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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色幽默
  • 石地
  • 17098字
  • 2021-11-25 14:25:25

第2章 凌晨1點20分

說實在的,我真的不愿意在火車上撒尿。每個人都會對第一次所要做的事情心存顧慮,而我是第一次坐火車,同樣也是第一次準(zhǔn)備在火車上撒尿。

其實我只是不知道火車上的廁所在哪。

我望著已經(jīng)熟睡的對座,很無奈。那家伙的頭發(fā)很稀少,腦袋的中心“沙漠化”嚴(yán)重。

我羨慕他睡得像死豬那么沉。

盡管在幾分鐘之前我甚至還在嘲笑他,認為他睡得這么沉一定會被小偷光顧的。可是我想像他這樣一定感覺不到尿急。

人有三急,尿憋到一種程度實在不好受,我開始猜想人的膀胱的大小。當(dāng)時我想,假如人的膀胱是一只灌水的氣球,好比人體內(nèi)的污水池,那假如我的這只氣球不堪重負給撐破了,那以后會不會遇到這樣一種情況:我剛喝下去的水結(jié)果就從肚臍眼那流出來了。

我站起身,穿過稀少的人群,走到車廂的盡頭,打開門。我必須再強調(diào)一次,這是我第一次在火車上撒尿。

門開了,一個雪白的屁股。里面的人憤怒地砸上門。

我的一下子臉紅了,自言自語道,干嗎?我根本沒看清是男還是女,再者誰叫你不上鎖的,活該!

我的心急速地跳動著,望著另一扇門,不敢動彈。

我害怕這次他們會把我當(dāng)作色狼抓起來,然后警察叔叔就把我當(dāng)成強奸犯給槍斃了,子彈進入了我的腦袋,然后褲襠那濕了,我終于尿出來了。

這次我分外小心,先敲了兩下,再打開,沒人。

爽!我看見自己的尿流進黑漆的洞里,消失了。小窗戶外仍是一片黑暗,墻上的警示牌寫的是:小心滑倒!

“咚咚”地敲門。

有人嗎?他一定很急。

有!我大聲回答。

然后系上褲帶,蹲了下去。我仔細地觀察著黑洞。

無來由的,每次見到與屎糞有關(guān)的事物,總讓我聯(lián)想到我的家鄉(xiāng)。我的家在農(nóng)村,像在那個小地方,假如你從村頭走到村尾,不可能不會看見幾坨屎橫在路邊的。

這其中有的是人拉的,也有狗拉的。但也不可說它文化落后,因為時代的春風(fēng)正好能刮到那。

最本質(zhì)的說,像我這代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獨生子女。計劃生育好啊,要不然像我們那個鄉(xiāng)鎮(zhèn),倘若每戶人家有兩個孩子上大學(xué)的話,立馬就成為貧困鄉(xiāng)鎮(zhèn)了。

“里面的人還沒好嗎?”外面的人急了,跺了兩腳。

打開門,我若無其事地走出來。

他瞪了我一眼,跳進去砸上門。我想起了那警示語。

然后聽見“咚”地一聲,儼然是一個高大的重物撞擊地面的聲音。

“哥們,沒丟東西吧,別給摔壞了。”我幸災(zāi)樂禍地嚷道。

回到座位,我的動作吵醒了對座的人。他厭惡地瞪我一眼。我閉上眼睛,哈欠一個接一個,可是難以入眠。

火車正向北行駛,夜已深了,我卻沒有一點睡意。

然后,我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了一個瘦小的身影,頭有些痛。那思緒像一頭犯犟的壯牛堵在巷口任憑你怎么趕它也不肯動,我下意識地拍了拍腦袋,然后想起了那年第一次進鎮(zhèn)的情形:那是我去鎮(zhèn)里的中學(xué)報名。

我和母親站在拖拉機的后廂,男人駕駛著拖拉機。當(dāng)時天很熱,作為火爐城之一的南京沒有辜負它這“火爐”二字,雖然已是九月初了,但高溫絲毫沒有退減。

那男人裸露著胸膛,嘴里還叼著根煙。這個農(nóng)村男人所散發(fā)出的生命活力,絕不亞于電影《紅高糧》里“我的爺爺”余占鰲。

男人是村上的光棍,三十剛出頭。

聽母親說男人原來是有個老婆的,那女人還給男人生下了一個兒子,后來因為受不了男人的窮,跟人跑掉了。說來也有趣,就在男人的老婆跑掉之后不久,男人竟然小發(fā)了筆財,不但重修了房子,還買了一輛手扶拖拉機。

昔日被人最看不起的一個人一下子成為了一匹最具有實力的黑馬,村里一下子就炸開鍋了。人們紛紛開始議論男人。

關(guān)于男人發(fā)財?shù)氖拢迳系膫髀労芏唷6始赡腥说拇罄蠣攤兌歼@樣說,那狗日的是做了犯法的勾當(dāng)才有了錢。“他能拽多久,說不定明天就吃公家的‘花生米’了。”

對于勝過自己男人,弱小的男人們無論善良與否,都能語言刻薄得尖酸。

當(dāng)然這只是傳聞,關(guān)于男人究竟是怎么發(fā)財?shù)模挥心腥俗约褐馈?/p>

農(nóng)村上有句俗話“光棍的錢是照進屋里的月光留不住”,于是,男人的交際很廣,村上的女人們都喜歡與男人打交道。

農(nóng)村上的女人多數(shù)都愛貪小便宜,而光棍男人因為生理需要也愿意付出些女人們愛貪的小便宜。然后女人們在接受了男人給的好處之后,作為給男人的回報也愿意奉獻些人類的愛心:讓這些為我國計劃生育做貢獻的光棍男人揩點油,或則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接滿足這些男人的生理需要。

于是,這就成了農(nóng)村樸實之中另一種更加樸實到底的東西:原始獸欲。

這個男人還是比較爽快的,基本上是有求必應(yīng),有事大老娘們說話就行。那天,我老媽叫男人送我們?nèi)ユ?zhèn)上的中學(xué)報名。

當(dāng)時天很熱,我站在拖拉機的后廂,風(fēng)在耳邊“嗡嗡”作響,呼吸變得有些困難了。我的頭發(fā)亂舞眼睛被風(fēng)吹得睜不開,眼里汪著眼淚。周圍的景致都已模糊了,宛如一幅抽象派的朦朧畫只是洋溢著無限的綠意。

一個男孩和一個女人站在拖拉機的后廂,他們頭發(fā)凌亂昂首挺胸,眼淚不住流淌。不明白的人看了,還以為這兩個人是拉去刑場就義的呢。

當(dāng)時我的紅色背心鼓得像只氣球。

接下來所發(fā)生的一切,已然成為我生命里重要的一頁。因為我第一次見到了她,我生命中第一個女孩:梅子。

她和她的母親是在半道上的拖拉機。她的母親站在路邊招手,她坐在草地上,揪著小草。然后拖拉機停了下來,她母親把她拽上了后廂。她就站在我的身旁,我傻傻地望著她。

她很瘦小,白皙的膚色,明亮的大眼睛,淡紅的小嘴唇。

這一切無疑在我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在那個噪音刺耳的拖拉機上,伴著強勁的風(fēng),我的心第一次因為一個女孩而紊亂了。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了,然后聽見了自己的心在快速地跳動。風(fēng)揚起她的秀發(fā),一股難以抗拒的香味。

對于一個孩子來說,說他還是孩子是因為他還愿意在大人懷里撒嬌,愿意享受在做了錯事后得到大人的寬恕,而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感覺自己已經(jīng)長大了,甚至樂意為自己的每一個行為負責(zé)。

記得那一刻我突然對除她之外的一切都心不在焉了。

我想起了奶奶給我講的故事,梁山伯與祝英臺化蝶的那一幕:我和她牽著手,飛在云里,天格外藍,云乳白色,風(fēng)在耳邊響,飛啊飛啊,然后消失在云海里,接著出現(xiàn)了兩只美麗的蝴蝶。

一個人活著,他的命運由誰來主宰?

人們都在說,命運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我和梅子都無法把握到自己的人生,好象被別人掌控了一樣。那掌握我們命運的人惡作劇似的擺弄我們,而弱小的梅子就成為了一個強大勢力的受害者。

那天,報名的時候,我又在辦公室見到了她。

當(dāng)時,她站在班主任的辦公桌前,低著頭,低聲地抽咽。她的母親正在請求老師減免學(xué)費。

然后,我知道了有關(guān)她家的情況。她父親患病躺在床上,只是母親支撐著這個五口之家,奶奶年紀(jì)大了,弟弟還在上小學(xué)。她母親說實在沒辦法了,家里交不起這個學(xué)費。

其實交不起學(xué)費,這在當(dāng)?shù)匾苍S并不稀罕,因為很多父母健康的家庭,也會交不起孩子的學(xué)費。

現(xiàn)在就一個孩子上學(xué),能把一個中下收入的家庭給拖窮了。

在上初中的時候,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將來要辦一所學(xué)校,這可是一種只掙不賠的好產(chǎn)業(yè)啊,而且中國人還舍得在上面花大價錢。

在火車上,我收到一條短信息,是移動公司發(fā)來的,大意是我已經(jīng)進入了濟寧。

我的頭倚靠著窗,雜亂的思緒好象纏在發(fā)絲上的蜘蛛絲,難以除去。

印象中有一間矮小的草頂?shù)拇u瓦房,它沉寂在蒙蒙細雨之中。屋內(nèi)陰暗潮濕,石灰墻皮已脫落。梁上往下滲雨,地上擺滿了接水的壇壇罐罐。

記憶里的地方似乎模糊了,我好象看見了一個人影,然而卻看不清楚那人的臉。我使勁地閉起了眼睛,頭痛了起來。

上初中了,開學(xué)的第一次班會,梅子走上講臺發(fā)表了感謝詞。

其內(nèi)容是感謝學(xué)校,感謝老師和同學(xué)幫她墊上的那三百塊學(xué)費。

然后,大家這才知道了,班上的人都捐給了梅子五塊錢,而在這之前根本就沒有人通知我們。

這件事發(fā)生以后,也因此拉開了梅子與其他同學(xué)的距離。

窮,不是什么罪過,但必須接受生活的折磨。

每個人都會對貧窮的人投以語言上的同情,而在更多時候,這些所謂的“同情”只是加了善良修飾的嘲笑而已。

我想抽煙了,頭痛得厲害,我再一次謹(jǐn)慎地穿梭在車廂。衛(wèi)生間里有人,我使勁地砸門。門開了,飄出一股濃烈的煙味。是一個時尚少女,濃裝厚粉的,宛如一支繪彩妖艷的花瓶。我遞給她一支煙,她笑了。

“你去哪?”

我吐出一口煙說,北京,你呢?

“天津。你一個人嗎?”

是呀。我說。

她吐了一口煙在我的臉上,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你干嗎這樣看著我,沒瞅過美女嗎?”

美女?我來看看。我摟她貼身,與她近距離的對視。她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耳邊吹氣說,我男朋友就在這火車上。我腦里閃過一絲興奮,“干你娘的,偷情啊,我喜歡!”

我們熱吻起來,手開始在對方身上摸索。

“你—他媽的—夠種,我—也—喜歡。”

“咚咚”的敲門聲,“文文,你這是上什么廁所的,你沒事吧?”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是誰?”我驚惶地問。

“不是告訴過你,我男朋友啊。怎么害怕了?”她挑釁地盯住我。

操,我怕誰?我緊張的說。她勾住我的脖子,對外面喊,嚷什么,我肚子不舒服。

門打開了,我鬼鬼祟祟的鉆出來。一個眼鏡男人站在門口,他詫異地望著我。我有些心虛,低下頭徑直地向前走。

“他是誰?”男人嚷道。

“不認識。”女人平淡的回答。“你們干,干——”

“你嚷什么,你要是真有種,就去揍那小子啊。我操,沖我嚷什么。”

我開始惶恐了,害怕那受了污辱的小子拿刀殺了我。然后他會把我的死人尸體丟棄在荒野,然后我就再也去不了北京了。我加快了步伐。

“文文,我求求你,別離開我好嗎?我不能失去你,我真的太愛你了!”

我愣住了,停下來回頭看著那眼鏡,他的表情楚楚可憐,充滿了無奈,而女孩眼中卻充滿了鄙視。

車廂里有些悶,空調(diào)不知是關(guān)了還是調(diào)小了,也許是火車正向北行使的緣故,我覺得很冷。我望著窗外,什么也看不見,在火車內(nèi)的燈光映射下只能看見我模糊的臉。而那張映在玻璃上的臉是那樣的蒼涼,我的心頭微微一振。

記憶里浮現(xiàn)出了一條河,那河水還蕩著水波,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光。河岸上的已長滿了小草,深綠色的,那中間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枯黃。每年的秋冬之季家鄉(xiāng)的河水都接近干涸。

有個十來歲的孩子把枯草點燃了,那火光忽的竄得很高,把那孩子嚇了一跳,接著就是那孩子手舞足蹈地歡躍。

大火熊熊地燃燒著,那灰燼被風(fēng)吹起在空中飛舞、飄落,仿佛下起了黑色的雪,孩子仰頭望著這飄舞的灰燼,臉上洋溢著空虛的表情。

上初二那年,村上傳出梅子的母親與那個開拖拉機的光棍男人有染。

據(jù)村上饒舌的老婦女們說,別人問梅子的弟弟,那小孩說每次那個叔叔來,母親總與叔叔來到他的房間,小孩一覺睡醒,正好看見男人光屁股壓著赤條條的母親。

梅子的弟弟流著鼻涕,咬著手指,在那些老婦女的利誘下說,媽媽的叫喚聲很吵。

然后,幾個老婦女怪笑著,說,這不能讓孩子們聽見,那個男人的雞巴很大,這下子梅子的母親有得享受了。

這件事傳出不久,梅子的父親“識相”地死去了。

火化之前,至親的人守靈,梅子戴孝守在亡父的靈前,然后她發(fā)現(xiàn)父親枕的那枕頭上有大塊血跡。

她再仔細一看,原來有人把鐵釘釘進了父親的后腦殼,還在傷口那塞上了棉花。

村里響起了警笛,村長殺了幾只雞,警察和村上的干部們酒足飯飽后,梅子的母親被帶走了,后來被判了死刑。

而那個光棍男人由于參與預(yù)謀,也被警察帶走了,被判了無期徒刑。

可能梅子的弟弟小時侯看多了活生生的做愛場面,在他13歲的時候,竟強奸了隔壁家的5歲女童。結(jié)果他也入獄了,不過他沒他母親幸運,他得在監(jiān)獄里呆上十幾年。

火車疾馳,夜已深了,車廂里打鼾聲更加清晰了,還有就是火車與鐵軌摩擦的聲音。

車窗外,依然無比黑暗,只有進了站才有幾盞燈光充斥無盡的黑暗。在黑暗如黑咖啡一樣濃烈的時候,我期盼著天亮。

但黑暗卻像臭肉上驅(qū)趕不走的蒼蠅,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人總是顯得那么無能為力。

上初三了,我終于鼓足了勇氣,決心向梅子表白。

那天梅子很傷心,原因是,上自習(xí)課時她勸一個男生不要說話,然后那小子辱罵了她。而那種辱罵根本就是人格污辱。他說梅子的媽媽偷漢子,殺害丈夫,以后梅子也會像她;還說如果他把以前捐給梅子的5塊錢買骨頭喂狗,那畜生還知道向他搖搖尾巴呢。

梅子哭了,整個下午都沒有抬起頭。

當(dāng)時我沒有站出來為她說話,這讓我覺得自己特不是男人,然后咬壞了新買的圓珠筆。

放晚學(xué)后,其他同學(xué)都走光了,梅子依然默默地伏在桌子上。我坐在她的后面,難受地望著她的背影。她伏在課桌上,抽泣的動作很大,可她卻有意盡量使別人看不出來自己在哭,她使勁的埋下頭,雙臂抱得很緊。

我有些難過,然后坐到她的前面看著她。她抬起頭,看見了我,然后她迅速地低下頭,裝出整理課桌的樣子。我遞給她一塊手帕,她驚訝地看著我。

我看見她的眼睛都哭腫了。

我寫了封情書給梅子,在寫信之前我偷了父親的3塊錢,買了一包”秦淮”牌香煙,那是我第一次抽煙。第一次抽煙的感受,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只是還記得,當(dāng)時我哭了,就像港片里那些想戒毒的人在毒癮發(fā)作時不得不吸毒一樣。

第二天,我故意扔橡皮砸那個辱罵梅子的小子。他說,日你媽。我跳上去,用拳頭在他身上一通亂捶,直打得他招架不住了。然后,他拿出藏在自己書包里的鐵棒,朝我身體猛打。我火了,拿起鐵筆盒砸過去,然后,他的頭上掛彩了。看見了血,這小子就放聲哭開了,那聲音像殺豬似的慘叫。

我被逮進了政教處。當(dāng)政教處主任訓(xùn)斥我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已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當(dāng)時我身上的傷處還疼得厲害,可是,我仍然為自己這樣的壯舉而驕傲。政教處主任問我為什么要打人家,我說,看那小子不順眼。

政教處主任非常生氣,他說,“噢,你看人不順眼就打人,那以后豈不是要殺人啊!”然后,他對我的行徑直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后來他對我爸說,“像你兒子這樣,將來一定要坐牢的。窮就算了,還不知進取,沒得治了。”

在我上初三那年,學(xué)校要勸退我,因為義務(wù)教育關(guān)系,他們不敢隨便開除我,只得勸我父親別給我上學(xué)了,說是別再浪費錢了。最后,我父親只得請了校領(lǐng)導(dǎo)搓了幾頓飯,然后,那些“蠟燭”才勉強答應(yīng)留下我試試。

可惜,當(dāng)年我父親不懂得義務(wù)教育法,不然決不會浪費那幾頓飯喂豬狗的。

那晚,我開始送梅子回家了。那時我和她沒有太多的話說,但我很喜歡與她一起的感覺。初戀是那樣的美好。路上,我會不時的逗逗那時她還未坐牢的弟弟,也不時的挑逗一下梅子,若是見到梅子開心的大笑,已經(jīng)是我那個時候最大的快樂了。

我說,以前我打架可狠了,兩招解決一個小子。梅子的弟弟歪仰著頭問,那你殺過人了?我看了看梅子,她在偷笑,我異常興奮地說,你小屁孩可不要亂說。然后,梅子就大笑起來了。我撓著頭傻笑。過了一會,梅子的弟弟湊近我神秘地問,你真的殺過人嗎?我笑著說,是啊,我會降龍十八掌,操這一掌威力可大了,一掌出去,殺了多少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能不能教我,以后,誰要欺負我和姐姐,我就——”他說著很解恨地推出一掌。

好,等你長大了,我就教你。我說。然后,我答應(yīng)梅子的弟弟,等他上中學(xué),我一定罩著他。

梅子的弟弟,那個整天掛著鼻涕的小男孩。我記得他很瘦小,比同齡的孩子要矮半個頭。他犯了強奸罪。

那天,隔壁的女人說梅子的弟弟偷吃了她家的魚,然后她把那個小男孩逮來,用雞毛撣子抽他。小孩的哭喊很凄慘,鄰居都來勸女人別打了,說小孩沒爹沒媽的已經(jīng)很可憐了。

女人不聽勸,她說要讓小孩長記性,說這小孩像他媽一樣的壞胚。

當(dāng)晚,梅子抱著弟弟痛哭了一夜。弟弟流著淚,一個勁地哆嗦。“姐,姐姐,她為什么要冤枉我,我沒偷吃,真的沒有。”

梅子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們家沒大人了,沒有人保護我們了,他們都看不起我們。

次日,梅子的弟弟就強奸了那個女人的女兒,那個五歲的女童。

很長時間里,放學(xué)后我們?nèi)硕际沁@樣走著,直到我和梅子初中畢業(yè),再后來梅子的弟弟進了監(jiān)獄。那段時間里,我與梅子的目光相觸,她立刻轉(zhuǎn)過頭,雙頰緋紅,笑了。我也會笑,心里美滋滋的。

記得有一次梅子的弟弟病了,于是剩下我和梅子走那段路。

當(dāng)時天邊鑲著一輪紅日,云兒醉了,紅撲撲的臉。風(fēng)兒吹過帶著濃重的泥土氣味,小鳥在路兩邊的樹上歡快的叫著。田里一片金黃,已經(jīng)快到豐收的季節(jié)了。

我注視著梅子,這是她第一次沒避開我的視線。

我可以親你嗎?我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紅著臉低下了頭,可以看得出她的臉上沒有慍色。我學(xué)著電視里那樣,慢慢地勾起她的下巴。她閉起眼睛,睫毛眨動。我的嘴唇好象蜻蜓點水一樣觸及她的嘴唇。

然后我倆都打了個顫栗,她背過身子,我好久才清醒過來。

車廂外,還是無邊無際的夜。這時我才發(fā)覺車廂里的燈光已昏暗了,一半的燈已被關(guān)掉了。我抱緊了雙臂,頭還是有點疼。

初中畢業(yè)后,我進了一所垃圾高中,繼續(xù)對無知未來的追求。梅子則進了鎮(zhèn)上的一家服裝廠,開始在社會上求生存的生活。

上高一的時候,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成為了一個“三無產(chǎn)品”——“無知、無聊、無可奈何”。當(dāng)時對于這個發(fā)現(xiàn)我很痛苦,只覺得一個非常強大的問題壓住我,而這個強大的問題顯然是來自生存方面的。

風(fēng)猛烈地搖著樹枝,發(fā)出低沉的聲響,好象遙遠處傳來的呻吟。操場的一角亮著一盞路燈,那燈光有些昏暗。那邊的教學(xué)樓燈光通明。

孫秀說,還剩一支煙了,“輪奸”吧。

我平躺在草地上,數(shù)著天上的星星。夜很黑,那星星已被黑暗逼迫地發(fā)不出光亮來了。我接過煙吸了一口,說,你說我們這樣還會給副校長“兆陽痿” 逮到?

怕他干嗎。孫秀說。

我的頭枕在手臂上,注視著天空。在*中的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惶恐,一所不知所謂的學(xué)校,每年的本科升學(xué)率才百分之個位數(shù)。

每年考進來的學(xué)生都對高中生活充滿熱情的向往,可是,一些本不該做老師的人,渴望尋求教育之外掙大錢的工作,但是又沒有如此這般的氣魄,不敢做舍棄不敢冒風(fēng)險,最后只得做老師,還對自己這樣的“屈就”深表不滿。然后就是一群經(jīng)過這群人熏陶一年或兩年的,認為考上大學(xué)也沒用的叛逆的孩子。

如此的結(jié)合,便成就了這所垃圾學(xué)校。這所學(xué)校沒有出過什么名牌大學(xué)的學(xué)生,也沒有什么好名望的名人,只出過做犯法勾當(dāng)轟動周邊的家伙。

我問孫秀,待會去哪?

“回宿舍睡覺!”

我說,孫秀,我不會溜冰啊。

沒事,我也不太會。孫秀說。

“操,那還不如回宿舍睡覺呢。”

“來都來了,你怎么跟個老太婆似的,哪來那么多廢話。”他說完,兩腳一使勁滑到女人中間去了。

我腳下滑得厲害,使我站立不穩(wěn)。我扶住那欄桿,不敢動彈。我看著這里面:旱冰場,室內(nèi)的燈光有些昏暗。一個個男的盡量地利用有四個小輪的鞋子表演著雜技,女人們卻在音樂聲中扭動身子,無動于衷地欣賞著這些表演。這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環(huán)境下,一只只發(fā)春的公獅子在草原上竭盡全力地撕咬,只為了贏得一旁有限的母獅子的垂青。

顯然,我成了這里最別扭的一道風(fēng)景,因為我傻站在那里動彈不得。然后,萬鋒那小子看見了我,他滑了過來,“吆,你啊,怎么不會滑啊,哎可憐的小孩,要不要哥哥來帶你啊?”

“他媽的,沒想到這種地方還讓寵物進來啊。”

“你敢罵我!”他使勁地推了我一下。這直接導(dǎo)致我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想爬起來,卻又摔了個狗吃屎。此時,孫秀滑過來了,他嚷道:“怎么,你小子想打架啊?”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萬鋒一邊往后滑,一邊很欠揍的微笑著說。

孫秀滑過來扶我,可惜我仍沒有掌握好重心,直接從孫秀的褲襠滑了下去,這使得孫秀也摔倒了,而且他整個人都壓在了我的身上。我脫掉旱冰鞋,扔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里。談到這食堂,我還是有些話要說的。

這是*中的食堂,一座兩層的小樓,一樓賣快餐,二樓賣小炒。它可是值得*中人驕傲的地方呢。記得每次新生歡迎會上,那個猥瑣的副校長兆陽痿同志總是慷慨激昂地說,“本校的食堂和宿舍是本地區(qū)建設(shè)最完善的,區(qū)重點中學(xué)都沒我們的好。”然后臺下“嘩”地掌聲一片。

這個值得*中人驕傲的食堂,坐落在校園的東北角落,而食堂的區(qū)位設(shè)置可謂別出心裁,按正常途徑也就是從教室走到食堂,必須要經(jīng)過一間公廁。也就是說*中的學(xué)生吃飯前,先得接受屎臭氣味熏陶,然后聯(lián)想到干屎稀屎,還有那在屎里蠕動的小蟲,然后,再去食堂吃飯。

當(dāng)時我想,一千多人同時上廁所那是怎樣一個場面?一千坨屎,那得夠鋪*中幾個來回了!

我不想說那食堂里的伙食的好壞,因為只要是學(xué)校食堂都有伙食差的毛病。而我要說的是:記得食堂的老板喜歡拿學(xué)生吃剩下的食物喂豬,我看過那喂豬的食物,與我們在食堂一樓吃的快餐基本相同。于是,那時我總在懷疑,食堂老板會拿我們吃剩下的飯,留給我們下頓吃。

記得以前看過《鏡花緣》,那里面有個“無腸國”的,無腸國的人拉出來的東西與吃前的沒有區(qū)別,于是就有貪小利的大戶人家把拉出來的東西給仆人吃。

為了避免食堂老板也這樣“回收利用”,于是我每次吃不完飯的時候,都會往剩飯菜里吐一口痰。有一次,我吃飯吃出了一支煙頭,然后,我就想,假如一個同學(xué)吃飯吃得滿嘴濃痰,我是否該上前對他說,同學(xué),對不起啊,這痰是我吐的。

我問孫秀說,“我們還剩多少錢了?”

他翻遍了口袋,然后掏出了三毛錢。我說,操那我們以后這幾天怎么過啊?

怕什么,一切交給我了。孫秀說。然后他盯住王銅,露出奸猾的一笑。

老表,最近手頭啊緊啊?孫秀嬉皮笑臉地說。

“我只可以借給你20塊錢。”王銅說。

“那謝了。”

我望著孫秀的笑,眼前忽然閃現(xiàn)出這樣的一幕:硝煙滾滾,火燒紅了天空,風(fēng)里含著焦煳味。我的戰(zhàn)友們相繼犧牲了,我也受了重傷。敵人開始用刺刀掃蕩尸體,然后一支支白晃晃的刺刀插進尸體。突然在敵人當(dāng)中我看見了孫秀,他在笑,那笑容猙獰。然后,一支刺刀也進入了我的胸膛——“給,這錢放在你那吧。”孫秀說。

我接過錢迅速地塞進了口袋。

“王銅,你跟我說沒錢了,怎么這會又有錢借給別人了。你過來!”萬鋒惡狠狠地嚷道。王銅想站起來了。孫秀一把拽住了他,跟他使了個眼色。孫秀挑釁地說,最近總有蒼蠅在我耳邊嗡嗡亂叫,我遲早要把它捏死。

“他媽的,你想多管閑事嗎?”

“管了又怎樣?這事老子管定了。” 我站了起來,孫秀也跟著站了起來。

“看來你是想打架了......”萬鋒說。

我厭惡這樣的情形,我曾親眼看到過村上的狗與外來的狗廝打前的場面,一只只狗咧著嘴,怒目橫瞪,發(fā)出“嗚嗚”地聲音.....

我的心急速跳動著,一記重拳揮向了萬鋒,另幾個小子想來放倒孫秀。我沖上前,操起板凳掃向他們。然后我放下板凳,指著自己的天靈蓋說,呆逼,有種你就拿起這鬼凳子砸我啊,來啊。

當(dāng)天晚上,我翻出了學(xué)校。出了學(xué)校后,我的沮喪已達到了一種極至。我極其討厭那些自詡為蠟燭的自以為是的尊容。我忽然覺得在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一個人能夠了解我,就連我自己都不能。我在選擇讀這所高中的時候,是無比堅定的。因為當(dāng)時我滿懷理想,有著強烈的大學(xué)夢。可是現(xiàn)在呢,我已然忘卻了自己的身份,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了。

我點燃了一支煙,然后在手上反復(fù)把玩它。我好想馬上就躺到家里的床上,直到明天中午才起身。我真的是疲憊極了。但我沒有勇氣回家,或者說我很害怕回家。因為我已沒有精力再去無休止地解釋了。

我偷偷摸進了梅子的家。梅子還沒回來,她家的門鎖著。我撬開了鎖,走了進去。

我坐到梅子的床上,注視著這個簡陋的屋子,那墻壁上粉刷的石灰已脫落了,屋頂?shù)牧荷蠏熘┲虢z,那梁上面遮雨的竹席已經(jīng)發(fā)黑。而整個屋內(nèi)都散發(fā)出一股霉味。我睡了下來,接著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我實在是太困了。直到梅子回來叫醒了我,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接著就看到了梅子驚訝的表情。你怎么在這?她問。

“這床很舒服,真的,我可以睡這嗎?”我打了個哈欠。

你是怎么進來的,你為什么睡在我的床上?她又問。

別問那么多為什么好嗎,世界上哪有這么多答案,我只是很想好好的、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而已。我不耐煩地說。

“你這有什么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只有方便面。”她說。

那晚,我就這樣和梅子睡在了同一張床上,也許我們除睡覺之外該干些什么,但結(jié)果是:我們除了單純的各睡各的覺之外,真的沒發(fā)生什么事情。而且,那晚我睡得很香,一覺睡到大天亮,都沒做一個夢。

次日,我寫了一封情書給一個姓蘇的女孩。我不明白這樣做的目的,只是那時覺得自己就快死了,然后,只有那個女孩會為我延續(xù)香火。因為當(dāng)時這個女孩對我很好,懂得為我著想。當(dāng)然這可能有利用人家的嫌疑,但在那個時候我極其害怕突然撒手人寰,每次只要一想到要死,我就會大汗淋漓,坐立不安。

中午的時候,我獨自在食堂吃飯,孫秀走到了我跟前,使勁地拍了拍桌子。我微笑著說,怎么,上午去哪了?我的話沒說完,孫秀的一記拳頭已經(jīng)落在我的臉上了。我憤怒地跳起來,扯著嗓子叫道,你干嗎打我?

孫秀瞪著眼睛,惡狠狠地說:“你追蘇*?我沒跟你說過我正在追她嗎?”

“幾年兄弟了,你為一個女人打我?”我失去了控制,操起了凳子。孫秀也操起了凳子,我倆已然成了兩頭瘋牛。

許多人都圍了過來,副校長兆陽痿和幾個老師也在場,老師們只是一個勁的在喊“住手”,誰也沒有上前來阻止這場暴斗。我閉起了眼睛,掄起凳子砸了起來。

記得在第二下時我被對方砸中了,然后,血流進了我的眼睛。在場的女生驚叫不止。就連孫秀都給嚇傻了,這直接導(dǎo)致他挨了我兩下。

最后,我倆都被送進了醫(yī)院,還差一點給學(xué)校開除了。就這樣,我倆誰也沒追到那女生。那個女生對別人說討厭我們,說我們自作多情。

后來,我和孫秀又和好了,只是關(guān)系已經(jīng)大不如以前了,我們誰也不在對方面前提起那個女孩了,但我卻知道孫秀一直都沒有放棄追求那個女生。

高一第一學(xué)期的期末考試,我感覺什么都不會,孫秀故意沖涼水澡生病回家了,而我必須得考完這八場考試。其實在*中作弊是成風(fēng)的,記得有這樣一句哲言:所有人都不正常,而你卻保持著正常,那你就是不正常。

我們一口氣抄了七門,平安無事,老師們都見怪不怪了。直到第八門歷史考試的時候,出了意外,因為監(jiān)考我們的是兆陽痿。

這個道貌岸然的家伙,進門就收走了我們所有的資料書本。大家都焦急萬分,無不伸頸、側(cè)目、后瞟,但是五分鐘后就沒人這么做了,因為大家發(fā)現(xiàn)看別人的卷子和看自己的沒什么區(qū)別,都是空白一片。正當(dāng)大家失望之際,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發(fā)現(xiàn):一個女生不時掀起裙子看一眼,原來她把答案抄在了大腿上以防萬一。然后,我有一種難得的喜悅,這不是因為考試有答案了,而是我想看看兆陽痿敢不敢掀人家女孩子的裙子。

結(jié)果,大家終于抄完了八門考試。

我高一下學(xué)期,梅子要結(jié)婚了,新郎是一個30多歲的男人。

這件事發(fā)生的很突然,在此之前就連梅子自己也無法想到。梅子之所以要與那個男人結(jié)婚,只因為兩千塊錢的債務(wù),這還是梅子的父親生前看病欠下的。

那天,小轎車接走了梅子,也殘忍地碾碎了我的初戀,以及我的所有天真的夢想。望著遠去的小轎車,我開始認識到錢的威力。汽車揚起的塵土迷進了我的眼睛,淚水忍不住流了出來。我曾經(jīng)有一個美好的夢,在夢中我掙了大錢,然后,我成了個很有名望的富翁。然后,我娶了梅子,許多人開始尊重梅子了,甚至有些巴結(jié)她。然后沒有一個人再看不起梅子,許多人都不再說梅子“天生的賤命”了,改口說她“天生的富貴命”了。

我高二那年,梅子生下個女嬰,八斤半重。我突然之間不想繼續(xù)上學(xué)了,我的學(xué)業(yè)已成為了中國足球現(xiàn)代史,怎一個“臭”字了得。我覺得一切都似乎沒啥意義了。因為我在十七歲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解救梅子出苦難,而一下子失去了奮斗的目標(biāo),使得我茫然了,我甚至開始懷疑生存的價值了,于是,我毅然休學(xué)了。

我對我媽說不想上學(xué)了,她沒有責(zé)怪我,只是說,“這樣也好,為了你上學(xué)家里已經(jīng)欠債了,你不上也好。現(xiàn)在出去打工,靠我和你爸還有你,咱們拼命苦錢,改明個給你造個小洋房,然后再給你娶個媳婦,現(xiàn)在啊,沒房子娶不到老婆的。”

這年的四月,我進城打工了,當(dāng)時我十七歲,就在同年人還“花季雨季”的時候,我已經(jīng)煩惱我的生存了,只為了繼續(xù)活下去。進城的那天,天空下著小雨,天地是渾然的,好象每粒小點滴都哀怨出一口氣來。

濃稠的夜,沉睡在五彩繽紛的霓虹燈中,一輛輛奔馳而過的汽車,揚起的塵土在燈光里扭動。黑暗總能帶給人獸性的沖動,原始東西的暴露,免不了血腥。人類以為用燈光照明,就能夠避免黑暗,可這現(xiàn)代文明的東西也有照不到的地方,于是,再怎么修飾、粉刷,終是掩耳盜鈴罷了。

“快把錢交出來!”黑暗的巷口,一個粗獷的聲音,沒有起好調(diào),他的高音部分有些尖銳。他晃著匕首,瞪住那個穿校服的女孩。女生的眼里飽含眼淚,緊緊地攥住領(lǐng)口。

面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我則躲藏在墻角另一邊,正巧路過而已。我還沒勇氣逞這英雄,對于為金錢眼紅的亡命之徒,我還是會退讓三分的,因為犯不著拿性命去開玩笑。

正準(zhǔn)備離開,我的視線與那女生的視線相撞了。她直盯住我,眼睛似乎會說話了。被她看得我的臉紅了,我宛如初嫁的女子面對男人那飽含熱烈和疼惜的欲望眼神,我著迷了。終于,我還是站了出來。

“滾!別多管閑事!”

我盯住那明晃晃的匕首,也許是一種諷刺,這物倒成了這黑暗空間的一絲亮點,然后我很大聲的咽了口痰。

“去你媽的!”我閉起眼睛,抬腳踢了過去。只覺腳踝那一陣灼燙,然后看見襪子被血染紅了。看到了血,我傻眼了,那女生受驚大叫起來。她的叫聲立刻喚起了我的疼痛,我皺起眉頭咧著嘴。

“我把錢給你,全給你......”

我忽然想到了武俠片上最常見的一幕,當(dāng)男人敵不過壞人,他的生死已操縱在了壞人的手里,此時一旁的女人就會放棄原來的矜持,完全答應(yīng)人家的一切要求,搞的好象先前那一番激烈的反抗都是多余的。

我當(dāng)時正在考慮,是不是該像武俠片上的男人那樣,假惺惺的叫她不要為我這樣做。

可是,我最終還是連這假惺惺的勇氣都沒有。我保持著沉默。

我的手在戰(zhàn)抖,點起一支煙猛吸了兩口。

“你沒,沒事吧?”她問。

我望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我額上的汗水如雨淋過一樣。

就這樣,我認識了我生命中第二個女孩,宣妍。

那晚,我們一起在街上散步,本來她是要送我去醫(yī)院的,但后來走著走著就給忘了。我與她就這樣走著,好象回到了幾年前我送梅子回家的那種漫步,我和宣妍也沒有太多的話要說。

“你是干什么的啊?”

我啊,待業(yè)。我吐了口煙說。

“哦,那也很好啊。”

“好個屁,待業(yè)是一無事事的狀態(tài),對未來渺茫,無法與別人溝通的無聊,被排斥在變化劇烈的社會之外的感覺。”

“你還挺有見解的嗎。”

“有個屁,這是書上看來的。”

“噢。”她看了我那受傷的腳一眼,“你那里還疼嗎?還要不要我送你上醫(yī)院。”

“沒事,還死不了,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沒事,真的。”我說。

“不是不是,你不要誤會,我沒什么事,我怕你支持不下去。”她一副很著急的樣子。

然后,我們便沒再說什么了,只是這樣默默地走著。直到我把她送到她學(xué)校的大門口,我們才分的手。

失學(xué)的日子,已然讓我陷入了更加迷惘的境地。工作,也沒有原來想的那樣容易找。無可奈何地,我也被扣上了“農(nóng)民工”的帽子。

我去了安德門民工市場,那個地方可不比人才市場,只要有身份證的都能進去,可謂是魚龍混雜。我與和我父親一樣的老農(nóng)民蹲在一起,等待所謂的工作。這感覺就好象在難民集中營里,猶太人等待納粹分子施舍飯吃。

許多衣冠縷縷的人們走過,然后就像我父親買豬崽時的挑剔眼光投在我的身上。我瑟縮在那,接受著別人的挑肥揀瘦,已然成了一只未賣出的豬崽。

“你找工作嗎?”一個挺著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問。

是啊。我說。

“多大了?”

“十七歲。”

“什么文憑?”

“屁文憑,沒有。”我想現(xiàn)在是人都能初中畢業(yè),這應(yīng)該不算什么文憑。

“那你愿意干桑拿服務(wù)生嗎?就是幫客人倒倒茶,掃掃地什么的。”

“賣身我都愿意。”

他笑著說,你這年輕人還真有意思,那好,去交錢吧,你現(xiàn)在就可以跟我走了。

“老板是吧,我沒錢交給民工市場,你要真樂意請我,就替我交吧。”我獻媚地說。

我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桑拿室做服務(wù)生,月薪400元,管吃住。其實這份工作非常的辛苦,每天要干十幾個小時,很少有休息日。而這對我這樣一無所有的農(nóng)村小孩來說,倒也無所謂,可是干這種活卻沒有什么尊嚴(yán)可言。

有一次,某大款先生來這店里。他走進門,很性急地叫了個按摩小姐,然后他把外套扔給了我。我接過他的外套掛了起來,接著領(lǐng)他和那按摩小姐走進了包間,他摟住那妖怪女人摸著她的屁股,我笑了笑替他們關(guān)上了門。

后來,他享受完出來,我取回他的外套還給他。他接過外套摸了摸口袋,然后怒氣沖天地甩我一記耳光,罵道:“賤種,你敢偷我的手機?我看你窮瘋了。”

窮,犯罪了嗎?狗日的才希望窮。我的淚不爭氣地淌了下來,喉嚨哽得說不出一句話。當(dāng)時我想跟這小子拼了,可惜我這邊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雙手以及身子已經(jīng)被人束縛住了,根本動彈不得。

我不住地大罵,你奶奶的,我操你八輩祖宗。然后,幾個保安圍上來打我,那個大款喊,“打他,給我往死里打,敢偷東西,打!”

最后,我被送進了拘留所。

當(dāng)時我睡在拘留所的地上,那水泥地冰涼刺骨,怎么也睡不著。我想了許多,想那人憑什么認定是我偷了他的手機?還有他們憑什么打人?而我為什么百口難辯,還有那時他們?yōu)槭裁床唤o我機會說話......

與那家伙相比,我的話只是放屁而已,而且是一個無聲且不臭的屁。這問題究竟在哪,說白了也就是我窮鬼一個。如果老子比他有錢,那睡在這的就應(yīng)該是他了。

他的手機終于找到了,那手機根本就沒放在外套的兜里。結(jié)果,還是那個跟他一起的按摩小姐,在他們做愛的床上找到了手機。當(dāng)然真相大白以后,也沒有人要為這件事向我道歉。

那我在拘留所白呆了?

別人都說這是我小子運氣好,揀了個大便宜,要不然就要吃公家飯了。還說要我回去多給祖宗燒幾柱香。我則說,我燒你媽逼。

通過這件事,我才意識到,像我這樣的人,原來是那么的卑賤和渺小。

這件事后,我丟掉了原來的那份工作,而且連一毛錢的工資都沒拿到。

然后,我只得回了趟老家,我爸媽幫我借了一千塊錢,然后我辦了份郵政儲蓄,之后就又進城了。

我媽叫我學(xué)一門手藝,我想了一下,覺得還是學(xué)美發(fā)好。因為我覺得這一行干凈,而且不太累人,還能把自己裝扮得漂亮。于是,我的第二份工作,就去了一家美發(fā)店做學(xué)徒工。我首先交給店里700多元的學(xué)徒費,然后3個月沒有工資拿,同樣管吃住。據(jù)說半年后薪水有望漲到600塊每月。

生活是處處充滿淘汰的,我的首要問題是如何生存下去,當(dāng)一個人的溫飽成為問題時,其他的一切都會不那么重要了。我開始學(xué)著“裝孫子”了。

其實我也渴望在我的身上發(fā)生一段纏綿的愛情,可是現(xiàn)實終歸是現(xiàn)實,太好的理想,只是一場自欺欺人的游戲罷了。當(dāng)你的生存還是問題時,又有何資格去要求享受人生。這就像初生的嬰兒,連吃奶還不會,還談什么爬和走路。

有一次,夜晚我獨自出來閑逛。我漫無目的地在小巷里走著,整個空間仿佛被灌進了黑墨汁。我忽然覺得,這黑暗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經(jīng)過一個岔路口,我正想向左拐彎,一支黑色的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哥們啊有煙啊?一個染著黃頭發(fā)的小子說。我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碰上鬼了。由于當(dāng)時太黑暗了,我實在看不清他的臉。但我還是遞給了他一支煙,遞煙的手不停地抖動。

“啊有火啊?”

打火機的火光跳動,那是一張長滿青春豆的臉。他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家伙,穿著古怪的牛仔衫,那上面有很多的洞。這衣服就好象戰(zhàn)爭年代用來裹尸體的油布。我更加害怕了,擔(dān)心這是一個想借尸還魂的惡鬼。

“兄弟還想找個妞爽一下?”他又問。

漂亮嗎?我隨口溜道。我想當(dāng)時一定是被嚇傻了,就像小時候奶奶跟我說的嚇丟了魂,往下發(fā)展的一切,直到今天我都沒有想通。

“你不會自己去看啊。”他說。

我跟著黃毛走了很久,到了一家偏僻的洗頭房,那地方亮著一盞粉紅色的燈,那粉紅色的燈光顯得不夠明亮。我有些發(fā)暈。老板看見黃毛,兩人點了一下頭,然后老板就走過來與我說價錢。

“老板,需要什么樣的女人啊?”他對我說。

我想離開了,可是老板還在不停地說。我望著這個老板一翕一張的嘴,他的嘴很大,嘴唇顯得豐厚。我想找個蒼蠅拍,向著他猛一下打下去,然后這個老板就扁掉了。

在談話中,我只是看著這個狹窄的屋子,那墻上粉刷了白色和粉紅色,墻壁上還貼著幾張讓人想入非非的女人海報。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笑話,想假如給這個老板一個特寫鏡頭,想必一張嘴會占據(jù)整個銀幕。

老板說到這里還有高中女學(xué)生,我有些無來由的喜悅,好象小和尚首次偷吃了肉,倍受良心煎熬,然后看見了另一個和尚正吃得津津有味。

我和老板說好了價錢,然后我被領(lǐng)進了一間昏暗的小房間。

在那狹小的空間里放著一張床,那床的一只腿斷了,現(xiàn)在完全靠幾塊紅磚支撐著。室內(nèi)的墻壁凹凸不平,宛如這個老板的麻臉。

老板問我真的只需要高中女學(xué)生嗎,我說是的。其實我是好奇加好色,想看看那是怎樣的女生。最后老板說那些女學(xué)生是不可以“打洞”的,我問他那她們能干什么,老板說小女生家里缺錢想掙點學(xué)費,但還想保住那處女膜,至于她們能干什么,你一會就知道了,反正肯定值你付的錢。

老板走后,過了兩分鐘,進來一個女孩,她坐到床上,然后開始解衣服。

“是你呀!”我和她都愣住了,宣妍,我與她的第二次見面。

“你也到這里來?”她的話里摻和著藐視的意味。我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問她這里還有吃的東西。

有,方便面吃嗎?她說。

操又是方便面,那給我一袋吧。我說。

然后,我與她吃起了方便面。好了,現(xiàn)在可以開始了嗎?她說。

開始什么?我現(xiàn)在只想睡覺。我打了個哈欠。

“給我一支煙好嗎?”

我?guī)退c上煙。她吸了一口,然后很挑釁地把煙都吐在了我的臉上。

我討厭一個少女抽煙。當(dāng)你看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嘴上叼著一支煙,然后一邊吐著煙圈,一邊抖著大腿,微笑時還會露出被煙熏黃的牙,不知你會做何反應(yīng)。

她貼得我太近了,我已經(jīng)能夠看到她那抹胸短衫里豐腴的胸脯了。“你她媽的為什么不穿胸罩。”我有些喘不上氣來。

“這關(guān)你屁事。”

在職工宿舍里,我正在吃泡面。林強貼近我坐下,媚笑著問我談過戀愛沒有。我說也算談過吧。

“什么叫也算談過。談就談了沒談就沒有。那我問你和女人做過愛沒有?”

沒有。難道談戀愛就非得要做愛嗎?我說。

林強說愛情是人類的獸性沖動,說明白些就是性器官的沖動。我笑了,我知道男人如果沒有金錢、權(quán)力,自然也不可能擁有什么愛情,也就是一個男人沒有這些,那性器官想沖動都沖動不起來。

林強說他上學(xué)的時候,喜歡上同班的一個姓張的女孩。他對那女孩非常癡情。有一次,女孩扭傷了腳,他冒著風(fēng)雪騎單車去給女孩買跌打藥,當(dāng)時天氣很冷,他的手已凍得失去知覺,一個下午都握不住筆。最后,女孩還是拋棄了他,那女孩當(dāng)時對他說,“如果5年后你能出人頭地,我可以考慮和你再續(xù)前緣。”

“你知道嗎?她和我分手的時候,她竟然叫我笑,她說這樣她的心里會好受一些。”

“那你笑了嗎?”我問。

“笑?笑個屁,誰能笑的出來。她為了自己好受就不管我的感受了,我最后說,你捅了別人一刀,那人已在垂死掙扎了,難道你還要別人笑,說這樣你的心里會好受一些,你太殘忍了!”

他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子那,望著窗外。我沒有看到他當(dāng)時的表情,但我發(fā)現(xiàn)他的雙手在顫抖。

我很同情林強這樣的遭遇,因為基本上我和林強的經(jīng)濟情況是一樣的,正所謂同病相憐。

大的社會背景下,許多人都認為我們這種人沒有資格追求愛情,那似乎那成了一種奢侈,畢竟我們這些農(nóng)村上來的打工仔,連生存尚是困擾我們最大的問題。

可是,像林強一樣,年輕氣勝的我們也有對美好的向往與沖動。同在一片藍天下,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我們的生活卻是這樣的。

傍晚,我跑到宣妍的學(xué)校等她放學(xué)。我站在大門口,然后,宣妍騎著自行車從我面前經(jīng)過,我大叫她的名字,車停了下來。她騎在單車上,回頭看我。

你找我有事嗎?她微笑著說。

幾縷陽光灑在她的劉海上,那笑容印著光芒,再加上身上穿著校服,這使她充滿了朝氣,又顯得清醇可愛。

“我能騎你的單車載你嗎?”我很陶醉的說。

行啊。她說。

黃昏時分,夕陽映紅了一切。人們行跡匆匆,我騎著自行車,宣妍坐在后坐。我不時的急剎車一下,然后她就被迫抱住我的腰。我壞笑著回頭瞟她一眼,她紅著臉還掛著笑意,故意地不看我,捋了一下頭發(fā)。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越來越陶醉了。曾經(jīng)想,將來等我發(fā)財了,就像現(xiàn)在這樣載著老婆享受閑暇時光。

那是一個怎樣的日子啊,一定非常美好。

我異常興奮地大叫一聲,然后玩起了脫把,兩支手完全離開了車把,宣妍嚇得驚叫起來。她使勁地拍打我的后背。我異常興奮,這種感覺太爽了,我倆就像在拍愛情電影一樣。

“如果我倆都是大學(xué)生,你說我們會不會談場戀愛啊?”我說。

“也許吧。不過前提是我們都不必為學(xué)費、還有食宿煩惱。”她看著手指說。

是啊,像言情小說里,還有那電視上的愛情離我們太遙遠了,真的很難實現(xiàn)啊。我有些感慨。

她拍打了我后背一下,說:“干嗎啊,開心一點嗎,反正無論你怎樣,都無法逃開這種生活,為何不活得開心一點呢。我說個笑話給你聽吧......”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笑得天真爛漫,我也笑了,很釋懷地笑了起來。

林強打電話給我說今晚請我去小吃部里吃飯,我從來不會拒絕免費的晚餐。晚上六點下了班,我們一起來到了一家小飯館。走進那小店,有個穿校服的小子與林強打招呼,林強走過去在那張桌子坐了下來,那校服塞給他兩包“紅南京”,林強扔給我一包說,過來坐啊,傻站那干嗎。

那校服陪笑著,叫了我一聲大哥。被人這么叫,我有些受恐若驚,只得與他寒暄一陣。

正在這時,走進來又一個穿校服的男生。和我們坐一起的那小子指著剛進來的男生,說,就是這小子搶我旁西的。那校服已經(jīng)站了起來,林強也跟著站起身。我只得也站起來。

林強沖上前,操起面碗蓋在那男生的頭上。碗碎了,那人捂住頭倒在地上,血滲出了他的指縫。

然后,林強又對那躺在地上的小子放了幾句狠話。接著我們?nèi)颂与x了現(xiàn)場。所有的事發(fā)生的非常突兀,我都未來得及反映就被人拖著跑了,我只得放開了步子。

那校服說,謝謝兩位大哥了。

“沒事!” 林強說,“以后有事盡管來找我們,我們罩著你。”

那校服又客套了一番,接連發(fā)了好幾支煙,然后就離開了。林強把一支煙夾在耳朵上,然后對我說:“想賽賽嗎?”

“賽什么?”

林強挑釁地笑著說,跑步。

“好啊。”說完我就搶先放步跑開了,身后傳來林強的大叫。

跑累了,我停了下來,躬著腰雙手扶在了大腿上。林強干脆就蹲下了,他遞給我一支煙。他抽煙時看著天空說,你說我們最缺什么?

錢錢錢。我說。

他笑了,表情很痛苦。然后他使勁地抓了抓頭說,在這世上,貧富太懸殊了,窮人的日子根本沒法過,像咱們可能辛苦一輩子連個房子都買不到。

被他這么一說我的心頭有些酸楚,其實仔細想一下,就算每個月工資600塊,再除去月消費300元(這還是節(jié)儉的計算了,要談戀愛、玩手機的話,這些錢還遠遠不夠),買一套房子最少也要20幾萬,猴年馬月才能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也不知道像我這樣的可不可以向銀行貸款。

林強說原來他的家庭條件還說得過去,他老家和我家一樣在農(nóng)村,直到有一天他的父親在大橋上出了事,他家從此陷入了困境。他父親從做工的大橋上摔了下來,摔裂了胯骨導(dǎo)致殘疾。然后他母親又改了嫁,后來他和他的父親只得靠國家低保生活。他中考前一個月,父親怕他的營養(yǎng)跟不上,于是每天買幾兩肉給他補身子,可就因為這樣,某些人民公仆就撤消了他家的低保,他父親一時氣不過,喝農(nóng)藥自殺了。

“我就是不服,那些狗屁街道干部憑什么一個坐車津貼就千吧百的,而我們這些人連吃肉都不準(zhǔn)!”他的淚水奪眶而出,我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不知道還能說點什么,也許逆境就是波濤洶涌的大海,站在岸上的人可以輕松地把它說成一種很好的磨練,只有真正處在其中的人才會知道,這其實是生和死的困獸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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