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激戰之中，慕辰光顧著砍殺，卻沒留神幾桿長槍冷不丁射來。

他躲了四桿，兩桿被突然出現在身邊的段坤磕飛。

剩下的兩桿無力躲閃，卻沒想到段坤突然上前，用后背擋了上去。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段坤壯碩的身子被長槍貫穿，鮮血如噴泉般激射而出。

“老段！狗雜碎的北岳……”

跟在慕辰身邊，靠著身法與敵人周旋的厲韌，眼睛瞬間血紅。

他與慕辰和段坤三人，自加入城防營開始就長期廝混在一起，時常斗嘴，感情卻極為深厚。

雖然厲韌有些貪生怕死，遇到問題好躲貓貓，但是此刻見到多年好友戰死，再也顧不得其他，身子一晃便沖了上去。

“厲韌！”

慕辰大叫，心里忽然生出一種極度的慌亂。

為段坤的死，也為厲韌即將面臨的生死之局。

他顧不上為什么會生出如此情感，一咬牙，手上猛地加力，將一名失去戰馬的敵軍攔腰斬斷，鮮血立即濺射了一臉，險些將眼睛糊住。

慕辰身子一激靈，身體莫名戰栗起來，可是想起兩名戰友的遭遇，立即大吼一聲，強行驅散恐懼，踏步跟上。

由于劇烈拼殺，他的傷口已經開始崩裂，血水流淌，如小溪一般在身上蔓延。

但此時已經顧不得了。

生？或者死？

他的腦海里沒有這樣的概念了，只剩下了對段坤戰死的悲傷和無邊的憤怒。

這種情感絕不是慕辰的，而是這具身體的，但此時的他早就已無法分辨。

前方，厲韌身形飄忽，手起刀落，砍翻了一名神鋒營士卒，但是卻遇到了更多人的截殺。

對方騎在馬上，移動速度更快，且人數似乎無窮無盡。

“噗”厲韌的肩膀被砍了一刀。

這還是他反應迅速，及時躲閃，避免了腦袋被開瓢的結局。

與此同時，一桿長槍趁勢捅了過來了，直奔厲韌的后心。

受了刀傷，站立有些不穩，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槍。

“當！”

千鈞一發之際，慕辰出現在他的身旁，揮劍擋開了致命一擊，順勢扶住了他，“怎么樣？”

“他娘的，還好。”厲韌疼的齜牙咧嘴，兀自嘴硬。

兩人背靠背，再次揮舞刀劍迎戰。

但是由于二人都受了傷，且脫離了本部人馬，陷入了無休止的圍攻中。

頃刻間，各自身上都受了好幾處傷。

“慕隊，老段死了，我今天恐怕也要交代在這了！”厲韌戰斗中，忽然說道。

“費什么話？老子帶你們出來，也必須帶你們回去！”慕辰睚眥俱裂。

“慕隊，我還有個兒子，如果……”

厲韌正說著，噗的一聲，被一桿長槍刺中了大腿，身子一歪，半跪在地。

“厲韌！”慕辰反身將他拽起。

“誰貪生怕死？要不是因為還有兒子……現在老段死了，援兵還得好久才能到，我恐怕也沖不出去了……慕隊，你實力高，還有希望，殺出去吧……”

厲韌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

“我帶你出去！”

慕辰雙手握劍，左支右擋，感覺對“身劍合一”的領悟更加深刻，隱隱觸摸到了八境的門檻。

“慕隊，我走不動了！”

厲韌反身推了慕辰一把，將他推出這個戰團，大吼一聲：“慕啟明，記住我說的話，照顧好我的兒子！”

說罷，他扭過頭來，臉色變得猙獰恐怖，大吼一聲，似乎激發了最后的潛力，猛地竄上去，揮刀橫掃，斬斷了四五匹戰馬的馬腿。

一陣嘶鳴，失去平衡的戰馬將神鋒營撞翻了一片。

“把這家伙亂刃分尸！”對方一名百夫長長槍一挺，周圍數十把長槍瞬間刺來。

“厲韌！”慕辰被隔絕在另一個包圍圈中，眼見幾把長槍密不透風地扎來，瞬間刺穿了那稍顯瘦弱的身子。

神鋒營似乎猶不解恨，長槍高舉，竟然將厲韌舉到了半空之中。

渾身鮮血如注的厲韌，還未立即死去，他緩緩扭轉脖頸，盯著慕辰，嘴唇輕輕蠕動。

慕辰明白，他在催促：“快走！快走！”

“啊——”

氣血上涌，充斥腦海，慕辰感覺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栗，都在怒吼，都在咆哮。

他明明與這兩個人才是“第一次”見面，但面對他們的死亡，竟然感覺痛徹心扉。

“噗”左肩的傷口在他嘶聲裂肺般的吼叫聲中加劇崩裂，一股熱流順著體表流淌。

慕辰左手劍繼續砍殺，每一劍下去都帶著毅然決然的冷漠，這一刻，他徹底與這具身體融為一體，成為了一個漠視生命的戰爭機器。

噗！噗！噗！

長劍所至，縱然身為上品的武者，也難逃被利劍收割的命運。

與此同時，他右手劍脫手，一閃而逝，隨后瞬間返回。

“撲通！”不遠處那名百夫長身子一晃栽下馬背，氣絕身亡。

八境劍修的標志，御劍！

雖然還未到八境，神識無法外放，但是如此近距離之下，慕辰還是有把握將那名百夫長擊殺。

況且他元氣翻騰，已經有了晉升的跡象。

但斬殺了對方百夫長，自己也露出了破綻。

神鋒營抓住機會，立即將長槍刺了過來。

噗！噗！

慕辰身上出現兩個血窟窿，鮮血汩汩而出。

他感覺體力快速流失。

身邊的呼喊聲，兵器的碰撞聲，以及刀劍刺入肌體的沉悶聲，仿佛離他越來越遠。

這一刻，他的感受和前九次完全不一樣。

他有了完整的記憶，有了并肩廝殺的經歷。

這一刻，他想到的不是前世，不是天宇集團董事長的風雨成長路，竟然是在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

他看到年少時的慕辰，無憂無慮，快樂地成長；

他看到父親去世時，小男孩茫然失措的表情以及在葬禮上痛徹心扉的哭喊；

他看到在家族資質測試時，命格石釋放出的淡淡光芒，看到周圍微微搖頭的族人，看到“自己”失落地走出家族祠堂的背影；

他看到因為失去生活來源，母親艱難度日，在田地里辛苦勞作，卻產出少量的糧食，僅夠母子二人果腹；

他看到族人輕視的目光，以及被族中孩子欺凌后，躲在無人處委屈落淚的場面……

他看到了很多，看著看著，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將他籠罩。

恍惚間，他似乎跌入了黑暗的深淵，在不斷墜落。

“轟”的一聲，砸入深淵底水之中，冰涼的河水將他浸沒，讓他瞬間窒息。

現實中，慕辰也停止了戰斗.

他的胸口被一桿長槍洞穿，但他卻似乎毫無知覺，身體依然矗立，臉上平靜如水。

只是眼睛里現出一種空遠和寥廓，詭異莫測。

與此同時，一道強光從他傷口處綻放開來。

瞬間席卷全場，并漫過大軍，向遠處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