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天蒙蒙亮，靳氏在屋里呼嚕震天，孫小滿敲開孫妙兒的屋門，“姐姐，姐姐，快起來，別讓我娘發現了！”

孫妙兒早早準備好，換了身輕便的粗布衣裳，一人拿著鐮刀，一人背著筐出了門。

“小滿，昨兒夜里嬸子有沒有再打你？”

記得昨日靳氏怒不可遏的樣子，真怕再遷怒于小滿，要是料到靳氏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手也這么狠，就不讓小滿演那出子戲了。

小滿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嘿嘿，天還沒黑我就喝了粥睡下了，后面等爹回來，娘就不敢打我了。”

不過是個幾歲的孩子，心思卻已經被磨煉得這般細膩，孫妙兒也不知道對于小滿而言是好還是壞。

田埂上的空氣浸潤著水汽，初夏的早晨依舊泛著寒意，孫妙兒牽著小滿的手，不多會兒就到了河邊上。

“小滿，姐姐今天考考你，看看你認不認識豬草。”

孫妙兒靈機一動，想出個套話的法子。

小滿仰起頭，得意的像只昂著頭的小公雞，“這有什么難的，奶奶都教過我！”

還不等考官發話，小滿已經迫不及待的展示起自己的博學，“這個是馬齒莧，豬最喜歡吃這個！”

“好勒！”

話音剛落，孫妙兒已經彎腰割了一叢，河邊馬齒莧茂密生長，這下豬還愁什么吃食，只要自己勤力些，每天早起兩個時辰，保準能把這些豬喂得白白胖胖。

第一次接觸鐮刀，頗為費勁，孫妙兒花了不少功夫才掌握鐮刀割草的技巧，上手以后便輕車熟路。

小滿跟在后面不多時手里竟然多了幾根狗尾巴草，低頭瞥了一眼竹筐，奶聲叫起來，“姐姐，你割錯了！”

“啊？”

孫妙兒愕然，眼睛瞪得像銅鈴，張目結舌地盯著自己的勞動成果，“不是小滿你教我的嗎？”

“姐姐，你病好了，怎么腦子變笨啦？這是馬齒莧，這個叫貓眼草，貓眼草豬吃了會死掉的。”

小滿的小手里握了兩顆草，在太陽直射下，孫妙兒驚覺，這倆貨只是長得相似，但是顏色全然不一樣。

險些闖了大禍，要不是小滿發現及時，自己的豬崽子恐怕還沒長大就要嗝屁了。

又廢了不少功夫總算把貓眼草挑干凈了，孫妙兒拍拍身上的晨露，背上的竹筐沉甸甸的，但是她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該回去啦，小滿！”

河邊的水草豐茂，長得有半人高，孫小滿鉆進去只能露出半個頭，孫妙兒遠遠喊了聲，天際傳來飄渺的回音。

“姐姐快來！”

孫妙兒走近了，才發現不少大魚躍出河面，上下翻騰，有的已經開始了仰泳，時近芒種，上游提前放水用于種稻，加之前幾日連綿陰雨，昨兒才放了晴，這水里的魚再不冒頭估計都得憋死在水里。

與其讓你們憋死不如給我加個餐。

三下五除二地把竹筐里的豬草倒出來，給竹筐系上繩子，利落地甩到水里，把那些仰泳的的大魚都給撈了上來。

一連貫的動作驚的孫小滿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妙兒姐姐還有這本事，竹筐里躺著幾條半死不活的魚，在小滿眼里，已經是冒著熱氣的硬菜了。

再撿起地上的豬草把魚蓋在下面，孫妙兒滿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哪里有什么窮得揭不開鍋，分明是靳氏懶得下不了地。

“葛大娘！”

走了半程，小滿突然沖著不遠處招起手來，孫妙兒抬眼望去，是個年長于靳氏些的婦人。

婦人吟吟笑著走過來，摸著小滿的腦袋，是個好相處的，“小滿，這是從哪兒回來啊，大清早的。”

“我和姐姐去割豬草呢。”

小滿指指筐里的收獲，葛大娘是個寡婦，平日與兒子相依為命，種著幾畝玉米地，孫妙兒二人此時正是從她家地頭路過。

小滿是村里出了名的嘴甜，盡管靳氏素日里不讓他和村里的人接觸，但他憑著自己的本事早就混熟了。

“姐姐？”

葛大娘微微詫異，早就聽聞老孫家還有個大兒，只可惜前幾年遭了難，一直沒怎么見過孫家老大的孩子，現下一見，倒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葛大娘好。”

孫妙兒殷切問好，視線卻落在身旁的玉米地上，剛剛走得匆忙，只顧趕路，定神一看，葛大娘家的玉米在這片地里可謂是鶴立雞群啊。

旁人都是稀稀落落的幾株，葛大娘家的玉米密密麻麻立著，每一株都結了幾個苞，漲勢喜人。

“大娘，你家地里的玉米結得真不少！”

葛大娘最為得意的就是她的莊稼地，不然她孤兒寡母的這么多年怎么活下來的，還不都是靠著自家糧食的收成是旁人家的幾倍，“地皮肥實，種啥都好嘞！”

“姐姐，葛大娘家的玉米可好吃了，又香又糯，我讓我娘種，可惜我娘種不出來！”

小滿惦記著地里的玉米，不過眼前還未成熟，等再過兩月，就又能大飽口福了。

孫妙兒生前怎么說也是個生意人，葛大娘這點小心思怎么能看不穿？這樣好的收成放在村里，論誰看了都會眼紅，唯一的辦法就是說地好，再怎么樣，總不能霸占人家的田地吧。

騙得過旁人，騙不過孫妙兒。

“葛大娘，你看看把小滿饞的，看在小滿的份上，還不能教教我怎么種出這玉米的嗎？”說著孫妙兒把竹筐里的馬齒莧撥開，“再不濟，我拿這幾條好貨跟大娘你換換，還不行嗎？”

怪哉！好大的魚獲！

這樣大的魚拿到集上去賣，恐怕也值點錢的。

葛大娘略微眼饞起來，自己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了，誰知道兒大不由娘，沒良心的跑到城里做起小生意，成家立業，她舍不得家里的田地荒廢，獨身留在家里，在吃食上自然就寡了不少。

見葛大娘面露猶豫，孫妙兒趁熱打鐵，把魚捧出來，“這可是小滿心心念念好久的魚，這會兒子為了換到好吃的玉米，妙兒也雙手奉給大娘。”

“大娘，你就告訴姐姐吧！”

孫小滿撒嬌的功夫確實一流，拽著葛大娘的衣袖子，一對透澈的眸子閃爍著，奈誰也招架不住。

“行了，怕了你們姐弟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