十幾萬,就連聯合了白波軍的匈奴騎兵都是一個沒剩。
剩下的幸存者,有些人至今還在各地為并州軍興修道路,為并州的發展貢獻自己的血和淚。
太原王家也曾經不服氣過,然后呢,地下勢力直接被麒麟刃以摧枯拉朽之勢激蕩而過,所過之處一片狼藉,但偏偏麒麟刃還有極其強大的造血能力,瞬間就能全盤接收地盤而絲毫不影響穩定。
幾套組合拳下來,誰能反對?誰敢反對?
當然,這些東西陳宮還不知道,他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有些興奮,有一種直覺告訴他,他遇到明主了!
懷著興奮的心情,陳宮走進了汾河城內。
俗話說,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陳宮為何要以布衣之名游歷并州,不就是求一個跳板,好讓自己能夠一展才華嗎。
不過其實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舉一動,其實早就已經被李燕綏看在眼里。
李燕綏早就知道陳宮的才華,畢竟就連曹操這樣心狠手辣之人,面對即便是叛變之后的陳宮,依然還猶豫想要放其性命,甚至動了拿他家人的生命來威脅的程度。
可以想象,這樣一個人,究竟多么有才華。
可惜,歷史在那時似乎注定了不愿意讓布衣得以出頭,陳宮最終還是上了斷頭臺,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但既然歷史已經重來,陳宮這種像是明珠蒙塵一般的人才到了自己身邊,自己還能怎么辦?當然是快到碗里來。
陳宮進入城中,四處打聽之后,三步并兩步地來到了汾河城李燕綏的府邸前。
到了門前一看,只見府邸高大而威嚴,門前有兩個威武的石獅子巍然佇立,門口則是站著兩名黑衣玄甲斗裝俱全的彪悍士兵,就連面罩都被拉下,防止任何人突襲,手中長戟被打磨地凌厲萬分,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非但如此,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門前至少有三隊不同的士兵巡邏而過,每一個人都跟府邸前的甲士一樣,眼里面帶著冷漠,冷漠里交織著殺氣和銳氣,那殺氣,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無雙殺氣,那銳氣,是從尸山火海中平躺出來的銳氣。
就連陳宮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不管怎么說,他好歹也是一名能臣,自然更能看出這些士兵的不凡,于是壓制內心的驚懼,悶頭向前。
到了府下,他先是匯報了來意,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守門的士兵聽了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驅逐或者嘲笑,而是拱手請他等待,一人進去通報,一人繼續盡忠職守。
陳宮也有些驚訝,畢竟在他看來,這群老兵堪稱是一群老殺才,面對他們這種書生明明應該看不起,但通過剛才那兩名士兵的表現,他能看出來,他們對自己有一種尊敬。
那種狀態是發自內心的,以陳宮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一點。
俗話說:窺一斑而可見全貌。如果連李燕綏的門衛都是這樣的狀態,那么李燕綏又得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陳宮的眼中,充滿了期待,就像天空中的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
而此時的府中,李燕綏還在思考著如今中原的局勢。
董卓討伐戰,實際上的時間并不斷,前后足足進行了一年多的時間。
而對于李燕綏來說,一年的時間,更足夠去搞一波事情。
李燕綏并沒有將目光轉移到目前的董卓討伐戰當中去,而是將目光看向了西涼。
原因很簡單,李燕綏要借董卓之手來更好地打擊士族的力量。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至關重要,那就是聯軍的問題。
其實對于李燕綏來說,打垮董卓并不困難。
因為并州軍有水軍。
不是后世網絡意義上的水軍,而是真正的軍隊,并州境內有黃河和汾河兩大河流,只要李燕綏愿意,他就能讓多槳船載著數萬并州軍團南下,直接攻克蕭關,突襲潼關,摧枯拉朽地打垮董卓的后方,徹底切斷董卓的退路,然后率軍和孫堅前后夾擊,將董卓徹底消滅。
這么做看起來干凈利落,實際上卻是弊端重重。
最重要的一點就又回到了李燕綏當初的目的上,那就是士族問題。
消滅董卓很簡單,但是消滅了他之后呢?
政治上,關西士族失去了一個大boss,而關東士族則會強烈反撲,他們會重新占據朝堂,把持政權,兼并土地,將無數的百姓全都收歸到自己的名下。
至于酸棗等地的聯軍,則會毫無猶豫的進到洛陽城中爭搶利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不要覺得自己人對付自己人這難以想象,對比東漢末年和三國時期的人口就能夠體現。
就連號稱勤政愛民的劉大耳,在他統治之后,益州的人口從568萬下降到了不到100萬,就算是有爭議,但是哪怕把這個官府賬面上統計的人口數擴大五倍,益州的人口也至少少了68萬。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根本就不是光戰爭能造成的損傷。
畢竟益州地勢險要,并且多年沒有戰爭,劉備進攻巴蜀就能稱得上是整個巴蜀內部最大的大戰了。
所以說,對于李燕綏來說,讓董卓遷都比把董卓逼殺要好的多。
最起碼董卓遷都還有為了自己未來考慮的因素,但是如果落到關東士族那群視百姓如豬狗,鼠目寸光的聯軍手里,能不能活得比董卓要多還是個未知數。
更何況,董卓和關東世家本來就不對付,在遷都之前一定會對朝堂中的關東世家下手,這是記錄史冊之上的事實。
既然如此,李燕綏自然會袖手旁觀,坐山觀虎斗。
他清楚地知道,世家實力膨脹之后的可怕,他們將會變成附在官府之上的寄生蟲,不斷地吸取官府的血液,直到將它抽干,然后立馬像人拋棄一件廢物一樣離開官府,轉而尋找下一個寄生體。
更何況,世家真的會為了家國去奮斗嗎?
別天真了!
他五姓七宗,在五胡亂華時期,又有幾人為了國家而戰斗?為了平民百姓拋頭顱,灑熱血?
不就是一個衣冠南渡,冠冕堂皇地給了自己一個借口嗎?
可笑,可惜,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