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芳齋是南楚著名酒樓,以其乳豬烤制聞名。
在衡陽府地界,凡是有地位的豪商巨賈都會選此地擺和頭酒,一是實力的體現(xiàn),二是對別人的尊重。
張威早就包下了五樓的雅間,聚芳齋的掌柜對這件事極為看重,與三大茶商財力相比,自家酒樓不值一提。對此,專門還開了側(cè)面的特別通道,通道口開在隔壁的商鋪,為得就是避人耳目。
吳淵摸著花白的胡須坐在首位,囑咐道:
“蕭老弟待會兒莫要沖動,任何事我們都要多考慮一番。”
蕭萬河嘀咕道:“知道了,吳兄。待會兒就算他二房騎到我臉上,我也不會發(fā)火的。”
吳淵只他這話太孩子氣,只苦笑搖頭。張威打開藥丸的白色蠟盒,拿出六味地黃丸在口中細細咀嚼。
孟選德的馬車剛到店門,就被一個看門的領(lǐng)進了旁邊的古玩店。從店內(nèi)后院的樓梯,一直可以上到五樓雅間。
孟選德只覺這雅間布局極其隱蔽,乃是一件密室,沒有人帶領(lǐng)著還真不容易找到。聚芳齋這間密室,與其他雅間最大的不同,在外面是看不出的,連上菜人員都是掌柜精挑細選,忠心無二的人。
吳淵三人見孟選德來了,都站起身來準備行禮,等了片刻后,蕭萬河問道:“就孟掌柜一人?”
孟選德剛要行禮,貓兒就知趣地從懷中,爬上右肩坐著。他行禮道:“齊管家和我家主人,尚有其他事務處理,還請見諒。”
蕭萬河聽了,表情瞬間垮下來,心里只想這二房一點兒都不尊重他們?nèi)恕埻蜌庑Φ溃骸凹热蝗绱耍险乒窬挖s緊入席吧。這貓兒要不我們讓個女婢抱著。”
貍花貓喵了一聲,從肩膀跳到了身旁的椅子上坐著,意思是不用了。孟選德笑著道:“謝這位仁兄好意,我看它似乎不愿。”
吳淵見此景說:“想不到這貓兒如此通人性。”之后,給孟選德做了簡單的介紹。他學了一下午的茶商歷史,每介紹一人就說相應:
“吳兄家商道遍布四海,以后有銷售的事,還請您多多幫忙”
“久聞蕭兄家內(nèi)茶園千畝,經(jīng)營南楚三分之一的茶產(chǎn)區(qū),這茶樹的培育種植,還請多多指教。”
“張兄幸會,貴府炒茶技藝可謂當世一絕,尤其是萎調(diào)環(huán)節(jié),以后有機會還望您不吝賜教。”
三人聽了這些話,明白眼前這人很不簡單。若不是他在二房做事,吳淵都想挖到自己商隊里。
片刻,桌上的菜就上滿了,其他人都一一鞠躬退出了房間,只將四人一貓留在里面。
“孟掌柜我們邊吃邊聊。”張威說道。
孟選德看了一眼旁邊的卓清源,只見它坐著閉目養(yǎng)神,對這些菜的香氣毫不在乎。
酒過三巡后,吳淵首先說道:
“孟掌柜,我做生意講究辦事效率,咱們就不繞彎子。”
孟選德放下筷子,身子前傾端坐說:“吳首商您請說。”
吳淵狂笑道:“好,我們?nèi)蟛枭虂泶耍褪窍胱屬F府開放茶葉經(jīng)營權(quán)。”
孟選德回應道:“三位仁兄,可否談談長房給你們的條件。”
這話一句擊中要處,三人面面相對,一時還想不出對應的話。
孟選德倒也不著急,他前世經(jīng)歷這種場面的談判不在少數(shù),之所以從無敗績,原因有二,他桌前的強勢和分析的到位。
張威泛黃的面上,一雙眼睛無比犀利,問道:“孟掌柜,你可否透露一下主家的想法?”
孟選德想,既然讓我先開口,那就不客氣了。
許多人談判時,喜歡讓對方先報價,以此作為應對。
孟選德不同,他覺得這樣就失去先發(fā)優(yōu)勢。
對三人客氣說道:“我見三位也頗有誠意,那我們梁家就開放三個行商口岸,你們一人一家。”
蕭萬河聽到這句臉色烏青,當場就想發(fā)飆,和長房相比,這完全就是侮辱。若不是吳淵按住他,談判就進行不下去了。
張威哈哈大笑道:“孟掌柜,你們二房的條件可比長房差遠了。”
孟選德同樣大笑,說道:“那是自然。三位容我問一句。”
“如果我們和長房的條件一樣,甚至比他們的好,三位就會和我們二房合作么?”
三人聽了這話,場面再次進入沉寂。
張威開始仔細審視面前這小子,他年歲尚輕,可每句話都狠辣無比,與年齡極不相符,沒有在商場馳騁多年,是不會有這種從容自在的。
孟選德見三人半晌不開口,知他們并未做出決定,狡黠地笑道:
“三位仁兄如何看孟某所說的話。”
蕭萬河受不了這壓抑地氣氛,憋不住怒道:
“那也要看你們二房的條件好到哪里,我們才能決定?”
孟選德泰然自若道:“蕭兄所言甚是。是孟某的不是,可我考慮的角度和三位不同。”
張威咳嗽兩聲,客氣道:“還望孟掌柜細細說下,有何不同。”
孟選德淡淡說道:“我為二房考慮的不僅僅是衡陽城的生意,而是整個南楚的茶葉生意,甚至是這個世界的茶葉生意。”
三人聽后透出不可思議地表情,這種豪情他們年輕時都有過,只是時間久了,被社會打磨滅了,如今聽來既熟悉又陌生。
吳淵最為老成,說道:“孟掌柜,不是老夫說教,你這話太大了。老夫已經(jīng)是半截入土的人,就希望能安安穩(wěn)穩(wěn)做幾年內(nèi)生意。”
蕭張二人微微點頭,似是非常贊同。
孟選德聽了也不氣餒,說道:“吳兄,你可以不爭,可你是否為子孫后代考慮過?你不爭,不代表別人不會來搶。你能保證他們都有和您一般的能力,守得住這一畝三分地么?”
吳淵聽完,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是啊,他不爭不代表不爭。
孟選德見話已經(jīng)說到這里,起身給三人告退道:
“還請三位仁兄,想想我今日的話語。”
“如果三位仍想與我們二房合作,那我孟某后天一早,在悅己茶樓邀請三位在三樓,進行茶戲茗戰(zhàn)。”
“今日,孟某就先告辭了,謝謝三位的款待。”
“卓清源,我們走了。”
話音剛落,貓兒睜開眼睛,一躍落在了他的肩上,落穩(wěn)后便閉眼趴下,似乎還沒有睡醒。
孟選德走后,吳淵靠在椅子上,長嘆道:“天佑梁家二房啊。”
張威在拇指背上倒出鼻煙,猛地一吸,才勉強提起精神,這是他近幾年來吃得最累的一頓飯。
蕭萬河道:“這姓孟的小子,約我們?nèi)偧翰铇牵业雀凹s豈不是告訴杜如筠我們有別的想法。”
吳淵吁了一口氣道:“這正是他高明之處,斷了我們的后路。”
“去了,他能給的好處不會比長房少。若是不去,他也明白了我們的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