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陽抓著李治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無聲地流淚。

這段時間里受到的委屈，隨著李治一個安慰的動作，完全釋放出來。

不知城陽想到了什么，她越哭越來勁，就好像沒有一個盡頭一樣。

李治感受著手上淚水流過的感覺，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沒有辦法，這就是朝堂的爭斗。

彼此之間的關系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光是對付一個杜荷，都會引起親近之人的委屈、怨氣。

要是動了所有人賴以生存的制度，鬼知道會有多少人跑到他面前哭爹喊娘。

為什么朝臣們一聽到“變法”二字，臉上就會露出一張司馬臉？

原因就在這里。

前腳在朝堂風風火火的進行變法，后腳就會看到一大群親戚出現在家里，跑過來跟他訴苦。

這尼瑪誰頂得住啊？

李治心思復雜地想著，柔聲勸了一句。

“好了，別哭了，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想該怎么面對日后的生活。”

“這事兒怪誰都不能怪你，只能說事情就這么毫無道理的發生了。”

“你能做的只有面對它，而不是去逃避。”

“想想自己該怎么做，等想清楚了再來找我，九哥幫你開路，替你做主。”

對于城陽而言，這事兒純粹就是無妄之災。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受害者罷了。

至于這事該怪誰？

責任很難說清楚。

單一的把責任歸結到某一個人身上，那都是不負責的表現。

當然，最大的過錯，肯定還是出自杜荷本身。

如果他能安分一點，不去指望他不該去染指的東西，就不會有這些悲劇的發生。

但說到底，要說責怪杜荷本人吧，這其實也沒多大的道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不想成為那個人上人呢？

只能說因為立場不同，大家都做出了不同的選擇罷了。

沒有誰是對的，也沒有誰是錯的。

在李治看來對的東西，在別人看來，也未必不是錯的。

這僅僅是因為立場不同罷了。

李治一邊安慰著，看到城陽的抽泣聲逐漸停止下來，幫她擦干眼淚，朝亭子外面抬了抬下巴。

“今日九哥就不多陪你了，你也知道小兕的身體不好，不能吹太長時間的風。”

“九哥先走了啊，等你想九哥了，隨時可以來看我，九哥一直都在。”

“就這樣，再見了妹妹！”

城陽惱怒地拍出一巴掌，被李治靈活地躲過。

躲過去之后，看到李治還得意地揚起下巴，城陽嬌叱道：“你怎么就這么壞呢？沒看到我正傷心著嗎？非要提一句四妹，在我傷口上撒鹽？”

李治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也不答話，大笑著離開。

等走出亭子后，他的聲音才傳了出來。

“沒辦法，你們兩個之間，小兕才是被偏愛的那一個……”

實話很傷人，但這就是事實。

城陽的臉頰氣得鼓鼓的，鼻孔里直冒白氣。

可當她看到亭外的廊橋上，李明達那關心的目光看過來，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算了！比不過就比不過吧，輸給四妹而已，不丟人。”

……

“三姐沒事吧？”

李明達擔憂地問，她還想進去陪陪這個姐姐，因為城陽看起來真的很傷心。

以她三姐的心氣，如果不是委屈得不行，是不可能當著別人的面哭出來的。

她哭得那么傷心，肯定是受到委屈了。

李明達一邊問，邁出小短腿就往亭子里面走。

但她沒走兩步，就被李治拉回來了。

“別進去，你三姐脾氣大，要是被人發現自己哭過了，指不定會遷怒與你呢，小心她打你。”

李治半是嚇唬、半是哄騙地把李明達拉過來，沿著廊橋繼續往前走。

李明達被他拉著，只能不斷地回頭關注那邊的情況，嘴里還不忘反駁一句：“三姐最疼我了，她才不會呢！”

“她跟你不一樣，她會自己療傷。”李治碰了碰李明達的額角，把她的頭扭過來，“這時候去關心她，只會讓她變得軟弱，她已經出嫁了，是大人了，她要學會變得堅強起來。”

“可是，三姐真的沒事嗎？”李明達還是忍不住擔心。

李治笑道：“放心，她已經沒事了。”

能把無法無天的衡山公主，嚇得跟鵪鶉一樣不敢吱聲的人，能柔弱到哪里去？

他這妹妹啊，比誰都要強。

心中有委屈，發泄之后就沒事了，她會自己收拾好心情的。

不像晉陽公主，時刻都得關注著才行。

明明自己才是最柔弱的那個，卻總想著能幫到兄弟姐妹。

她卻不知道，其實她才是最需要別人幫助的那一個。

小小的人兒，總是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李治不偏愛她，還能偏愛誰呢？

走過廊橋，再次來到岸邊。

李治牽著李明達的手，一邊游覽芙蓉園的雪景，一邊為她講解園林里的建筑歷史。

李明達沒一會兒就聽入迷了，沉浸在園林的景色之中。

就連迎面跟李祐錯身而過，也沒有發現。

李治跟李祐兩看相厭，自然不會主動跟他打招呼。

兩邊就這么當做自己什么也沒看到，交錯離開。

只是當錯身而過之后，李治感覺自己發現了什么，轉過頭再朝李祐的背上看了一眼。

這時，他突然注意到李祐的頭上，多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這是什么東西？

李治用意念操控著，輕輕觸碰了一下。

然后，一連串的字符瞬間展開，占滿了他的視線。

李明達看李治突然不走了，奇怪地朝他看了一眼。

“怎么了九哥，出了什么事嗎？”

李治的嘴角微微翹起，朝她笑了一笑，再次邁開步伐。

“沒事……我們走吧。”

她半信半疑地朝后面看了一眼，注意到剛剛錯過的那些人。

看到其中有李祐的身影，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不過她也沒有說什么，拉著哥哥的手，繼續行走在園林里。

他們是來看風景的，沒必要關心那些大煞風景的人。

人生如此美好，何必把有限的精力，放在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