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嬋是兩年前從沛城搬到桃河縣的。

沛城，便是到江州之前桂熙停駐過，遇到容燦的那個地方。

兩年前，她的娘親因病去世后，她的爹爹帶著她來到了桃河縣，不想?yún)s染上了賭癮。

大約她爹爹覺得有個住處比有個女兒更重要，所以情愿先抵女兒也沒有把屋抵出去。

小小的院子被小嬋打掃得干干凈凈，在院子的一個角落里還做了一只雞窩，養(yǎng)了一只母雞，每日生蛋。

三間小屋，正好其中一間空出來給容燦和小五。

小嬋抱來被褥。

桂熙有些不放心，不知小嬋爹爹回來后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兩個陌生少年會如何，便陪著他們住下。

到了后半夜，聽著院門哐當開了。

不止一個腳步進得來。他們悄悄起身往外望去。

一個胡子拉茬的漢子，身后跟了兩個男人。那兩男人正是白日里過來搶小嬋的。

莫不是趁著夜，再來抓她？

她爹爹做到如此份上，真是爛心爛肺。

果然他們進了小嬋的屋，隨即扛了一卷被子在肩上出來。那被子里“唔唔”有聲。

男人掏出一張紙遞給她爹，想必是那兩百兩銀子的借據(jù)。

桂熙正待拔刀，一陣風從身邊吹過。

容燦已經(jīng)站到了院門口。

衣袂飄飄，折扇輕搖。

他們未曾想到院里多出了人，又不便大聲叫喊，很是意外。

桂熙也沖了出去：“把小嬋放下。”

兩人一看，這不是白日里的小捕快么？居然住到她屋里來了。

一錠銀子塞過來：“小哥，難為你了，這點拿去喝茶，你就當什么都沒看見。”

“你們把小嬋放下，我便當什么也未曾見著。”

“那要么你們幫她把銀子還了？”

“誰欠你們銀子，你們跟誰要。”

“那我們的事，你也不要多管。”

“若是小嬋，我們管定了。”

三個少年，即便不算上小嬋她爹，他們兩個打手對付起來也綽綽有余。

“小子，別給臉不要臉。”

兩人把被卷扔到地上，擼著袖子準備大干一場。

她一個捕快，怕兩個宵小？

何況還有容燦押陣。

唰！

腰刀出鞘，寒光閃閃，也是前兩日剛磨過的。

這兩宵小是賭場的人，桂熙是衙門的人。

若是不管身后的勢力，打便打了，傷便傷了。但若真的出了事，到時不免麻煩。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擼下袖子：“罷了，還給你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何況和尚和廟都在，這小捕快總不能日日住在和尚廟吧？

賭場的人走了，小嬋的爹倒神氣起來。“你們都哪里來的，滾出去！”

話音剛落，一雙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那雙手未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咯咯”幾聲，小嬋爹爹的脖子歪在一邊。

死了。

阿燦如此心狠手辣？

小嬋還在被子里呢，他便在小嬋的身邊掐死了她爹？

桂熙驚得說不出話來。

容燦一松手，小五托住了倒下來的尸體。

賭場的人來時趕了一輛小馬車，準備帶小嬋走的，沒曾想走出未多遠，身后的馬車里被靜悄悄地塞了一具尸體，還是他們賭場的常客。夜里從賭場出發(fā)時，很多人看見他們是一起走的，若是事發(fā)，也只有他們倆人頂罪了。只好自認晦氣，等天亮混出城，找了處僻靜的地方埋了。

容燦靜靜地看著桂熙，直到桂熙識趣地閉上嘴。

小五很快地回了院，扒開卷得嚴嚴實實的被子。

小嬋從被子里站起身，驚魂未定：“他們走了么？”

“是。”

“我爹呢？”

“跟他們一起走了。”

“哦。”

小嬋長舒一口氣：“多謝幾位哥哥。”

“無妨，放心去睡吧。今晚他們不會回來了。”

“好。”

小嬋抱起被子回了屋。他們也回了屋。

“你為何要殺她爹？”

“這樣的爹，有還不如沒有。”

“那你也不能殺啊。”

容燦一臉無所謂：“為何？難不成要我跟他講道理？”

他說得沒錯，這樣的爹爹是個禍害，還不如沒有爹，可是，這也是一條人命啊。

他怎么能眼都不眨地便殺了呢？

“阿熙，這樣的垃圾，不需要憐惜。”

“那王二生呢，他的家人呢？他們也是垃圾么？”

她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

容燦思考了一下，轉過臉來：“那王二生，干我何事？”

他不承認！

以為沒有抓到證據(jù)，他便可以推得干干凈凈！

不過，確實沒有證據(jù)。

她也不敢確認。

既然他不承認，那便暫且信他。

只是這小嬋爹爹......小嬋從此變成孤兒了。

“阿燦，你就不怕我報官抓你？”

容燦挑挑眉，轉頭看著小五：“小五，有人要報官抓我，我們走吧。”

“是。”

兩人轉身往外走去，桂熙一把拉住容燦。

“阿燦！”

容燦垂著眼，眼里烏光流轉：“我的知畫妹妹要報官抓我，我又舍不得殺了她，我走還不行么？”

桂熙抱住他：“你知道我只是說說，我只是氣不過，你怎么能殺人呢。”

“有些人，跟畜牲沒什么區(qū)別。”

是，他說的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