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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醒了

福叔已在前院蹲了半宿。

眼見宅門被推開。

月色清亮。

月色下有狗撲進來,不止一條,卻是一聲不吭,堆疊一處,原來是死了。

桂熙在屋外跟“大人”說話,又是“三五日”,他們做了什么約定?真是太值得深究。

她終于進來,吭哧吭哧地抱起死狗往后院走。

尚未干透的血把地上弄得一團糟污。

“嘖嘖?!?

福叔看著這滿地的血污搖頭嘆息。

啪嘰!

正在往后頭走的她身形一僵,手里的狗肉落了一地,隨即像一只狗似的飛快地竄進她的睡房,再也不曾出來。

太恐怖了!

這大半夜的,身后怎會平空響起咂嘴聲?

是把這狗的魂靈帶回來了,還是院里的竹精又出來游蕩了?

為何覺著一陣冷一陣熱?可不可以不要哆嗦了?頭發根可不可以服貼一些,不要根根豎著了?

還是把被子裹緊些,被子是擋住鬼怪的結界。

不行,得先把門栓上,免得鬼怪悄悄地推開門進來。

她從被窩里探出半個頭,仔細環顧屋內,暫時未曾有不尋常。

這門栓也似乎不太聽話,跳得很厲害。

仔細一看,原來是手在抖。

好不容易門栓跳到正確的位置,屋內暫且安全了。

只是覺著腿軟頭暈,這鬼怪太厲害了,它必定有著山一般的身軀,長到頭頂的獠牙,燈籠似的眼睛,長綾似的舌頭晃蕩在胸前,又或是長得細細長長,走路飄飄蕩蕩,說話尖尖細細,笑起來飄飄緲緲如笛聲激昂。

阿彌陀佛!

佛祖、菩薩、神仙、祖宗幫忙把這些狗精、竹精都擋在門外!

偏偏夢里還不安生,大戰群狗,此次沒有王二生,沒有龐海與汪澄,她桂熙一人手持長劍,單挑狗王與眾狗民,直殺得天地變色,混沌重開。

夢里還有一個她,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身上只裹一層布,披散著頭發,與她并肩作戰,同進同退。

“好姐妹,你是誰?”

“我是你啊。”

什么?

她驚了一下。

眼前眾狗消失,自稱是她的女子也消失不見。

又出現一道光,光里煙霧繚繞,她聞到一股濃烈的檀香味,耳邊傳來陣陣念經敲磬聲。

念經聲和磬鈸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咣咣聲震耳欲聾,嘈雜無比。

光影里,從遠處走來三個身影,黑乎乎,陰暗暗。

莫不是地府的牛頭馬面和無常?

還是她昨日帶回來的兩只狗怪和竹精,都來找她討命?

她趕緊閉上眼睛,假裝也死了。

那些黑影停在床前,俯首看她。

他們是在看她死了沒有么?自然是已經死了的,你們可以安心地走了。

可他們偏偏不走,只是挨挨擠擠地站在床前看著她。

念經聲停了,磬鈸聲也停了。

只有那惱人的檀香隨著煙霧直鉆入她的鼻腔。

“怎地還不醒?”

有人在床頭說話,竟是白子蘇的聲音,滿是擔憂。

鬼界里如何會有他?

定是偽裝,誆我睜眼。

一雙手覆上她的額頭,手心干燥溫暖,不似鬼界的冰冷涼絕。

真是他?

她睜開眼。

“醒了?!?

“醒了,醒了?!?

他們欣慰地互相看看,恨不得手里有一只酒杯,碰杯相慶。

她不過睡個覺,做個夢,有必要這么大陣仗么?

醒了這種事,每日都在做,怎地不見他們往日站在床頭報喜似的來上一遍呢?

還有這三個人里為什么有一個道士?

他還手持桃木劍!

白子蘇和福叔帶著一個陌生道士前來參觀她起床?

收銀錢了沒有?

“仙師,您看她怎么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莫不是還未全好?”

福叔竟問出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難道不是他們先做了莫名其妙的事情么?

“失魂之人初醒,魂還未全部就位。不打緊,過個半日便自然好了?!?

另外兩人恍然大悟。

失什么魂?

我看你才失魂。

三個人終于參觀完,回過身挨挨擠擠地出了她的睡房。

桌上、床頭未曾多出一塊碎銀或幾枚銅板。

你們來參觀,不留點賞錢么?

卻是把門弄壞的樣子。門栓斷成兩半,斷口處淺黃的木肉參差不齊,門上踢出一只大腳印,腳跟處凹進一大塊,幾乎對穿。

她氣得發抖,參觀便參觀,踢門做什么?

把門關起來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他們何必如此不識相地強人所難?

那干脆她也來一腳好了,她的門輪不到他們來踢!

梆!咣!哎呀!

門被她重重踢到墻上,不想卻反彈回來,正好撞在她的鼻子上。

又酸又痛。

“阿熙,你怎地哭了?還難受么?”

白子蘇出現在她面前,撐著拐杖,一臉關切。

他傷了一條腿,這門應該不是他踢的。

傷腿用不上力,既不能踢,也不能作為支撐。若他要踢,必得用拐杖為支撐,再飛起另一條腿,但這樣容易摔倒,他會啪嘰一聲摔在院里,四腳朝天。

他這么愛面子,干不出這種事。

不是他,她搖搖頭。

“不難受了就好?!?

他松了一口氣。

“誰踢的?”

“嗯?”

“誰踢壞的門?”

她一臉氣乎乎,不知她會哭還是罵,白子蘇明智地閃開一邊,將身后走過來的福叔推在身前:“他?!?

福叔端著托盤,盤里一碗白米粥,撒了幾粒淺白色的蘿卜干,連粒香蔥都沒有,看著實在寡淡得很:“小少爺,吃粥了!”

她明明是小廝,他卻喊她小少爺,陰陽怪氣。

“福叔,你為何要踢壞我的門,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氣了?”

福叔年紀大了,不能直通通地質問,偏得要裝得這般柔弱無辜。

“哎喲小少爺,你兩日不出門,喊你也不應,只好踢門了。若是再不踢,你這會兒小命已經沒了?!?

“福叔此話怎講?我不過睡了一覺,何至就成了兩日未出門,喊我也不應了,何至于小命便沒了?”

這個老頭子說話太夸張,睜著眼說瞎話,再這么胡言亂語,可別怪我發飆!

看她眉毛豎起,細長的丹鳳眼瞪成了鳳眼,福叔明智地把托盤往白子蘇手上一放:“公子,你侍候他。”

白子蘇端著托盤,福叔已經走了,身邊也無桌椅,放也無處放,頗是無奈。

“阿熙,你發燒三日了,不進來救你你這會兒便燒死了。”

兩個大人,不至于騙一個未成年人吧?

“是么,我竟不知。如此說來,福叔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我不算?!?

他又呷醋,把托盤往她手上一放:“自個去吃。”

轉身便走,氣量小得很。

“子蘇哥!”

“怎么了?”

“怎地只有白粥和蘿卜干?我帶回來的狗肉呢?”

“被我們吃了?!?

他揮揮手,瀟灑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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