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鳴猛地回過頭，只見一旁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個胖子，早早站在林中注視著。

黑西裝，油中分，細(xì)眼寬鼻厚嘴唇，腳踝露出的灰色長襪配合著手上的金扳指，怎么看怎么膈應(yīng)。

“精彩啊，沒想到一個患了肌萎縮和肺鱗癌的人，還能造成53/61的擊殺率。”

胖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陳鳴，歪著滑稽的大腦袋，兩撇小胡子嗡動著：“我猜你的手已經(jīng)快伸不直了吧？為什么不告訴那個小姑娘呢？”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陳鳴擦干凈嘴角的血跡，肺部灼燒一般的疼痛。他握刀的手掌到肘部這段，已經(jīng)快沒有知覺了。要不是靠著血?dú)鈴?qiáng)行破開阻塞，勉強(qiáng)打通脈絡(luò)，怕是早已蔓延到肩膀。

他意識到，自己剛才所遭遇的一切都是這個胖子搞出來的。

“哦，忘了，你看我這記性。”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彈了彈，塞到陳鳴的懷中，“劉金德，洛城人，主要負(fù)責(zé)南邊的招生工作，兼職財產(chǎn)管理和保險推銷。請問你愿意加入我們嗎？”

“哪個？招生還是賣保險？”陳鳴倚著刀，撇頭問道。

他像一匹向死的孤狼，此刻早不在乎生死。

別說沒幾年好活，就是有，面前的胖子也不像個善人。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劉金德笑道，“說真的，我能治你的病。”

“我要付出什么？”

“你可能會死，當(dāng)然……熬過去，你也可能成神。”

“好大的一張餅。”

“不信？”

劉金德大手一揮，也不見什么動作，墓林中的打斗痕跡消失不見。

塵土收合，巨石回攏，一個墳頭前，三根香還立在那里，靜靜燃燒。

“怎么樣？”劉金德搓了搓手，“你愿意加入我們嗎？”

“我有得選擇嗎？”

“我可提醒你一句，”劉金德的眼神嚴(yán)肅，他直勾勾盯著陳鳴：“進(jìn)來容易，出去就難了。”

“還踏馬挺唬人。”陳鳴冷笑道。

“痛快，那……”

劉金德的手中變出一張黑漆漆的令牌，陳鳴只覺背后一堵無形的墻壁撞破開來，跌入其中，消失不見。

游戲，開始。

公墓園之中又恢復(fù)了寂靜。

“嘖嘖，白奎十三道，孫不破好大的手筆！”

不見人影，空氣中一個冷酷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劉金德低頭抽了口煙，沉聲道：“如果妨礙到你們，那只能說抱歉了。”

……

上升還是下墜？

星點(diǎn)飛掠，陳鳴分不清方向，只覺朝著一個地方前進(jìn)。

無數(shù)巨大的黑色球體星羅棋布，上下翻騰，不時震顫出詭異的波動。身后，是看不清的黑暗。身前，十方紫電如刀，劃破沉寂，映出一道道不朽的身影。火紅漩渦之上，透過云層，依稀可見它們古老的輪廓，拷著千萬紋路勾勒的鎖鏈，卻拷不住他們的高傲。

空氣如水般黏稠沉重，仿佛有一雙手扼住陳鳴的喉嚨，強(qiáng)迫他朝著天空望去。

青冠赤角，紅綾如影，黃黑的紋軀之后，九根鐵尾抽擊著鐵鎖，斬出一道道火光，四肢被勒出一道道見骨的血痕……

“你來了。”

“誰……”

解開它的鎖鏈！

回音響徹天際，陳鳴不斷下墜，漸漸昏迷。

……

水汽環(huán)繞，人影綽綽。

喧囂，嘈雜。

陳鳴倚靠在柜臺前，揉著微微發(fā)痛的眉角。

“阿鳴，阿鳴。”他一轉(zhuǎn)頭，一個灰褐長衫的白發(fā)老頭站在不遠(yuǎn)處，手里捧著算盤，作勢要砸來，“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好吃懶做！還不快給客人們添茶！”

陳鳴有些呆愣地應(yīng)好。

他瞅見自己身上店小二一般的服飾，肩上還放著一條擰不太干的抹布。

胖子呢？活尸呢？這是哪兒？為什么我這副打扮？

忽然，他看到地面上細(xì)密的幾行小字。

【浮筏信息——白-奎十三道】

專屬效果：“天之府庫”——浮徒獲得收益增加20%

時間：1935年

時限：兩個月

地點(diǎn)：津門

簡介：毗鄰燕都，水陸往來，交通樞紐。三教九流齊聚，武館拳派群集，尚武風(fēng)氣經(jīng)久未衰。

【浮徒信息】

姓名：陳鳴

領(lǐng)域：武門拓展——七成

個體狀態(tài)：肌萎縮（握力減損；機(jī)動減損）；肺鱗癌（氣血減損；痛感上升）

器具：長刀——白梟（納藏）

【任務(wù)信息】

（一）打通八家武館（0/8）

（二）奪取封存的陸吾余暉并達(dá)成契約簽訂（0/6）（契約簽訂至少需要3枚余輝碎片）

另一：猰貐的饋贈——浮點(diǎn)：100；商店開啟（0/9）

另二：只要完成任務(wù)（二），即可達(dá)成回歸條件。滯留至未達(dá)成回歸條件者，扣除浮點(diǎn)300，數(shù)量不足，抹殺！

抹殺？他對此毫不懷疑。

擁有把他帶到這個世界的能力，輕松毀滅他千百次也不足為奇。

“還愣著！說一次動一次，你當(dāng)你是老母雞挪窩，不趕不走是吧？！”

炭燒的爐灶上，細(xì)長的壺口冒著熱氣。

聽著掌柜的埋怨，陳鳴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水壺。

“來了。”

一邊倒水，陳鳴一邊聽著茶客們的對話。

“你聽說了嗎？昨天耍拐的那個洪家佬，兩三下就被八卦門的韓少砍翻在地。”

“要不怎么說武都呢？我當(dāng)時趴在墻上看得清楚，那韓少一記錯身撩，將將就要捅到那個外鄉(xiāng)佬的腰子！”

“拐本長曲，重在鉤拉巧妙，但是對上大刀橫砍，能施展多少？更不用說卦步擺扣靈活，避正打斜。洪拳長橋硬馬，倒不如用些槍棍刀兵，還能有幾分勝算。”

陳明淡淡道，水壺收起，轉(zhuǎn)身離去，走到對面的桌前，留下兩個茶客面面相覷。

這一桌，一男一女，極少交談，只是默默地飲茶。

五六斤重的水壺與肩平齊，陳鳴握手微傾，壺口飛出一道滾燙的水線，貼著茶盞的沿口流下，如柱如匹，愣是沒濺起一點(diǎn)水花。

右手邊，女人的手上戴著玉質(zhì)煙托，卷發(fā)的遮蓋下，一雙美目漠視著遠(yuǎn)方。懸空的小腿帶起綠袍下的玲瓏曲線，一只高跟鞋搖搖晃晃。

“好功夫。”

另一旁的白袍男人贊嘆道，禮帽下，一張濃眉細(xì)目的方闊面龐，饒有興致地盯著那道流水。

“討巧而已，客人少見多怪。”陳鳴目不斜視地說。

“討巧？未必吧？”

放在桌上的右手忽然抬起，男人的手掌并攏，直奔水壺而去。

陳鳴的手陡然一提，那探來的手掌卻向上攀來，輕輕按在滾燙的壺壁上。

一股勁力透過鐵壁傳開。

下一秒，壺中的水奔騰翻涌，不停撞擊著內(nèi)部，水線微微顫動，陳鳴只覺手背的頂蓋將要崩開。

內(nèi)勁？

面不改色，陳鳴右手?jǐn)€掌空心，掤打在背面，掌力向著對方來處奔去。纏繞的勁力化作百股千股，順著水流翻騰的方向緩緩沉下，水線在這一撇一晃中又恢復(fù)平直。

“咦？”

男人先前好奇，但此刻已感到驚訝。

他曲指成蘭，向著陳鳴握環(huán)的手指探去。

握住的手無法抵擋對方的來襲，陳鳴只得拋起。

右手穩(wěn)穩(wěn)接過水壺，左掌攏片成刀，鉆向?qū)Ψ街锌盏氖中摹?

才一交手，便覺有些難纏。

南派的路子？陳鳴再熟悉不過。

他不敢亂用招式，鬼知道這地方有什么師徒限制、武功內(nèi)傳之類的規(guī)矩，萬一不小心被同行認(rèn)出，暫不說什么被武館排斥驅(qū)趕，也少不了一番解釋。

雙手相持，一式橫推遇上對方若即若離的黐手。

即引即纏，你退我進(jìn)。

兩腕間，小小的四指之距，平靜的推撥之下暗藏機(jī)巧兇險，雙方互不相讓，又互不相逼。

“還喝不喝茶啦！”

一旁的女人把茶盞重重地跺在桌上，冷眼盯著男人，嚇得周圍茶客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