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炎、甯月，你們倆等等我呀！”

裹著一身白色裘皮的曄國少主深一腳淺一腳地涉過沒至小腿的積雪，追在兩名同伴身后沿運河一路朝宮城的方向奔去。

時間已近新年，暮廬城中各處都已掛上了燈籠。點點鮮紅同屋頂、街道上白皚皚的積雪相映成趣。城中已有數(shù)年未曾遇過這樣大寒的天氣，甚至連長年不凍的運河中都結(jié)起了厚厚的一層冰，再也無法行船。然而這卻令孩子們樂開了花，自清早出門能一直玩到入夜都不肯歸家。

時間距離孩子們同洛漸離的那次生死之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多月。城東那座人骨地宮被曄國公下令完全填平，而將軍祠也被遷至了城內(nèi)，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空冢。隨著光陰流逝，三人也漸漸將這段恐怖的經(jīng)歷淡忘了。

那日之后，城中也再未過什么大的騷亂，仿佛神秘人得獲地圖之后便隱蹤匿跡，就此離開了暮廬城。可曄國王宮之中卻依然加派了人手，執(zhí)勤的墨翎衛(wèi)較先前足足翻了一倍有余。但個中緣故，向百里卻始終未向孩子們做過半點解釋。

“哎呀子隱，你走得也太慢了吧？你不是已經(jīng)跟著百里大叔學(xué)了一個多月的武藝，怎地連我都不如呀？”

甯月頂著紛飛的大雪，回過頭來笑著揶揄道。眼下她整個人都藏在了厚厚的棉衣下，只從兜帽中露出一張俊俏的小臉來。

“是我綁在右腳上的帶子方才松了，雪鞋也不知丟去了哪里，這一腳深一腳淺的著實難走啊！”

祁子隱急得滿頭是汗。他口中所謂的雪鞋，不過是三人早些時候自迦蕓齋偷拿出來的幾張小竹篾，用繩子穿了綁在鞋上，便可令雙腳不至于深陷雪中而難以動彈。

“那你穿我的好了。”

甯月聽罷，當(dāng)即便轉(zhuǎn)身走回了在雪地間苦苦掙扎的同伴身旁，將自己腳上的那一對竹篾解下，遞到了對方手里。

“我可不能穿你的雪鞋，否則你該怎么走路呀？”

白衣少年使勁搖起了頭，并沒有伸手去接。

“人家根本無所謂的呀。”

少女笑著在雪里高高地跳了起來，行動的確并未受分毫影響。她頭上戴著的兜帽翻了開去，滿頭紅發(fā)于風(fēng)雪中被風(fēng)吹得飛揚起來，好似一團熾烈的火。

見祁子隱依然呆呆地看著自己，甯月又笑嘻嘻地彎腰將他的一只腳抬了起來，竟是打算替對方將雪鞋綁上，一邊動手還一邊催促道：

“今日黃昏之后宮城里邊會放煙花，這消息還是你告訴我們的呢！若是再不走快點，可要趕不上了！”

暮廬城內(nèi)，有一片名為華沁池的內(nèi)湖。此湖位于南市以北，宮城以西，湖的南端恰好同運河相連。每逢除夕之際，宮墻內(nèi)便會放起絢爛的五彩煙花，與城中百姓同樂。而視野開闊的華沁池，則成為了觀賞這一盛景的最好去處。

然而待孩子們緊趕慢趕地來到湖邊時，卻見岸上早已聚起了冒雪由城內(nèi)各處來賞煙花的人群。他們?nèi)齼梢蝗海辶换锏貒谝黄穑瑤缀鯇⑺心芟履_的地方全都擠滿了。三個孩子繞湖足足行了半圈，都未能尋得一處合適的地方。攢動著的人流同湖邊高大的枯木將視線徹底擋了個干凈，更不要說能夠欣賞煙花燃放的盛景了。

“哎呀，怎么這么多的人啊！哼，這煙花想來也沒什么稀罕的，不看了，不看了！”

甯月有些不開心了，嘟起嘴來扭頭便走，語氣間卻充滿了深深的失望。白衣少年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沒能好好想個辦法繞過執(zhí)勤的墨翎衛(wèi)悄悄帶同伴入宮，剛想出聲勸她幾句，卻聽將炎的聲音自高處傳了出來：

“月兒來，爬到這棵樹上來！”

祁子隱回過頭去，只見穿著一身墨翎衛(wèi)黑襖的同伴已然爬到了一株大樹的最高處。那是棵落盡了葉子的垂楊柳，枯黃的細(xì)長柳枝仿佛帷幔一般，遮住了男孩的身體，只露出半個腦袋。

甯月的臉上終于重新露出了笑容。很快，兩個少年一個在下面拖住其雙腳，另一個則在樹上拉住了她的雙臂，輕輕松松便將姑娘送至了樹頂?shù)淖罡咛帯Ｉ倥歉哌h眺，發(fā)覺這里的視野果然不可同日而語——

平日里并沒覺得很大的華沁池似乎一夜之間變得寬闊起來，湖面結(jié)起的厚厚一層淡藍色的冰，于夜幕下泛著瑩光，卻沒有一個人敢輕易踩上去。時而有風(fēng)卷起冰面上的雪，仿佛一片裊裊的煙霧，飄散飛揚著。

忽聽一聲悶雷般的巨響，數(shù)只圓形的光點劃破了夜空的寂靜，仿佛流星一般自宮城內(nèi)升上天空，緊接著“嘭地”一聲炸了開來。奪目的煙火猶如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花在夜幕中綻放，幾乎照亮了小半座暮廬城，也照亮了星空下三個孩子的面龐。

人群之中爆發(fā)出了一陣歡呼，緊接著又是幾顆亮點騰空而起，卻是綠色與紅色的光。越來越多的煙花接二連三地飛入宮城上空，其點燃的順序也頗有規(guī)律，就似一出精心準(zhǔn)備的戲曲般起伏跌宕，更不乏令人震撼的一次次高潮。

三個孩子立在樹頂，完全被眼前的這一幕景象給震撼了，就仿佛這些煙花是特意為他們準(zhǔn)備的一般。甚至每年都不會缺席除夕夜煙火表演的祁子隱，也覺得自己好似頭一回觀賞這般盛景，心潮澎湃之下，忍不住使勁拍起了手來。

“真美啊——只可惜每顆煙花都只能看到那一瞬的光，便匆匆結(jié)束了。”

甯月由衷地贊嘆道，青藍色的眸子里映照出天上五彩斑斕的光，就仿佛于眼中亮起了一團美麗的星云。

“煙花易冷。這或許也是在提醒世人，要珍惜當(dāng)下，珍惜眼前這來之不易的和平吧。”

白衣少年忽然低下頭去，看著樹下那片黑壓壓的人群發(fā)呆。冬月以來，進城躲避戰(zhàn)亂的難民數(shù)量有增無減。今夜，或許會是華沁池有史以來最為擁擠的一夜。而似乎所有人都迫切需要這代表著美好的短暫瞬間，來驅(qū)散自己一年來所經(jīng)受的苦難。

將炎的笑容也漸漸僵在了臉上。少女見到了同伴的異樣，猜測他或許是又想起了人骨地宮中的事，當(dāng)即偷偷拉了拉祁子隱的袖口，低聲提醒道：

“子隱，看煙花就看煙花嘛，說什么奇怪的話？”

“是了，是了，怪我多嘴。”

白衣少年知趣地閉上了嘴。然而黑瞳少年卻搖了搖頭，回頭朝身后的黑夜中使勁看了過去：“與你無關(guān)。只是從方才開始，我便覺得好像有人一直在背后盯著咱們。”

甯月嬉笑著也回頭看去：“小結(jié)巴你太多慮了吧？我們爬得這么高，將煙花看得這么清楚，下面的人心生嫉妒，翻幾個白眼又怕什么？”

借煙火轉(zhuǎn)瞬而逝的光亮，她卻忽然瞧見腳下人群外幾株遠離湖岸處的老槐樹下，當(dāng)真立著兩個披著斗篷的古怪人影。此二人似乎也意識到樹梢上的孩子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存在，立刻避入了附近坊市的小巷中。

“月兒你沒事吧？我可沒想著要故意嚇唬你啊——”

見女孩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將炎生怕自己掃了對方的興，馬上不好意思地?fù)项^道起歉來。好在甯月也并不確定方才自己看到人影的是否是錯覺，朝同伴報以一個微笑后，便又重新將目光轉(zhuǎn)回到夜空中依然此起彼伏的煙花上去了。

“沒想到你這么快便能尋到那個紅頭發(fā)姑娘的下落，真是大功一件！”

“昆頡大人過獎了。據(jù)屬下觀察，此前舟師白沙營里的那陣旋風(fēng)，還有城東密林里的火球，皆是甯月姑娘情急之下所致。只恐怕，此時連其自己都仍不清楚，藏于她體內(nèi)的這股強大的靈力，究竟能用來做些什么。”

“無妨。只消我們知道自己打算用她體內(nèi)這股力量來做些什么，便已足夠了。”

避入窄巷中的兩道披著斗篷的人影，正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著。前者嗓音尖細(xì)，聽上去是個年長的女子。后者說話的語氣卻如同空氣般冰冷，毫無感情。

“只是，以我們目前的實力……”

女子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名叫昆頡的人打斷了：“不用再說了，我知道在歷經(jīng)多次圍剿之后，幸存下來的追隨者中難免會有人開始胡思亂想。不過如今既然已經(jīng)尋到了大司鐸之女的下落，那么便須得將這優(yōu)勢好好利用起來！”

“那接下來——昆頡大人打算怎么做？”

“或許是我該問你，究竟打算怎么做吧？畢竟你提前入城調(diào)查了半年有余，卻為何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昆頡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讓對面的女子立刻誠惶誠恐起來：“大人無須懷疑屬下的忠誠！”

“本座若真的懷疑你，當(dāng)日于甘淵之下便不會允許你擅自施法，用匿水咒將大司鐸之女送上岸來。可你畢竟曾同她父母有過一段交情，有些猶豫也屬正常。只不過，猶豫不前對于現(xiàn)在的我們而言，或許是種最糟糕的表態(tài)。”

“大人請放心，屬下定當(dāng)盡心竭慮，不負(fù)所托。”

“這樣便最好不過了。你，是我眼下所能想到的不二之選。如今既已不動聲色地于城中蟄伏下來，只需盡快伺機接近對方便是了。待我們重新聚積起力量之后，務(wù)必要讓那個紅頭發(fā)的女孩心甘情愿地為我所用！至于她身邊的那兩個陸上人小子——”

昆頡稍稍一頓，似乎正在腦海中思索著對策，“看得出來，她們?nèi)齻€相處得挺好。不過為了日后少些麻煩，還是由她親自斷了這些不必要的關(guān)系，方才最好。”

“屬下心中有數(shù)了，請昆頡大人放心！”

女子立刻躬身行禮，可再一抬頭，窄巷中卻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她無聲地嘆了口氣，邁步朝坊市深處行去，很快也沒入了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見了。

新年伊始，大雪初晴。城北靖海侯府中，管家匆匆來報：“侯爺，世子，是世子來了！小人不敢多加阻攔，已經(jīng)開門放他入內(nèi)了。”

坐于前廳內(nèi)的祁守愚不緊不慢地端起案上的茶碗，小啜一口之后方才抬起頭來，似乎心中對此早有預(yù)料：“來就來了罷，如此慌張做什么？”

“是啊，侄兒來給王叔拜年，馮管家何必如此大驚小怪。”

話音剛落，一個身著便衣的年輕人便已領(lǐng)著扈從走進了前廳。扈從肩上的擔(dān)子里挑著十余件大大小小的精致禮盒，放至于地上，就好似堆起了一座紅色的小山。

“子修賢侄，你好不容易來我府上一趟，帶這么多東西作甚？”矮胖的靖海侯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碗，滿面笑意地起身迎了上去。

“侄兒去汐隱任職已六年有余，許久不在暮廬城中過年。今歲終于得此機會，理應(yīng)備上幾份薄禮的，還請王叔笑納。”

祁子修恭恭敬敬地上前做了一揖，渾身上下沒有分毫世子應(yīng)有的威嚴(yán)，反倒似個市井小民般地諂媚。

祁守愚走上前去，伸手拆開其中幾件禮物，見其中既有用珍貴的紫珊瑚修琢而成的精美雕花，也有放滿了滿滿一盒，足有鴿子蛋大小的上等珍珠，更有硨磲、玳瑁等各色產(chǎn)于海中的名貴飾品。

可見到這些禮物，男子臉上的笑容卻登時便收斂了起來：

“子修賢侄，聽聞你任汐隱城守的這些年，城內(nèi)錢糧連年虧空告急，以至我那王弟不得不動用國庫替你補足。這些禮盒中的東西價值連城，你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統(tǒng)統(tǒng)給我拿回去！”

見對方不肯收禮，祁子修也終于沉不住氣了，慌忙解釋道：“王叔，這些東西皆是侄兒從自己宮中的貢品里挑選出來的上等貨色，絕非來路不明之物啊。”

“那也不行。為國分憂，乃是身為人臣的本分。你若真的有心，便將這些東西送去汐隱城內(nèi)換成些錢糧，替城中百姓一解眼下過冬的燃眉之急吧！”

“是，是，王叔教訓(xùn)的是。侄兒回去之后立刻便辦！”祁子修吃了個閉門羹，連忙揮了揮手，命手下之人將禮盒悉數(shù)擔(dān)了出去。

“世子今日親自來見本王，定是有事。你我叔侄間也不必那么多客套，便直說吧。”

靖海侯好似早已將對方看穿了一般，朗聲問道。祁子修這才點了點頭，道出了正題：“不知王叔可有耳聞，去年秋天，一名舟師都尉慘死于城東一座人骨地宮內(nèi)——”

“賢侄是說賁海營洛漸離的那件事啊。”

“正是此事！王叔應(yīng)該知曉，當(dāng)時父王宣我連夜回朝，雖然未曾責(zé)備于我，但那洛漸離卻是剛剛調(diào)配到汐隱去的梟騎都尉。侄兒身為城守，也有監(jiān)督不力之罪。故而自那日起，我便時時擔(dān)心，此事會令父王心生嫌隙。”

“賢侄莫不是怕國主會廢了你的世子之位，另封他人？”祁守愚瞇起了眼睛，似乎早已料到對方接下來要說什么。

祁子修卻是愈發(fā)惶恐起來：“王叔有所不知，當(dāng)日早朝之后，子隱他竟直接去面見父王，當(dāng)著我的面，想請百里將軍做他習(xí)武的老師！”

“那又如何？子隱的天資一向不比賢侄，即便有向百里教他，也絕無可能會令我那王弟動起廢長立幼的念頭吧？是賢侄你太多慮了！”

“凡事無絕對啊！父王因為瑾妃去世而心中有愧，故而自幼便最寵我那個弟弟，凡事都依著他順著他。更何況，他還生著那樣一副瞳仁！”

說到這里，祁子修不由得激動起來，“要知道琥珀色的瞳仁，代表著我曄國祁氏最為正統(tǒng)，源自驍勇善戰(zhàn)先祖的血脈！父王膝下共有一十六個孩子，七男九女，可唯獨他一個庶出生了這樣的瞳色！王叔您說，我如何能不多想啊！況且這廢長立幼之事，當(dāng)朝就曾發(fā)生過——”

情急之下，年輕人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旋即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戳中了祁守愚的痛處。但他面前矮胖的親王卻只是用手捻著頜下的胡須，依舊不慍不怒：

“先王自即位時起便剛愎自用，廢長立幼也是事出有因。我那王弟如今治國有方，斷不會如此行事的。”

“可是王叔——”

“世子不必多說了。本王理解，在如今這種情形下，你會有些擔(dān)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本王勸你，眼下還是不要于此事上花費太多心思。畢竟誰適合做儲君，是需要在國主面前靠政績來拼的。”

“是。侄兒謹(jǐn)遵王叔教誨！”

祁子修再次躬身行禮，臉上卻難掩失落之情。誰知對方的話卻是沒有說完：

“不過，若國主的確動了那廢長立幼的念頭，本王定會盡全力勸阻，并在第一時間給賢侄報信的。畢竟子隱那個孩子還是太年輕，又終日與城內(nèi)兩個不明來歷的野種攪和在一起。于本王眼中，唯有賢侄，才是做我曄國儲君與新王的不二人選哪！”

靖海侯的話鋒一轉(zhuǎn)，竟是赤裸裸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并且承諾將力挺世子繼位。這一番話，讓祁子修當(dāng)即又驚又喜起來。畢竟能得到這位手握舟師兵符的王叔支持，已是他此行希望達成的最好結(jié)果。

目送著侄兒離去的背影，祁守愚重新于前廳中坐定下來，捧起已經(jīng)微微有些變冷的茶盅，潤了潤自己干澀的喉嚨。

“方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他頭也不回地問道。

自正廳的偏門后緩步踱出了一個人影。只見其身著舟師海鶻紋樣黑色皮甲，面色鐵青，瞪著兩只圓眼睛，竟是曾幾次三番找過將炎麻煩，賁海營中最年輕的都尉郁禮！

郁禮按著刀柄走到靖海侯的身旁，拱手應(yīng)聲道：

“父親，先前您將洛漸離調(diào)去汐隱時我還并不明白個中緣故，沒想到竟是為了逼世子主動來尋求我們的幫助。這一招棋可實在是高明！”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本王本并不想這么快便同世子有所接觸的。不過如今這樣也好，早逼他做起打算，總好過等到王弟真的決定廢長立幼那天，慌張應(yīng)對，以致手足無措。”

矮胖的親王點了點頭，卻突然板起了臉來，“倒是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無論何時，都不得稱呼我為父親，如何總是忘記？！本王至今未曾娶妻納妾，膝下也并無子嗣。你我的關(guān)系若被旁人知曉，只會徒增變數(shù)！”

他的語氣間并沒有太多的波瀾起伏，卻當(dāng)場嚇得郁禮單膝跪倒在地上：

“是，末將——記住了！”

“至于余下的那些馳狼嘛——”

“末將已經(jīng)親自督辦，會讓那些畜生徹底從這世上消失的，還請督軍大人放心！”

“雖然很可惜，但當(dāng)斷則斷，或許反倒會對我們更加有利。你隨你母親的姓，需記得千萬不可放任自己隨了她那沖動魯莽的性格。更需時刻提醒自己，丈夫立世，首先要學(xué)會的便是隱忍。只有忍下旁人所不能忍的事，方能成就旁人所不能成的大業(yè)！”

靖海侯說罷，終于伸出了一只手，將地上誠惶誠恐的年輕人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