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楊柳依依(3)
- 我們所知秋長于冬,皆因夏暖春早
- 哲悉
- 5142字
- 2022-02-22 12:30:40
林宅書房。
林安世和章毅在里面安排最近的部署,外面除了幾個相熟的親信守衛(wèi),沒有人被允許靠近,重兵也只能在院外把守著。
當(dāng)林思勤回到家中,林世安和章毅還在書房里,密鑼緊鼓地敲定接下來部署的方案。
在客廳等了半個小時無果的林思勤,佯裝生氣,回了房間。
書房里,善于部署的林安世和作戰(zhàn)的章毅,越聊越起勁。老謀深算的倆人,一個比一個鬼精。
聊得正是興起時,章毅一句話打斷了林安世的笑聲。他問:“那顧勉這人怎么安排?”
“一條養(yǎng)不熟的狗,找個成熟點的時機(jī),把他安排到外防吧!還有接下來的部署,不用告訴他了。”
章毅聽到林安世的安排,不禁哈哈哈大笑起來,“直接將他邊緣化,還真有你的。”
“不過,你不怕,他閑起來,更可怕嗎?”章毅在戰(zhàn)場上向來以穩(wěn)妥著稱,他似乎對顧勉不留隊里這件事,心中隱隱不安。
“戰(zhàn)事在即,自己人離間自己人,乃兵家大忌,這樣做,對穩(wěn)定軍心不利。”
林安世卻不被章毅說的話所動搖,似乎他更早一步就做好了萬全準(zhǔn)備。
這次談話比往常都要長,從下午三點開始一直到夜幕降臨,繁星涌動之時。
離開前,章毅還是把一個藏在心里很久的事情,講了出來。
章毅走到門口,被心中一個存留已久的秘密止住了步伐,他停步良久,回頭看向還在案桌上寫字的林安世,問道,“安兄,既然你都懷疑顧勉了,我想你應(yīng)該留意一下思勤的動向,我絕不認(rèn)為上次的事情是偶遇,反而是,自從她回來后,雖然我們的小部署都沒出什么大錯,但一些,相對重要的部署和作戰(zhàn)計劃,關(guān)鍵時刻總會出現(xiàn)問題,耽誤點時間,這就讓我不得不懷疑她。”
林安世依舊沒有放下筆,也沒和章毅銳利的目光交鋒,只是淡淡道,“但愿不是。”
“畢竟,我此生最痛恨的就是……”
★
時間定格在七點四十五分。
令人沉醉的夜色,如濃墨暈開一般浸染著四周,黑色的小精靈此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伸展身體,蠢蠢欲動。
幽幽的月光下,斑駁交錯的竹影,如夜魅張開羽翼,深深烙印在墻壁上。
潛伏已久的兩人,在到達(dá)林世安書房外院后,林思勤分散守在院外的士兵的注意力,還意圖支使其中一人去幫她取樹上面掛著的白布條。
可是,盡責(zé)的士兵并沒有離開自己的崗位,對林思勤道了一句,“小姐,大帥有令,閑雜人等不得出入此地。請您立刻離開。”
士兵眼神狠厲,對林思勤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知道了!”
然后他向著對面的大兄弟看了一眼,然后,往書房的位置看去,門上的鎖依舊鎖得死死的。
交錯的竹間,有一雙眼睛暗中觀察這一切,他蟄伏在黑暗中,等待時機(jī)。
距離士兵下一次換崗還有十分鐘。
此時,一個人,抬著闊步向著兩人跑去,跑到他們面前,止住了步。
他敬了個禮,小聲寒暄道,“大城哥,虎子,我來了,你們辛苦了。”
那個名為大城的男子睥睨身前的男子一眼。
大城說:“虎子,先回去吧!”
徐立也對著虎子說:“對啊!虎子哥,先回去吧!夜里有風(fēng),早些回去看看孩子吧!”
三兩句話,加上徐立的有意推攘,不一會兒就將虎子推出了原本站崗的位置。
“回去吧!虎子哥,這里交給我!”徐立給虎子使了個眼色,虎子耐不住徐立這般熱情,大步大步離開了。
趁著虎子離開的當(dāng)口,林思勤抓緊時間,才剛跑到外院的石拱門處,身后的竹間傳來了一聲枯枝折斷的聲音,此時,虎子聽到異響,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
此時,每個人都被迫穩(wěn)住呼吸,因為,事發(fā)突然,要是虎子回頭檢查的話,一切都有可能會暴露的。
只是,剛好徐立的身形高大,在虎子回身的一瞬間,他向前踏了一步,擋住了虎子的視線,這才讓林思勤逃過一劫。
虎子回頭問,“是有事嗎?”
徐立擺擺手說:“沒事,可能是老鼠吧!”
而站一旁的大城,依舊穩(wěn)如磐石地守在自己的崗位前,只不過,他的眼睛,似乎注視著某個地方,不肯挪開。
虎子正憂慮著,自己擅離崗位會不會不好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出現(xiàn),“這里沒事,你快點離開,被礙著我們站崗。”
虎子收到命令,立馬回身走了。
此時,還剩下三分鐘,林思勤跑進(jìn)了內(nèi)院,此刻一個潛伏在黑夜中的身影出現(xiàn)了,那便是顧勉。
顧勉小心地環(huán)顧四周,躲進(jìn)院內(nèi)的石拱門邊就吐槽徐立,“你故意的吧!明明提前喊你收拾好這邊的環(huán)境,你可倒好,差點給我來個送命題。”
徐立拉著一張嚴(yán)肅的臉,也很難掩飾此刻內(nèi)心的哈哈哈。
大城說:“別啰嗦了,快點進(jìn)去吧。”
林思勤在前面開好鎖,先一步進(jìn)去了。獨留顧勉在后,畢竟,他可要先觀察這邊的環(huán)境,確保安全,才偷偷溜進(jìn)去。
而他才剛關(guān)上門,外面站著一個黑影,順勢就把門鎖上了。
黑暗中,顧勉拿出一個火折子,吹出了晃悠悠的火苗,然后在林思勤催促聲中,將火折子拉進(jìn)她的身前,看著她無聲地將第二排,第三層,第三個青花瓷瓶,向右轉(zhuǎn)三圈,然后下壓再向左一圈半。
伴隨著輪軸轉(zhuǎn)動的聲音,椅后出現(xiàn)了一扇偏門。
然后一個幽黑的大窟窿出現(xiàn)了。
“走,快點進(jìn)去!”
顧勉將幽幽紅光,照亮著漆黑的空間,看到了那個矮如狗洞的黑窟窿,心想,你爹這個頭進(jìn)得去嗎?
只是,如今情況特殊,他自然不敢嘴貧。
顧勉將火苗往下探了探,看到前頭除了一盞高掛在墻壁上的小電燈之外,四周的墻壁上都是空蕩蕩的。
地下因為長年的潮濕而散發(fā)出一股陳腐的味道,那股散不去的劣質(zhì)書漆味,讓人吸一口就忍不住頭暈干嘔。
“你拿著,我先下去。”顧勉將火折子交給林思勤,在幽微的亮光下,他小心謹(jǐn)慎地爬下了架子。
竹制的木梯因為待在常年潮濕的空間里,黏糊糊的還帶著霉味。
“折子給我,梯子很滑,你小心。”
黑暗中,同樣閃著紅光的眼眸,有過一瞬的交會。
兩人成功到達(dá)了地下書房,只是他們此刻面臨了另一個難題。
他們看到了三扇門,顧勉看向同樣陷入迷惑的林思勤,問道:“你認(rèn)為你父親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藏哪兒呢?”
他們幾乎同時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隨后,林思勤通過微乎其微的火光看著顧勉,堅定道,“我選第一道。”
“好!”
可現(xiàn)在又有另一個致命性打擊,他和她都沒學(xué)過開鎖,這個難題很尷尬。
“這門要怎么開?”
林思勤小心地把懷里的鑰匙拿了出來,顧勉一看,一臉震驚地給林思勤豎起了拇指。
“你什么時候拿到這一把鑰匙的。”
“那天,父親喝了酒,我偷偷進(jìn)他房內(nèi),拿模子,每條都復(fù)制了一份。”
命運之神確實對他們偏愛和眷顧,不到半個小時,顧勉就從一眾鑰匙們,成功找到了打開了這扇門的唯一。
圓圓的大鎖頭,被成功打開后,放到門角處。
書房里,整齊排列的柜子,上面擺滿了書。
由于,火光愈發(fā)變小,顧勉只好吹起火折子,一朵明晃晃的火苗,晃悠著的淡淡紅光,點起了桌上的油燈。
由于不想動桌面的擺設(shè),以免露出破綻,他還是拿著那個火苗不盛的火折子,走到林思勤身邊,火光映在林思勤的臉上,顧勉看著林思勤問:“你家這么多的書,不可能每一本都翻開看一看的,你有沒有聽你父親講起過,什么書他覺得最特別?”
油燈的光只能勉強(qiáng)照亮第一排書架的位置,林思勤對著一大排的書,快速瀏覽著。
就在顧勉百愁莫展的時候,林思勤開口了,“你幫我拿第三排最左邊的那一本書,可以嗎?”
顧勉看著那一本書,書頁早已爛得不成樣了,與周邊放在就顯得不一樣。
這書舊得可以,當(dāng)顧勉將它拿下來,破舊的封面,即將掩不住底下呼之欲出的名字,顧勉翻開后定睛一看。
“你母親的書。”
“《青青池柳》,他有講過,這是母親最愛的書。”
打開后,果然在書頁間,留下了某人曾經(jīng)的印跡。是林思勤母親寫下的小序。以及一張信紙,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密碼子。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他們找到了。
林思勤看了看胸前的懷表,“還剩一個小時,我們得把它記下來了。記到腦子里。”林思勤小聲道。
長達(dá)三頁紙的密碼子,記錯一個都會影響整個組織的行動。
他們借著書桌上,那盞油燈的幽幽燈光,他們努力記下每一個密碼子,每一個都不容有失。
或許在短暫的時間里,根本就不可能記得完。但他們只能強(qiáng)迫自己記下更多的密碼子。
每一次,都在極限中挑戰(zhàn)極限,只為了最終的勝利。
“我記下了。”
“我也記下了。”
差不多的時間內(nèi),兩人記了將近百條的密碼子和組成各個密碼子的排列順序。
時間定格在晚上九點五十五分。
“還剩下五分鐘。”
“我們得捉緊時間出去。”
“嗯嗯。”
顧勉小心翼翼將信紙放回書中,還特意按照林安世的習(xí)慣,將紙的邊線剛好壓在倒數(shù)第三行的習(xí)慣。
倆人一前一后,退出了房間。門被重新被鎖回去了。
顧勉拿出剛剛的火折子,吹起了幽幽的火苗,火苗的幽光在右側(cè)的那一扇門中,凝出一條長長的通路。
而最右側(cè)那道最亮眼的門,他們始終都沒有看一眼。或許是這門顯得太特別了,感覺和另外兩扇寒酸的小木門顯得格格不入。也或者是預(yù)感吧!林思勤始終對那扇門關(guān)注不起來,它看上去那么的壓抑,無聲無息,卻帶著恐怖感,讓她的靈魂都無從安放。也或許,有些秘密,就是不能被打開的。
★
時間定格在十點鐘。
“父親還有半個小時,就回來了。”
他們出了地下通道,外面就響起了聲音。
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小心地蹲在一旁,聽著外面的談話聲。
“這徐立……”林思勤可算對他徹底改觀。
他們害怕被發(fā)現(xiàn),只能匍匐前進(jìn),爬到第三排架子前,林思勤站起身快速將那個青花瓷瓶扭了回去。隨著輪軸的聲音響起,椅后的通道算是關(guān)上了
“接下來,就看徐立的了。”
可是,不知是徐立聊得起勁,還是忘記自己是有任務(wù)在身的,居然遲遲沒有行動。兩人倚在門后的木梁邊上,聽著徐立的廢話連篇,直到,外面樹上系著的白條掉落,樹上的一叢枯枝被風(fēng)力折斷,徐立看了一眼院子后面,對著旁邊的守衛(wèi),指了指前頭的大樹。
大城趁著這個空子,從外墻跳入院子里面,趁著,徐立扒拉守衛(wèi)的空子,給兩人開門。
“那里好像有東西。”徐立故意貼在另一個守衛(wèi)的耳邊講,讓他耳朵產(chǎn)生轟鳴,減少他們傳到院前的聲音。
“你看看,那里是不是有白色的東西。”
他們不敢做出過大的動作,腳步聲也輕輕的。
守衛(wèi)被扒拉得不行,臉上通紅的一片,“你小子今晚,吃錯藥了吧!”
“一晚上都在叭叭啦啦的。”
此刻,徐立用余光瞄見他們一行人還停在原地,自然就要給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正當(dāng),守護(hù)回頭觀察一番時,徐立以自己高大的軀體,擋了擋守衛(wèi)的目光。
可是,守在這院里的士兵都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怎么可能會被徐立三言兩語影響到呢?
他往院子里探了探,確保無事,才扭過頭,就開始訓(xùn)斥徐立不知好歹。
幸而,在那一刻,大城順利地將鎖扣上,在徐立遮擋守衛(wèi)視線時,大城順利躲在木梁后面。
這一切,才沒有敗露。
此刻,三人還聽見徐立那煩人的喳喳聲,“我說你不信,你看那!”
可能是徐立那壞胚運氣賊好,指著前頭,不是怎的,還真跑過一只貓。
★
翻越墻后的世界,是自由建造的天堂。
只是,給予他們自由的時間和空間不多了。
因為,林安世提早結(jié)束會議,此刻正往書房的方向來著了。
此刻,天上的月光,散著淡淡的幽光,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一行人正往這里趕回來。
不一會兒,那一群人就到了。
進(jìn)院前,林安世便遣散了一眾士兵,自己一個人進(jìn)了內(nèi)院。
此時,風(fēng)撫亂枝葉,幽暗的樹影中多了一個人的身影,自然,林安世是注意到這里面的不同。
他向著書房邊黑暗的角落走去,步伐穩(wěn)而不慢。
一切可能就要藏不住了。
強(qiáng)行壓下的呼吸聲,以及令人壓制不住心跳聲,如夏夜里的蟬聲,吵鬧聒噪,讓人神經(jīng)繃緊,難以放松。
就在他們發(fā)現(xiàn)是大城的影子惹的禍時,林思勤立刻跟他換了位置。
挪動的腳步聲,和那錚亮錚亮的皮鞋,踏著“咯咯”的聲交雜在一起,讓躲在一旁的三人,大氣都不敢出。
林思勤做了個手勢,叫他們伺機(jī)行動。
此刻,院外那只貓“喵”了一聲,林思勤強(qiáng)忍內(nèi)心的躁動,跑了出去,拉住林安世的衣袖,撒嬌道,“爹,說好今晚陪我吃飯的,你看你,現(xiàn)在都幾點了,您都沒陪一陪我。”
“不是喊楊叔傳話給你了嗎?爹爹在忙嘛!”
聽到這話,林思勤眼中閃著淚花,極其委屈。
帶著哭腔說:“您都好久沒陪我吃過飯了,要不是來這喂了一晚上的蚊子,我都見不到您。”
林思勤故意將剛剛被蚊子叮了的紅包抓給林安世看。
林安世只是安慰著單調(diào)一句,“別哭了,哭鼻子不好看了。”
可林思勤仍然不依不饒,“您都快忘了您還有這么一個寶貝女兒了。”
“父親最近忙嘛!冷落我的寶貝女兒,是爹爹的不是。”
林思勤淚眼婆娑地看著天上的月光,“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你就陪我說說話嘛!”
她拉著林安世往著前頭走,時不時還看林安世一眼,以確保林安世并沒有看向后方的角落。
林思勤哭腔糅合著淚花,可憐兮兮的模樣。
“爹,你就陪陪我嘛!就陪我一會,我有話想對你說。”
“好好好!誰讓我做不好父親的角色,委屈了我的寶貝女兒。哭了這么久,餓了沒?要不要爹爹親手下個面條?”
林思勤委屈巴巴地回道,“好。”然后拉著她的父親,走了好長的一段路,看了那一晚,竹間的盈月。
林安世提早了五分鐘回來,計劃被攪亂了。他們兩人翻出墻外時,已經(jīng)是十點二十三分了。
顧勉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看著今夜的月被濃霧遮蓋得不剩一星一點。想著,如今,在某個熱霧環(huán)繞的地方,她會有怎樣的無奈與悲喜呢?
★
黑暗中,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我,可我從沒覺得我會害怕或者心寒。大概是,越是熟悉的人,盯著我看的那雙眼睛,也最容易灼傷我的羽翼。
凌晨兩點。
這一夜,林安世睡得并不好,他雖有困意,但腦袋卻無比清醒。他不得不提醒自己,有些事情,確實變得難以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