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石剛瞳孔猛然一縮,曾幾何時,他只有在面對龍行惡時,才會需要忍,今日面對一個少年,居然也要忍辱負重嗎?
哎!是我老了,還是現在的年輕人猛惡?石剛嘆息,目光在柳沐,媚世煙,熊千山,百里猛,許三盛五人身上打量片刻,臉上強行堆出笑容,道:“后生可畏啊,石某佩服,請入座?!?
“客氣,請?!绷逍θ轁M面,與媚世煙回到原位坐下。
眾人開始有說有笑起來,似乎對于剛剛那番生死爭斗全然忘卻。
過了片刻,有下人在石剛耳邊低語了幾句,石剛大喜,連道:“好!好!”
下人退下后,石剛對柳沐笑道:“小兒用了你的‘續骨膏’,如今已安然入睡,不再尋死覓活。柳沐,石某感激不盡。”
柳沐了然道:“寨主客氣,令郎福源深厚,即使今日沒我,日后定有他人獻藥,我不過是捷足先登,無需如此?!?
石剛笑而不語,若真是這樣的話,他兒子又怎會被病痛折磨數年。此時他忽然發現柳沐此子挺會做人,如果不和他為敵,而是做朋友的話,此人說話做事簡直讓你如沐春風,打心里感覺舒坦。
這時,又有一位下人在石剛耳邊低語,石剛點了點頭,揮手讓下人退下,對眾人笑道:“宴席準備好了,開席吧!”說著,拍了拍了手。
絲竹聲響起,廳外款款走進十位侍女,一色的天藍露胸白抹衣,水綠拖地蓮葉裙,手執各色笙簫:風笛,琵琶,瑤琴,古箏,洞簫……賣力吹弄,風色怡人。
緊接著一位位青衣小廝陸續進入,擺開琥珀凳,瑪瑙桌,金樽杯,綠玉筷,銀色碗……
然后排列山珍海味,奇花異果。有黑熊掌,紅鵝舌,落海參,飛燕窩,金鮑魚,黑龍眼,松玉米,八味羹,百猴腦……見過的,聽過的,沒見過的,沒聽過的,當真是窮水陸之珍饈,備川原之美味!百種千名,難以俱論。
柳沐只看得瞠目結舌,震驚不已。
乖乖隆地咚,油餅卷大蔥!我這是走進了帝王盛宴,還是將帥壽辰?
吃個飯而已,搞這么大排場!
柳沐眼皮快速跳動,心中不由長嘆:果然是殺人放火金腰帶,巧取豪奪火云賊!
若說這些都是石剛靠自己雙手勤勞掙來的,他是絕不會相信的。
“吸溜!”
“吸溜!”
熊千山,百里猛兩兄弟雙眼放光,不爭氣的吞了吞口水。這種大場面,他們兩兄弟在夢中都不敢想象,如今乍見,只激動的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躁動。
在這一刻,兄弟兩人四目凝重相望,重重點頭,心中發下宏愿:大丈夫生當如是也!
許三盛活了大半輩子,也從未見過如此奢侈的午餐,今日一見,只覺得前半生白活了。
媚世煙淡淡掃了一眼,便不在關注,似乎對這種場面稀松平常,又或者她對于這些身外之物不放在心上,因她帶著面紗,眾人也分辨不出她什么表情。
對柳沐幾人的反應,石剛一一看在眼中,露出滿意的笑容。
待所有美味佳肴上齊后,眾人依次上座,有小廝上前斟酒,酒滿退下。
石剛舉起手中金樽,對柳沐笑道:“這是極品火云燒,日照峰獨釀,我父輩珍藏了八十年,只有兩壇,整個天風郡都是獨一份。三指苦求了我十年,我都沒有舍得取出,今日我和小兄弟一見如故,情投意合,不能不喝,來,我先干為敬?!闭f著,一飲而盡,非常豪爽。
唐三指笑道:“柳兄弟,托你的宏福啊,不然這輩子我怕是都喝不到?!?
他喝酒比較文雅,輕輕抿了一口,微閉雙目,露出回味之色,片刻之后,由衷贊道:“色純正,香醇厚,味綿柔,極品火云燒就是極品火云燒,非凡俗可比?!?
柳沐前世就是酒鬼,來到此界,終日為了活命奔波,一口酒都未喝過,早已饑渴多時,聞言立刻勾起了肚中饞蟲,舉起金樽杯,便往口中灌去,“咕咚!”火云燒穿喉入肚,柳沐立刻感到一股辛與辣,苦與澀,繼而清香綿綿的味道襲來。
“果然好酒?!绷鍧M臉陶醉,久久回味。
“小兄弟好酒量,來人,再滿上?!?
宴席正式開始了,四周二十位俏婢吹拉彈唱,場中眾賊吃喝喜樂,一副‘舉國同慶’的場面。
熊千山,百里猛二人最熱衷這種場所,與眾多日照賊嘻哈打屁,喝酒猜拳,打成一片,不一會就稱兄道弟,儼然把剛才所有不快忘得一干二凈,成了生死兄弟。
柳沐酒量豪爽,來者不拒,幾位看他不爽的大頭目比武不敢,和他比起喝酒來,結果依然一敗涂地,柳沐還未怎樣,他們到一個個鉆進了瑪瑙桌下,呼呼大睡。
最后石剛暗中使眼色,小生,黃一梁,唐三指,加上他本人,四人合力總算撂倒柳沐,可他們四人也是頭暈目眩,無力行動。
場中唯一清醒的只有媚世煙,她滴酒未沾,只簡單吃了幾口青菜,幾顆水果,就放筷不食,默默守在柳沐身邊,眼中洋溢著幸福的笑意。
這一場宴席,賓主盡歡,從午時吃到了黃昏。
石剛認為天色已晚,今日去‘神藥谷’采藥已是不能,以此為借口,挽留柳沐留宿一宿。
柳沐無奈只能同意。石剛于是安排他們入住日照寨不提。
次日剛破曉,柳沐房門就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媚世煙從柳沐床頭一張躺椅上睜開眼來,停止修煉,見柳沐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于是起身打開房門,見是熊千山,皺眉問道:“何事?”
熊千山道:“少奶奶,石剛派人傳話,說有要事去了千毒峰。”
“他去了何處與我們何干?出去,不要吵到少爺休息?!泵氖罒熋嫔簧?。
“少奶奶你忘了,少主計劃今日到‘神藥谷’采藥,可剛剛我打聽過,整個日照寨只有石剛知道神藥谷在哪里,而他不住寨中。現在怎么辦?”
媚世煙柳眉一挑,察覺這中間似乎有什么不妥之處,但也沒放到心上,隨口道:“無妨,少爺昨日酒喝太多了,正好修養。去吧!”
“還有一事……”熊千山欲言又止。
“什么事?快點說。婆婆媽媽的,不是男人。”媚世煙出言呵斥。
在您心中,就只有少主好,別人都是渣渣。熊千山心中腹誹,苦笑道:“裴坤鵬昨日被我一拳擊殺,他手下大小頭目不忿,今日糾集一起,說要找我較量較量?!?
“統領都被你一拳打殺,這些手下哪來的勇氣找你比試武功,不怕死嗎?”媚世煙詫異道。
“不是比試武功,是比試……”熊千山出言解釋,可他話還未說完,突然見媚世煙手指放到唇邊,噓了一聲,然后指了指柳沐。
原來剛才她見柳沐翻了一下身,怕吵到他,于是打斷熊千山。
熊千山無奈,只好閉口不言,直到柳沐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再次發出輕微的鼾聲后,媚世煙才回過頭來看著他,低聲不耐煩的道:“些許小事,自行決定,快出去,吵醒少爺,腿給你打斷?!?
“可……”
“嗯?”媚世煙臉色冷了下來,熊千山一見,扭頭便跑。
惹不起,走!
“哼!”媚世煙看著熊千山落荒而逃的狼狽樣,哼了一聲,轉身關上房門,看了看柳沐,嘴角露出絲絲笑意,然后躡手躡腳回到躺椅上,盤膝打坐,閉目修煉‘浩然正氣決’。
柳沐這一覺直睡到第三日凌晨,才迷迷糊糊醒來。
“渴,好渴。”這是柳沐醒來后的第一感覺,目光轉動處,發現床前不遠處的一個茶幾上,有個銀質茶壺,于是迫不及待下床,拿起茶壺,張口咕咚咕咚喝起茶來,不一會,整壺茶被他喝盡。
“舒坦!”柳眉抹了一把嘴角的茶漬,精神抖擻起來,游目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
一處非常奢華的古典臥房橫在他眼前,五彩門戶,鐫刻百美睡夢圖,雕工精致細膩,活靈活現;梅花樣小窗,九色糊就,迷人心魄。
腳下踩得的是水貂毛絨毯,色呈淡金,圖案多種,柔軟,絢麗;
毯上一張香樟木根雕茶幾,雕刻成一艘帆船模樣,上有一個白色風帆,直插云際,似乎揚帆就可起航。另有一把銀光燦燦的龍嘴茶壺和四只精致小巧、玲瓏剔透的碧玉茶杯。
茶幾左首靠墻處,有一張梨花木梳妝臺,一個巨大的銀質金邊銅鏡置于其上,可觀人半個身子,另有各類梳洗用具,樣樣不凡。
正對房門處則是一張九尺長,八尺寬的紫檀木大床,床邊兩側懸著大紅羅帳,帳上遍秀各種奇花,床上翡翠珠為被,云蘿綢為褥……
滿屋子極盡奢侈浮華。
“奢華,太奢華!可惜,真可惜!”柳沐搖頭晃腦,評頭論足。
“奢華我到時能理解少爺的想法,可你為什么說可惜?”媚世煙聞聲收功,走到柳沐身前問道。
“煙兒,你想啊,區區一座招待客人的偏旁就如此富麗堂皇,那其余統領住所又是何等華麗?”
“賊頭石剛呢?這么一座堪比皇宮的恢宏院落,不屬我柳沐,反而被一群山賊占據,不可惜嗎?簡直太可惜了!”柳沐羨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