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肖悄悄從未原頸邊探出視線，動作小心翼翼。

“問出話之后馬上宰了祂，偽神兇性太大，絕對不能多留啊。”

“我建議直接殺死，偽神就算知道再多，也比不過我這在地下世界生活上百年的人知道的多，大人想知道的東西，我的腦子里全部都有。”

“但總有你不知道的事，比如說偽神背后支持他篡權的家伙是誰，又是誰讓他的性格變得瘋瘋癲癲的，甚至毀滅這個世界，這些問題你能給出答案嗎？”

對于面具人的質問，無常客凝噎：“給不出。”

“所以偽神還不能死，反正有我有你，還有大人在，偽神已經翻不出多大浪花，先把他的剩余價值榨取干凈——”面具人雙手一合，作出壓碎某種物體的動作。

不過……

偽神會給出能讓他們滿意的答案嗎？眾人的視線全部聚集在未原的身上。未原抬起手劃開一道幽邃的裂隙，裂隙里迅速伸出一雙手，偽神迫不及待地就要逃離那漆黑的鬼地方，翻涌的黑霧率先一步鎖住祂的四肢將祂從那黑暗空間里拖出來。

“要殺要剮，”偽神見狀冷靜地吐出幾個字，“你隨便吧。”

絲毫不見在地下通道口初見時的瘋癲勁，只有眸子轉動片刻后落在唐葉身上，祂看透某種情緒般咧嘴笑著。祂還頂著未原的一張臉和身體，這表面上巨大的反差讓唐葉稍稍后退一步，不適地抓住未原的衣角。

無常客不慌不忙地擋在偽神和唐葉之間，挑釁地用腳踩著偽神的臉，語氣發狠：“別看不該看的，你應該知道你沒有勝算了吧？”

“我當然知道，我不是說過，要殺要剮都隨便。”

祂說出來很輕巧，祂犯下的難以洗刷的罪孽是其一，神明很難被殺死是其二，就算是偽神，也是頂尖的難殺。上千年的史書典籍中少有書寫神明的隕落，神與神之間的爭戰大多血流成河，最后以一方鎮壓另一方而告終。

“反正這幅身體不是我的。”偽神又不緊不慢地補充一句，“你現在踩著我的臉，和踩著祂的臉有什么區別嗎？”

無常客猛地轉身，一副無辜的表情，悄悄挪開了腳。

“宰了我，快，快宰了我，這樣你就永遠不用面對最后的恐怖了，你可要感謝我啊。”

未原：“最后的恐怖是什么？”

“你準備去探究恐怖？”

“是什么？”

“可不能從我嘴里說出來，你要真想知道就去這地下十八層瞧一瞧，說不定你會在里面有所發現？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什么叫做恐怖，那是就算友情、親情、或者愛情都不能平定的恐怖感，它會讓你脊背發涼，明白自己的渺小。”

“你是鬼事干多了嗎，怎么總不說人話。”

“我必須要說的隱晦，不然的話……”

偽神笑了笑，表情在這一刻最像真正的未原，“總之，我可以告訴你要怎么去地下十八層，至于別的無論怎么拷問我都不會說。”

無常客假笑著用從院子里挖來的泥巴堵住偽神的嘴巴，劃開裂隙，把偽神丟進去，隨后轉身收起滲人的笑：“帶路用不著他，我就是這地下世界最好的向導。大人，女主人，跟著我來吧，我來帶你們去地獄……哦不，地下十八層。”

無常客帶領眾人進入一個平平無奇的院落，挪開屋里沉重的床板之后，一個昏暗的地下通道暴露在眾人的面前。

大家面面相覷，未原身先士卒扶著墻壁小心進入通道中，鼻腔中涌入一陣潮濕的氣味，唐葉也緊跟在未原身后進來，隨后是擔憂孫女安全的唐華。無常客和面具人則在隊伍最后面負責斷后。

無常客大概是向導界里為數不多縮在隊伍末尾的向導，他不以為恥，聲音從末尾傳到前頭：“大人，再往下十六層里只有一層還有人居住，那群科研怪人更是十年前就去見他們祖宗去了，前頭沒有危險，放心大膽的走！”

墻壁潮濕，眾人小心翼翼地一路向下，好在途中沒有岔路口，約有十余分鐘后他們來到第二層。

第二層沒有房屋，放眼望去沒有生活痕跡，只有看不到盡頭的紅褐色土地，頂部的白熾燈倒是常亮著，在這無人之境里顯得有種荒謬的可笑。

無常客拍了拍看的出神的未原的肩，“我們直接去第十八層吧，我也很好奇能讓偽神不敢明說的東西是什么呢。”

通往下一層的路口這次沒有被遮眼，就在前面，未原步伐平緩的踩著布滿苔蘚的階梯向下……暗處突然睜開一雙深綠色的眸子，未原警覺地伸手攔住身后眾人，那眸子眨了眨，消失在更為黑暗的地界。

“……那是什么？怪物嗎？”

“還不清楚，奇怪。大家都提高警惕。”

真奇怪，自己竟然沒沒有看清出現在黑暗里的東西，死神的絕對領域竟也有失手的時候。

“大概只是一只貓？貓的眼睛也是綠色的吧？可能是某一個科研怪人走后留下的實驗物種。”

無常客說。

他們這支隊伍繼續向下移動，來到第三層后無常客望著通體淡藍色外觀的墻壁，以及已經盡數損毀的藍色房屋，慢悠悠地開口說：“他們管這一層叫做‘夢境’，所有還擁有夢的被研究人員都會被轉移到這里進行相關實驗。

科研怪人會嘗試剝奪他們腦子里關于夢的概念，把那些美好的東西通通匯聚到最有希望成功的受試人員的腦袋里……不過最后通通失敗就是了。”

無常客推了未原一把：“別愣神，我們快去下一層吧。”

途中，未原問無常客：“為什么他們要把夢境專門區分開來研究？”

“不是夢境，是夢。科研怪人們相信夢是特殊的，夢給人帶來希望，有時候也會激發人體深處潛藏的能量，那些人想或許永生的秘密有一部分也藏在夢里，當然他們的設想很多，這才有了地下十八層。”

“地獄十八層。”通道里吹來一陣冷風，劉莫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他的話得到此地百事通——無常客的認可：“有人私下聊天時候的確稱這個地方叫地獄，地獄十八層其實也沒有錯。”

好像每一層的布局都呈“井”字形，第四層的墻壁是肉色，無常客說科研怪人們管這一層叫做‘身體’，在這里研究肉身延續的方法，俗稱肉身永生。

從第二層開始，通往地下的樓梯就不再被隱藏，仿佛有意地把畢生的研究展現在外人眼前般，未原等人前進的道路上毫無阻礙，甚至有一瞬未原有一種自己正在旅游途中的錯位感。

“第五層叫靈魂，那個不幸的孩子就是在這里重獲新生，在逃離的途中被我斬成兩半。大人，如果您日后遇到他，千萬不要心軟，他已經成為悖于世界規則外的物種，有極大的、成為神明的潛質。”

如果不殺未且靈，日后偽神篡位的景象或許會重演。

未來、絕望、明天、新生、放棄……這群科研家里大概還有一位懷揣著詩人情懷的人，那人給這滿是血腥的地下研究實驗室披上唯美的外皮。

當未原機械地準備邁入下一層的時候才發現前面沒有了路，他視線向左望向遠處，這一層的墻壁是灰金色，整體約有市中心圖書館大小，裸露在外的精密儀器井然有序地擺放著，只是上面躺著一個個陷入沉睡的人類。

機器還在運轉，顯然不會是早就全部死去的科研怪人們的操作，至于究竟是誰……大家的心里都有了首要的懷疑對象。只是那個人好像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

一面雪白的墻壁上掛著寬大的幕布，沉睡之人的夢境混雜在一起通過上方的投影儀打在幕布上，恰巧這時不遠處有一間科室的門從里面打開，一個有一頭素白色頭發的女性走出來，

她戴著口罩，大家看不清她的面龐，但顯然目前正是她在維持這間科室的運作。

“你們是誰？誰讓你們到這一層來的？”

無常客細心地做起解說：“這一層叫做‘重復死亡’，那群研究怪人，最后全部自戕在盡頭那間實驗室里。”

白發女性：“你竟然知道這些？你們是從哪一層下來的？把名字登記在這張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