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時間,任衛東和同伙去工具房交工具的路上,膀子被人抗了一下。扭頭一看,原來是來接班的一個工人。
“你就是任衛東?”那人質問道。
“是啊!怎么了?”任衛東知道這人名叫王化偉,家住礦上附近農村。
“什么怎么了!告訴你,不要擋我的路。”王化偉這句話說得任衛東一頭霧水。
見兩人要吵吵起來,兩班的人趕快勸住各自離開。
“王化偉那小子剛才對你那樣,知道為什么嗎?”去車場坐人行車的路上,崔玉璧低聲對任衛東道:“回工作面拿衣服的時候,聽與王化偉一起的人說,他也打算當這個副班長,而去是志在必得。”
“他當就是了,我又沒和他爭。”一個小班長,還是個副的,任衛東并未看在眼里。
“不要小看副班長,這是個梯子,當了它以后,什么班長、段長、礦長的都有可能。有機會的話,為什么不爭爭。”崔玉璧勸道:“況且你這樣想,人家未必。”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任衛東還是油鹽不進。
“你啊!”崔玉璧怒其不爭,嘆了一聲,沒在說什么。
過了幾天的一個班前會上,值班副段長李士前宣布,經段里研究決定,任衛東擔任這個班副班長。
刷,眾人異樣目光齊齊掃向他去。有羨慕的,有嫉妒的,還有憤恨的。這小子給領導下禮了,還是美婦睡覺——上邊有人?剛出徒才幾天啊,就成了副班長。
闞尚旺聽言,朝著任衛東方向兩眼放著光直射過去:段里太他娘的不拿自己當回事了,安排副班長連聲招呼都不打。隨后又釋懷,自我勸解道:誰當副班長,那是領導的事情,你就是一個班長,是段里的一枚棋子,不是下棋的,反應過激說不定棋子也當不成,何必自尋煩惱!
開完班前會,其他人都走了,只剩闞尚旺和任衛東,李士前嚴肅地看向闞尚旺道:“今天很多人沒來,怎么點名冊都劃上了?”
闞尚旺接口道:“任衛東既然當了副班長,就不是外人,我明說吧,現在到處都要花錢打點,那些安監員不用說吧,機關科室人員也有查浮煤的指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只要去面上就得找事,上井不請他們吃頓飯,不買盒煙,你試試?不多點幾個名,上哪里弄錢去?”
有人戲稱,作為一個小工人,干工作千萬別得罪班長。因為班長決定給不給你好條件的地段,條件好了,干活省勁還掙錢。條件不好,費力不出工作量,忙活半天還不一定合格。自己當了班長,盡管是個副的,看來也不怎么樣。
班長班長,一班之長,要想當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人們只知道采煤掘進班長工資高,卻不知道還有里面有很多道道。
比如安監員三天兩頭的找事,你當班長的不好言好語,好酒好菜侍候著,不想辦法讓他們高興,不是直接罰你就是停止作業。
還有,段里安排的任務完不成,領導不僅嫌棄你不成器,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換掉你。工人跟著你,辛辛苦苦一個月,開不著錢準會就罵你這個班長沒本事,不中鳥用!
煤礦管理的重心在班組。班組基礎牢,安全好,工作實,礦井才能長治久安,這就是“基礎不牢,地動山搖”。
也有人說,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班組強不強,全靠領頭羊”。班組長強,則班組強。充分發揮班組長的兵頭將尾作用,讓他們當好跑得快的火車頭,這道理,那道道,說得頭頭是道,就是很難落實。
大會小會,領導都說把班組長納入干部管理,給他們干部待遇。大家卻不以為然,心里明鏡似地知道,這是哄人玩的。其實,班組長就是班組長,一旦有問題,第一個先讓你頂雷子。也就是人們嘴里常說的,狗尾巴上的露水,一甩就沒了。
會后,李士前又悄悄地告訴任衛東段里一個決定,那就是干了副班長就要一個心思做好,通訊報道員另有他人。
嘿!這真是,好事總不會都落到一個人頭上。
去澡堂路上,闞尚旺傍著任衛東肩膀埋怨道:“衛東,現在班長沒法干了,這個要錢,那個要酒,這幫老爺不好伺候,他一不高興我們連炭也不出了。”
任衛東知道,闞尚旺是訴苦,你試試如果不讓他干班長,他會跟你急的。自己在他手下當副班長,自然要尊敬他,不能戧他的毛,便道:
“闞班,我知道當班長不容易,安監處那幫老爺要伺候,科室里人員也要伺候,段里安排工作要完成,班里安全要保證。
班長,這個重擔一般人還真擔不起,也就是你有這個能力。雖然剛當副班,還知道是要為您分擔的。說吧,我應該做什么?”
闞尚旺笑道:“好,衛東,是爺們!知道老哥苦衷。這樣吧,誰讓我是班長呢,這個月我出三十五元,你剛干副班長,少出點吧,二十元。放心吧,開工資的時候給你加上分,不會讓你吃虧的。”
任衛東笑道:“闞班,不愧領導,高風亮節!今天我身上錢帶的不夠,明天給你,行嗎?”
闞尚旺有點失望,嘴里卻道:“好吧,那就明天。”
來到工作面,工人們都已到位,剛出煤不到半小時,溜子道淤滿。
這時,傳來信說是外面溜子道堵了。闞尚旺對任衛東道:“衛東,去看看怎么回事。”
任衛東來到運輸巷,沿著皮帶機道走了六百多米,就看到一個斜坡溜子道,金屬網遮攔的溜子道內煤已淤滿,順著臺階向下走,人行道有的地方淤出煤,走出不遠就看到溜子道內一個燈光閃爍,走近一望有人在整鋪塘瓷溜子。
聽到腳步聲那人頭也不抬,只道:“快來幫忙!”
只見那人腰里別著鐵絲,手里拿著鉗子,正在用鐵絲穿過小孔把兩節搪瓷溜子聯在一起。
那人邊忙邊道:“采煤三段的吧。今天出勤人少,溜子道沒安專人搗溜子,我是開皮帶搗溜子一人兼,溜子道淤滿到皮帶機頭才發現,耽誤出煤了。”
聽這人道歉,任衛東道:“一個人,確實照顧不過來。況且隔那么遠,誰也不知道會出問題。”
兩人配合著,很快把溜子道弄通,運煤系統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