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多月，已是盛夏，日頭火辣，蟬鳴不已。

她剛跟賣瓜的老頭要了半只西瓜，和小甲蹲在樹下啃得滿臉是紅色的西瓜汁。

不花錢的西瓜就是甜。

為何要花錢？

小爺風吹日曬，保護一方平安，沒有她，能有他們安穩地生活和做生意么？

吃半只西瓜怎么了，吃半板車諒你也不敢說什么！

何況她也不欺負人，半只便夠了。

嗝！

真飽。

“大爺，你這西瓜不錯。甜！”

她恬不知恥地夸獎賣瓜的老頭。

“是是，多謝捕爺夸獎。”

老頭敢說什么？只敢點著頭順應。

“不如我們再帶兩只回去給他們？”

“行。”

她和小甲一拍即合，各自挑了一只滾圓的大西瓜，西瓜拍起來嘣嘣脆響。

小甲頗會挑瓜：“這瓜準保甜，走。”

老頭扯著嘴角，裝作樂呵呵。看著他倆轉身要走，眼里掠過一絲心疼。

他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大西瓜，轉眼間兩只半沒了。

桂熙瞧見了老頭的心疼，猶豫了一下。

給錢吧？

小甲催了一聲：“走啊。”

“哦。”

入鄉隨俗，我也不能太清高了，回頭被他們知道我買個瓜還給錢，起了一個不好的頭，可不得錘死她？

她捧著西瓜跟上去，只聽樹上蟬鳴：知羞，知羞。

應是不知羞。

她心里一邊自責，一邊跟緊了小甲，不想腿彎處一陣痛，她啊了一聲往前跌倒在地，西瓜隨之摔落，被她摔下的身軀壓了一下，稀碎成糊。衣裳也染了紅。

“哎呀，可惜。”

兩人嘆息了一陣。

小甲看著一地紅紅白白的西瓜糊搖頭：“還好才走出不遠，你再去拿一只。”

她低頭看她臟了的衣裳：“算了吧。”

“這不白摔了么？還白白臟了衣裳。再說一只也不夠。”

“行吧，我再去拿一只。”

還好才走了幾步路，也不知為何突然腿疼。

一回身，她找著了答案。

有人暗算她！

那人站在西瓜攤旁，一身灰衣，挺拔如劍。即便頭上戴著笠帽，帽上遮了輕紗，也遮不住他滿身的正氣。

被他看見她吃瓜不給錢，他是專程趕來打她的吧？

“快走。”

她轉身想逃，另一只腿彎處又傳來一陣痛，她啊地一聲往前撲去，正好推在小甲身上。

他手里的西瓜滾落在地，也碎成八瓣。

“哎呀，你怎么回事？”

小甲忍不住抱怨。

平心而論，他也不想多拿人家的瓜，可這阿熙，也太不當心了，害得那老頭要多損失兩只瓜。

他走回瓜攤前，又細細地挑了兩只瓜皮青脆的大瓜，一手捧一個，還是自己拿著放心。

桂熙站在攤子邊，卻不跟上。

“阿熙，走啊。”

她卻一臉猶豫：“你先走吧。”

行吧，這傻阿熙，不會看不過眼，想自己掏錢吧？

走出不遠，只聽身后“哎呀~”慘叫。

怎么回事？

阿熙正被剛站在攤前戴著笠帽的人揪著耳朵，看樣子疼得直跳：“哎呀~”

什么人敢欺負他們捕快？

西瓜不要了！

小甲把瓜一扔，唰地拔出刀走過去：“什么人！”

“我教訓我家小廝，干你何事？”

那人說話的聲音陰惻惻，像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

“他是桃河縣衙的捕快，不是你家小廝，快放開。不然吃我一刀！”

“小甲你走，這是我家主人。”

桂熙即便痛得慘叫連連，也不忘提醒小甲，免得吃了苦頭。

苦主都認了，那算了。

小甲還想再去拿瓜，卻隱見那人在帽紗后狠狠地瞪他，再一看桂熙疼得跪倒在地，滿臉通紅，眼淚婆娑。

哎呀，太慘了。

怎地這么慘？

小甲嘆息著溜走了。

“我錯了，我錯了，子蘇哥。往后再不敢了。”

“賠錢。”

“好，好。”

她摸了摸耳根，還好，沒血。

白子蘇每次都揪得恰到好處，勁使得很巧。

“大爺，多少錢？”

“不用錢，不用錢。”

她轉身看白子蘇：“不用錢。”

啪！

他推了一下她的頭。想什么呢？人家出來賣瓜，又不是送瓜的。

她在懷里掏來掏出，摸出一把銅板遞給老頭：“大爺，夠么？”

“夠，夠。”

白子蘇不滿意：“不夠。”

哪還有替外人討價還價的？

可是她也不敢抗議，只得又掏了一塊碎銀。

差不多一個月的俸?沒了，吃到嘴的西瓜，也不過半只的一半。真虧。

小甲隨手扔掉的西瓜裂了，碎得不算稀爛，撿起來挑干凈，還有大半只能吃。

“子蘇哥等我一下，這些能吃，我把這吃了。你要吃么？”

“都掉地上了還吃什么？我再買一只。”

“不用了，別浪費了。”

她掰下一大塊遞給他：“干凈的，子蘇哥吃。大熱天的，戴著個帽子熱不熱？”

白子蘇跟她兩個人蹲在樹下，一人一塊西瓜：“還好，擋著日頭不算太熱。”

“子蘇哥事情辦好了么？”

“不是你寫了一封信給我，讓我買四斤梨么？我看不懂，特意來問你的。”

哦，之前讓小嬋給容燦帶話的暗語，小嬋按著字面的意思給白子蘇寫了信，如今白子蘇為了這封信又來找她了。

她怎么解釋？

“哦，哦。......子蘇哥，西瓜籽沾你臉上了，我幫你弄掉。這瓜甜不甜？”

“嗯，不錯。那信什么意思？”

“就是，秋日干燥，囑你多吃些梨，潤潤嗓。”

她都已經忘了當時是怎么跟小嬋說的了，她的重點在梨。梨，離，她要把“離”字帶給阿燦，讓他盡快離開。

“阿熙啊。”

“嗯。”

“你看我長得像不像個傻子？”

“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