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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給它起個名吧

“吱吱。”

“尋仇?”

“吱吱。”

“尋娘?”

“吱吱。”

“不管你是尋仇還是尋娘,既然是我害得你沒了娘,從此以后,我便做你的娘。”

小小的狗崽子被捧在手心里,嘴角微微上翹,十分愉悅。

夜色降臨。

白宅。

“吱吱......吱吱.......”

白子蘇坐在書房里,總聽著這聲音在院子里出沒,何時宅子里出了一只老鼠?聽著體型和它的膽子一般大。

他捺不住出去看,夜色里卻什么也看不到。

這聲音是桂熙回來后才有的,莫不是她把老鼠當成松鼠捉回來了?

“阿熙!”

他原地吼一聲。

“在,子蘇哥!”

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瞬間出現在他面前,晶亮亮似天上的星辰。

他有些不自在,多看一眼怕自己淪陷。

那簡直堪比地獄的大門。

“這是什么聲音?”

“什么聲音?”

“吱吱。”

“子蘇哥學狗叫學得真像!”

一萬點暴擊,只有打架輸了的人才會學狗叫。

“這怎的是狗叫,你聽狗這么叫過么?”

“狗崽子便是這么叫。”

“是么?為何跟平素里聽到的不一樣?”

“難不成狗生下來便汪汪叫?子蘇哥生下來便會說話么?”

小崽子牙尖嘴利,竟拿他跟狗比,真是欠揍。

眼里更是藏也藏不住的得瑟,不給點教訓又要蹬鼻子上臉。

他伸手去揪她的耳朵。

她的耳朵卻像長了刺。

不能碰她!不能碰她!

她卻覺著他的手在她耳朵上溫柔地摸了一把。

子蘇哥舍不得揪我!

她心里開出一簇雪白的梨花,漫天花雨,美極了。

“狗崽子在哪呢,為何我看不見它?”

“喏,在這。”

一團黑乎乎的物事被送到眼前。

他仔細一看,是一只小狗崽在她手里,一雙小圓眼無辜地瞪著他,眼里泛了幾點燈光,全身烏漆麻黑。

全身烏漆麻黑!

竟是一條真的狗!

他已經有了一個小崽子,這會兒小崽子又帶了一只真的小崽子回來。

她看他直勾勾地盯著小狗崽,想必喜歡得很,再送近些,他卻嫌棄地避開:“看到了。”

“子蘇哥,給它起個名吧。”

“叫阿熙。”

“好,那便叫小子蘇。”

“你敢?”

他從腰間抽出軟鞭:“你叫一聲試試,看我不打死你!”

她的身影咻地矮了下去,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連帶著那只小狗崽。

他一個人坐在書房里,書冊在他手里,冊上的字開始跳起不明所以的舞步,嘲笑似地叫囂:“你喜歡那只小崽子么?你喜歡那只小崽子么?”

“怎么可能?”

“他發燒的幾日,你一直守在他身邊,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只愿他回來,只愿他好好地,再不懷疑他,再不對他發脾氣。”

“你為何這么不舍得他?你明明經常嫌他蠢。”

“他是有些蠢,可是他真實,他鮮活。有他在,我才覺著自己像個人,才覺著日子真實。”

“若是他那時死了呢?”

“我不想他死,我才失去了嬌娘,我不再又失去他。若他死了,我怕我也死了,往后這世上便只剩一個名叫白子蘇的軀殼。”

“若他喜歡你呢?若他喜歡你呢?”

“他......我......我把他當成親弟弟。”

“若他喜歡你呢?若他喜歡你呢?”

“我把他當成親弟弟!”

“行吧,行吧,你好自為之。”

冊上的字慢慢止了舞步,列著隊回到紙上,重新排得規規矩矩,整整齊齊。

他輕輕吁了一口氣。

梆!梆!梆!

外頭傳來更夫的打更聲,時辰不早了。

她一整晚未曾打擾他,連茶都不曾替他泡一杯。只聽著院里啪答答、吱吱、嘻嘻......

往日“子蘇哥、子蘇哥”整日地掛在嘴邊,如今有了新歡,他便成了一副舊畫,只配掛在墻上落灰。

他竟還不如一條狗崽子。

她今日似乎還未練劍,真是玩物喪志!

他拿過拐杖站起身,熄了燭燈,準備出去睡前一訓。

才走幾步,腳底不知踩了什么東西,軟乎乎,黏糊糊。

蹲下看,扁塌塌、黑乎乎。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抹了一下,舉到眼前,仍是看不清。

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從他指上。

誰在書房拉了一坨屎?

屋外傳來“吱吱--”

狗屎?!

“桂熙!”

他的吼聲干脆利落,充滿力量。

聲音未落,她已出現在書房門口:“在,子蘇哥。”

小崽子,讓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人間險惡。

“把帕子拿來。”

“是。”

她把帕子掏給他。

帕子細軟,聞著帶著一股胰子的清香,才剛洗過的。

他用帕子把手指上的狗屎細細擦凈,直到自己的手上也帶上了胰子香。

他順手還給她,她順手塞進懷里。

完美。

“你把這地上的狗屎弄干凈。”

他揚長而去。

“是。”

小狗崽不知何時溜進書房,留下了它的人間痕跡,大約是被白子蘇踩到了,這里一大塊,沿著他走過的路又是半塊、半塊、小半塊......

他剛用她的帕子細細地擦手,似是沾了什么臟污的東西。

臟污......狗屎......

她拿出帕子嗅了一下......

是夜,他做夢了。

夢里阿熙一直對著他哭:嚶嚶......嚶嚶.....。

他肝腸寸斷。

小寶貝,你哭,我也哭了。

他流著淚醒來。

“嚶嚶.....嚶嚶......”

床邊真有哭聲!哭聲尖幽,哀怨婉泣,若千年女鬼。

頭發根根豎起。

他一個打滾,滾到床里側抄起寒鐵劍。

劍尖閃著寒光,床邊伏著個黑黑的影子。

“誰?”

他喝了一聲,那影子卻仍伏著,微微地一起一伏。

“嚶嚶......”

聽著似桂熙的聲音。

一定是她,只有她做得出這種事。

人嚇人,要嚇死人的。

他略略松了口氣,才覺著胸膛里那顆心臟“撲嗵撲嗵”地重重地跳。

一向只有他趁著夜靜悄悄地候在別人床邊,不曾想今日被她候了。

還好是她。

“阿熙,你大半夜地跑到我床頭哭什么?沒死都被你嚇死了。”

“嚶嚶......”

她似未聽見似的,只是伏著頭,也看不見臉,肩膀一聳一聳。

那是阿熙么?

她此刻腦子清醒么?

還是哪個不甘心的冤鬼從地府里偷跑了出來,找他算帳來了?

鬼他倒也不怕,只是若它附在阿熙身上,他倒是殺還是不殺?

若是阿熙化成了厲鬼,她還認得他么?會不會她明明認識他,卻仍要翻著白白的鬼眼,長出尖長烏黑的指甲來掐他脖子,力大無窮,一邊掐一邊笑:嘎嘎......

等掐死他了,她便拖著他的尸體,在院子里晃悠,明明心里在哭,臉上卻還在笑:嘎嘎......

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泛起,又落了滿床。

他握著劍呆呆地坐在床里側,床邊的黑影仍在一抽一抽:嚶嚶......

它要嚶到什么時候?

涼氣慢慢卷過來,一陣陣地發寒。

這是地府的涼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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