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私會，門窗都關得緊緊的。
燕兒還會在窗上另外糊上一層窗紙，屋里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信炯睜大眼睛仔細瞧她，才信了這可人兒真的是玉環。
“怎會這樣？”
信炯喃喃道。
“你這是何意？”
信炯搖搖頭，不知如何回答，他雖然滿腹疑問，但此刻并不想出賣燕兒。
見他不語，玉環也顧不得了：“表哥，我有了。”
“有什么了？”
“大夫說我有喜了。”玉環也不顧害不害臊，摟住信炯，“我們私奔吧。”
信炯卻呆呆地，不動也不回答。
“信炯，你聽見沒有？”
“你說什么？”
“我們私奔吧。”
“往哪里奔？”
信炯自言自語。
“哪兒都可以，我們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往后我們便好好生活下去。”
信炯搖搖頭：“我們靠什么生活？我若走了，我母親怎么辦？不，不能走。”
“那你跟我家提親好不好？”
“拿什么提親？姨夫若知道我覬覦你，會把我和母親趕出去的。”
信炯下了床，往門口走去。
玉環喊了一聲：“信炯，你不管了我么？”
“我怎么管你？我連我自己都管不了。”
信炯回頭說了一聲，便開門走了。
只聽著他輕輕的腳步聲下了樓，四周一片黑暗與寂靜。
玉環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小半個時辰，也出了燕兒的院子。
想著燕兒說的往后的日子日日遭人唾棄指點，父親母親一輩子抬不起頭，玉環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也未讓丫環們知曉，找了一根長綾，甩上房梁打了個結，自盡了。
次日，丫環柳兒發現玉環懸梁身亡，急報了沐連海與夫人。
眼看便要成親了，女兒卻無緣無故地上吊了。
沐連海夫婦自然不會認為是玉環自盡，隨即報了案，卻被查出玉環已有身孕，像個晴天霹靂炸在沐家。
一時將眾人震得頭昏昏。
等陳安和捕快們帶著玉環的尸體走后，沐連海夫婦將平時侍候玉環的丫環們召到院子里，又一個個喚進屋里審問。
先是叫了玉環的貼身丫環進來。
“柳兒，我們不追究你的責任，你且把小姐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細細道來，莫要疏漏。”
柳兒緊張萬分，思緒紛亂。
玉環平日里性情有些乖張，她讓丫環們怎么做，她們便怎么做，少有忤逆。
若是出外，柳兒是緊隨的，不過是逛逛街，買些她喜歡的物件，不曾見與哪個男人私會。
昨日里玉環說身子不太舒服，她陪著去藥堂問診，大夫卻說玉環有喜了。
她倆都大吃一驚。
玉環嚴令她閉嘴，回來后便去了二小姐屋里。
玉環常去二小姐屋里，有時會留宿在那邊。
可二小姐是女的呀。
難不成二小姐屋里有男人？
“夫人......”
柳兒期期艾艾，不知該不該把自己的猜想說出。
“你盡管說。”
“小姐除了上學堂和二小姐院里的時候不要我們跟著，平素里我們都緊隨著，未曾見有特別的。”
夫人低下聲音，身子向柳兒傾過去：“小姐可曾偷著溜出去？”
柳兒想了想，搖搖頭：“若是小姐在自己院里，她進出我們都看得到。除了夜里睡覺，白日里我都跟著，若是小姐偷偷出去，我們必會發現。除了......”
柳兒抬眼望望沐夫人。
“除了什么？”
“除了在二小姐院中時，小姐常把我們趕回去。我們想著二小姐那邊也有人侍候著，便沒在那邊留著。不過......”
“你倒是說呀。”
沐夫人急了。
“不過，信炯少爺常往二小姐院里去。”
柳兒說完，伏低身子不再言語。
沐連海和夫人倒抽一口冷氣。
當年留下俞氏和信炯，是姐妹連心，看著他們可憐，信炯看著也是個老實孩子。
之前聽過丫環說三人常在燕兒屋里玩耍，不過大白天的，屋里又不是孤男寡女，怎會惹出這種風流韻事。
再說即便有事，那也應該是信炯和燕兒，怎地會是玉環呢？
沐夫人看著沐連海：“還要問其他丫頭么？”
沐連海鐵青著臉：“去把燕兒叫來。”
“是。”
柳兒應著退了下去。
一刻功夫，燕兒進來了。
今日燕兒比平日里更素凈了，穿了一身淺白色的衣裙，鬢邊只插了一顆白色的珍珠，眼睛紅腫得像一顆桃子，進來便跪倒在地哀哀哭泣：“父親，母親。”
見燕兒如此傷心，沐連海夫婦的臉色稍稍松了些。
沐夫人壓住心中猜疑，和顏悅色地說道：“燕兒，玉環平日里與你最親近，她昨日里也是從你那兒回院后便懸梁了，想必你也知道些什么吧？”
“母親。”燕兒哭了兩聲，“昨日姐姐過來，說她最近胃口不好，去看了大夫，大夫卻說姐姐有喜了。姐姐驚慌失措，還托我去幫她買落胎的藥，我今日一大早便去了藥堂，回來卻聽說姐姐她......”
“她可曾說過肚里的孩子是誰的？”
“不曾。我昨日問了，可姐姐未說。”
“平日里可曾聽過她說過有哪個喜歡的男子么？”
燕兒迷茫地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未曾聽說，只聽過她提過兩次未來的夫婿，聽著像是歡喜得很。”
像是迷霧中透進來一絲亮光，莫不是那未來的女婿唐西巖？
唐西巖是鄰縣的縣丞之子，年十七，雖然家世并不顯赫，卻早已考中秀才，約摸很快便能考上進士，前途一片光明，長得又俊俏白凈，斯斯文文。
莫不是玉環與唐西巖偷偷見面，吃了禁果？
可很快便能成親了，何苦自盡呢？
難不成是玉環臉面太薄，沒臉去見未來的公婆么？
可這會兒也不便直接去問唐西巖。
萬一不是他呢？
沐夫人想了半晌，又問道：“信炯是不是和你們常一起玩耍？”
“是。”
“他與玉環......”
沐夫人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燕兒抬頭望了一眼，看出她的意思：“表哥休沐的日子里是常來找我們玩耍，只是我們都在一起，說說話玩些棋罷了，要么去后花園游玩，不至于......”
“玉環常宿于你處？”
“是。”
屋里沉默了一會。
燕兒又抬頭看看沐夫人和沐連海，一臉莫名。
“不過......”
燕兒吞吞吐吐。
沐連海夫婦異口同聲地急問：“不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