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劍抽身而出，又旁敲側擊地鉆了上去，汗布卻牢牢地擋在前頭，或撣或絞，劍尖總是近不了漢子的身子。到后來，漢子見她武功不算高，更是欺身相前，汗巾重重地拍過來，她往后一閃，巾尾仍是掃在她肩上，一陣酸麻。

打不過，還是溜吧。

她反腿撩開院門，一溜煙地逃走了。

漢子也未追出來。

兩人悄悄地打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架，桂熙未將他趕出去，倒是自己被他趕了出來。

可恨。

也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這等人物，偏偏占了小嬋的屋子。等阿燦回來了，讓阿燦來找他算帳。

她在縣衙郁郁地等了兩日，總算宋端跟江州的知府下到桃河縣衙，打算去沐家再一探究竟。若是找不出什么破綻，也只能這么上報朝廷了。

到了沐家大院，沐員外夫婦雖在去年的打擊中已白了鬢發，今日卻一掃往日晦氣，顯得喜氣洋洋。

“多謝各位大人對小人的關懷，玉環此次回來，實是我沐家之喜。也讓各位大人操心了。”

“從古至今，還魂之事也有過傳說，只是從未見過。尤其當朝，這算是第一樁，若是真，想必也是沐大善人積德之福，也當報上朝廷，讓天下百姓同沾此喜。宋大學士此次前來，是受了皇上的委派，不若員外郎喚出令愛，讓宋學士看上一看?！?

“是?！?

一盞茶功夫，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進了屋，落落大方地跟在場的幾人行了禮。

女子一進屋便感覺到幾道好奇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已習慣這種目光，自進入沐家以來，官府已經來了不止一次了。

然而在兩位大人移開目光，互相輕聲低語時，還有一道目光牢牢沾在她身上，令她有些不自在。

她悄悄地掃視了屋內的人，頓時呆住。

那個陌生面孔的官員身后，站著的，卻是她認識的阿熙。

阿熙盯著她，一臉詫異遲遲收不住。

糟了。

南云粟的心里慌了一下。

還好兩位大人正在交頭接耳，沐員外的注意力也在兩位大人身上，大約除了阿熙，沒有別人發覺她一縱即逝的慌張。

桂熙注意到了她一瞬間的慌張。

這絕不是沐玉環還魂，這就是南云粟。

她想起了元宵晚上，她和阿燦議論過沐燕兒之后，他便和蘇四郎走開了。阿粟說，他們倆在一起準沒好事。然后原本說好的，阿粟要搬到梨花巷子，她們也不搬了，現在看來，她們仨是打了冒認的主意，所有關于沐玉環的事情，想必都是從沐燕兒處套來。

沐家無后，阿粟成了沐玉環之后，沐家的家業、生意，便都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若是急一些，便像對祝家做的那樣，盜取大筆銀子，若是緩一些，等生意也落到手里，那才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只是，南云粟怎么成了盧家的大小姐呢？

若不是此事還牽涉容燦，桂熙大概已經跳出去指認了。

宋端和江州知府說了一會話，坐直身子，和顏悅色地跟南云粟說話：“姑娘，可否跟老夫說說，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小女子姓沐名玉環，生于沐家，長于沐家。去年民女因一時沖動懸梁自盡，一縷冤魂去了閻羅殿。閻王查過生死薄，稱民女陽壽未盡，令我還陽。可惜當時民女身子已毀，只得在陰間等待。直至今年二月，盧家的大小姐盧云粟病重，閻王爺命我在盧小姐身邊等候，只等她的魂靈一離開身子，便將我拍了進去。因此民女借得盧大小姐的身子還了陽，回了父親母親身邊?！?

“哦，你在陰間呆了多久？”

“陰間無晝無夜，無陰無陽，閻王讓我幾時走，我便幾時走，待醒了過來才知這世上已過近一年?！?

“陰間的事，你還記得么？”

“民女約摸還有印象，只是在陰間時魂魄似被封印，不如世間清明。”

“閻王長得是何模樣？”

“閻羅殿一片迷蒙，民女只知閻王高高在上，未見到長何模樣?！?

“你在陰間還見著什么？”

南云粟思考了一會：“民女的魂魄飄蕩時，見著腳下忘川河水由西往東，川面寬闊無際，上有魂靈無數，熙熙攘攘，排著隊經過奈何橋，再去投胎?！?

“哦？奈何橋上可有孟婆？”

“民女不曾靠近，未曾見著?！?

“若是你當初陽壽未盡，那當時理應命不該絕，怎么就身亡了呢？”

“這......大人，民女不知其中道理?！?

宋端和知府又問了些沐玉環的舊事，也不宜問的太細，只得告辭。

南云粟款款道了個萬福，轉身離開，走時看也不看桂熙一眼。

桂熙想去找她問個清楚，又怕宋端生疑，且怪她多事，只得跟著他出了沐家。

既然阿粟在江州，想必阿燦也在附近。要么去找他問個清楚，順便問一下小嬋的屋子是怎么回事，是他安排的人住了進去，還是不相干的人？

想找阿燦，最方便的辦法便是通過阿粟。

回了宋端下塌的客棧，她借口再去打探打探，又回到街上。

尋了一家胭脂鋪，又進了一家成衣鋪，等出來時，她已成了一個丫環模樣的女子。

成衣鋪的掌柜看了她半天，又探頭往空無一人的試衣間望了好幾回，不禁贊道：“小捕爺長得俊俏就是不一般，可男可女，可陰可陽?！?

她將換下的衣裳裹好，往柜臺上一拍：“舊衣先存于你處，我晚些來拿。好好保管，少了拿你是問?！?

“是是，小捕爺您放心?！?

他仍當她是去年在街頭巡邏的小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