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崔玉璧不管這些，敞開喉嚨大聲唱起《妹妹找哥淚花流》，調跑到哪里他也不管：

“妹妹找哥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望穿雙眼盼親人，花開花落幾春秋。啊。花開花落幾春秋，當年抓丁哥出走，背井離鄉爭自由，如今山溝得解放盼哥回村報冤仇。啊……，迎來家鄉山河秀，啊……”

他這里唱著，有人在一邊諷刺道：“人家李谷一唱歌掙錢，你唱歌催命。在井上，四十里路外的母狼也會被你招來。”

崔玉璧一邊唱，一邊回擊：“那不正好啊，你好長時間沒回家了，有個母的來找你，隨你的心了。”

眾人一陣哄笑。

來到平巷，張君祥和任衛東來到一個小肚子開關——綜合保護器跟前，把開關按鈕打到工作位置，告訴任衛東如何送電，如何停電，兩人正說著話，班里的機電維修工王釗勇也走了過來。

張君祥指著開關，對王釗勇道：“來，王電工，給說道說道。”

國人向來好為人師，王釗勇也不例外，就見他打開開關蓋子，指著里面的一些部件講了起來：“這個綜保啊，也沒什么，就是一個變電裝置，把高壓變成電鉆需要的電壓，里邊的繼電器一張一合地響動，就是電鉆正在工作著。”

合上開關蓋子，王釗勇一臉嚴肅地道：“不管什么時候，千萬不能用鐵絲代替保險絲！如果那樣，就失去了綜保的意義。萬一漏電，它就不會自動跳閘了，人也就危險了。輕者傷，重者亡。”

張君祥看王釗勇不講了，向里大聲喊道：“老崔，試試錨頭電鉆。”又轉向王釗勇道：“放心吧，王電工。沒事的，咱又不是第一次使用。”

電鉆，人們也叫錨頭。

一會兒，就聽到里邊試電鉆的聲音，也聽到了綜保里繼電器一張一合的聲音。

打眼是個技術活，也是個靈活機動的工作，如果行動慢了，回料后工作面空間小了，打眼速度就會降低，完成任務難度就大了。

所以一般情況下，就在架子組出煤支設臨時支護時開始打眼，當然這是違反規程規定的。如果被巡查的安全監察處安監員發現，會按違章論處的。打眼的人，個個心眼靈活，知道見縫插針。

崔玉璧看完工作面情況，對任衛東和張君祥道：“這個點了，還沒出完煤，今天又不得不打擦邊球了，趕快拉電鉆，把電纜盤在出口準備好。”

三人拉好電纜，把電鉆運到地點，提著電鉆、釬子和鉆頭包，就要準備打眼。

這時，班長闞尚旺一臉黑乎乎的走過來，大聲說道：“楞著干熊啊，還不打眼，想延點啊。”

崔玉璧趕忙回應道：“打，這就打。”又道：“闞班，給看著點，安監員來了給傳個信。”

闞尚旺沒好氣地說道：“打你的眼吧，哪來那么多廢話！”

身邊架子工領頭的開玩笑道：“打眼的，眼不好攮吧，雖然不花錢，不少挨兇啊！”

崔玉璧回擊道：“吆，吆，哪個褲襠里露出你來了？”

那個領頭的架子工被他這么一反擊，遂不語地干自己的活了。

三個人做好準備開始打眼，崔玉璧道：“衛東，今天第一次打眼，在后邊使上吃奶的勁狠蹬錨頭。君祥，你扶電鉆，我掌釬子。”

任衛東笑道：“老崔，你這張嘴啊，什么都說。”

“他就靠著這張嘴吃飯了。”張君祥也道。

崔玉璧反駁道：“難么多廢話，打眼！”

三人配合著，一會兒打五花眼，布置五花眼的地方，煤壁完整。一會兒三花眼，布置三花眼的地方，煤壁一定片幫了。

每打完一個底眼，崔玉璧就會拿一個煤塊塞住眼口，以防被煤粉末塞滿。

電鉆嘟嘟地響個不停，任衛東腿有點發酸，速度和勁道慢慢地減弱。

崔玉璧鼓勵道：“衛東，屁股撅錨頭，腳用力蹬柱子，兩只來回倒換。”

正忙碌著，一股巖面子自下而上隨風吹來，嗆的人一陣咳嗽。

一會兒就傳來聲音：“打眼的，別打了，闞班讓你們傳料去。”

一會兒又傳來聲音：“上頭的三個架子，停下手里的活，都去傳木料，一人六根，一次傳不完就兩次，快點！”

大家知道，工作面冒頂了。

冒頂，是回采工作面一大安全隱患。隨著向前推采，頂板就會周期性斷裂，壓力傳遞至工作面前方煤壁，破煤后如不及時支護，頂板就會掉落。輕者冒落幾公分十幾公分，重者一兩米，甚至三四米，嚴重影響安全生產乃至工人生命安全。

盡管人們對此極為重視，由于種種原因，冒頂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

這時候很多人會遠遠地躲開，只有跟班段長和班長想躲也不能躲。如果傳出去名聲不好，會丟了頭上那頂小小的烏紗帽，盡管銜不大，能混到這個地步也不容易，只得硬著頭皮往上沖。

當然，也不是當官的個個都是無能怕事之輩。特別是在煤礦，沒一點能力也是不行的，所以有人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任衛東第一個扛著木料來到冒頂處，抬眼向上一看，倒帽子形狀，兩米高，三米多寬，六架棚長，不時有水點慢慢地從上面滴下，底板上一大堆矸石，大的有一兩百斤。

班長闞尚旺阻止道：“不慢啊，你比那些小子強，知道往前沖。”又道：“不要往前了，水往下滴，不定什么時候掉下石頭砸著你，離遠點。”

人們陸續把木料傳來，放在冒頂區外。

段里跟班的支部書記王同堂道：“衛東，別看了，傳料去。”

“書記，第一次看到冒頂，就想學學怎么處理。干我們這行，早晚也要會吧。”任衛東嘿嘿地笑道。

“也好。既然你愿意，那就留下遞遞料。穿頂首要的就是保護好自己，把危險消除了再干。其次才是干活，既要堅決麻利快，又不能拖泥帶水。其他的，邊看邊學邊悟吧。”王同堂沒有拒絕，又隨口說了幾句。

闞尚旺回頭看了一眼任衛東，沒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