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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一個女子

她是不習慣稱自己為“女子”的。她或許寧愿我像稱呼她的同齡人般——稱她為“女孩”。一派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樣子。而確實,以我對她的了解來看,她不擅攻于心計。如同安雅曾經說她不會掩飾自己。

提到這個女子,我想順帶提一下她的朋友安雅。長久以來我都不知該如何稱呼安雅。這同樣是一個奇異的女子。大約是兩年前,我看到她在一篇文章中致力于將以自己為原型的女主角打造成溫良恭順的樣子,我頓悟安雅這兩個字實在太適合她。雖然看過去她一點都不安靜和優雅,但我想這印證了我接下來的一個理論,我們姑且稱之為KT沼澤說或KT城堡說。這不重要。

從前,安雅還說過她固執、“殺熟”。后來我才了解到,所謂“殺熟”是對親近的人反而比對不太熟的人更缺乏溫柔的意思。

我知道,她不缺乏。每個女子都不缺乏(我本想用“女人”的,但我實在不敢。她們的詞典里,“女人”專用于指代成熟世故且深陷感情糾葛中的非處女)。她的明媚時時綻放,高興時笑得露出兩排整齊得牙齒。是的,我前面說過了,女人天生就會柔情似水,但這柔情如同心底一顆塵封千年的古蓮子,她們等待的只是為一些特定的人燦爛。

外表越堅硬的人越是如此,心里必有以小片潮濕溫熱的沼澤,一旦涉足,全身心失衡深陷。又比如,一座恢弘華美的城堡,一指輕彈便轟然坍塌,灰飛煙滅。

晨起,女子攬鏡自照。此刻,她生活在一個秘足珍貴的假期里。她矛盾地想利用好時間——爭分奪秒地學習。和,爭分奪秒地墮落。于是造就了她鏡中略顯浮腫、慵懶但不疲憊的臉。這是她凌晨三點睡覺(我們就相信那之前她都在學習吧)、上午十點起床的結果。她的頸上有一根黑色的絲線,上面墜了一只銀色的小小戒指。男友送她的戀愛半年紀念。她曾告訴我,戒指是她比較喜歡的一種飾物,而且她更愿意將其懸于頸上。說這個的同時她不忘強調自己并不如其他女孩一般熱衷于打扮自己。我輕輕地笑,這是個可愛的女孩,她不能免俗地沉溺于物質,同時沉溺于幻覺一樣的種種溫情中。而且,她真的那么不懂掩飾自己。

梳洗停當,她背上雙肩包出門。大棉襖、牛仔褲、長長厚厚的艷色圍巾、雙肩包,這是她一整個假期未曾變過的造型。她拍拍口袋,手機在左邊,錢包在右邊;晃晃書包,鑰匙叮當作響,就很安心。這個面容平淡表情隱忍的女子,一直習慣于給自己制造安全感。厚厚的衣服即便有些笨拙,但不會冷,這就是安全感;大大的背包,喜歡的東西都在,這也是。至于手機,這是她向自己證明有人惦記的工具,僅此而已。畢竟,這藍色的小玩意會時不時地制造些聲響出來,歡歡喜喜,熱熱鬧鬧。

她在從一個家趕赴另一個家的途中。準確地說,是從外公外婆的家去爺爺奶奶的家。爺爺奶奶去另一個比較溫暖的城市度過冬天。十六年不長不短的生命里,她不曾與父母同住。

她不清楚自己回到那所空房是為了什么。或許,僅僅就是為了那是一座空房。一座紅磚青瓦、潮濕陰冷、偶爾有鴿子盤旋其上的空房。無人居住。有鋼琴和電腦陪伴。偶爾她邀請我同去,向我抱怨凍僵的手指敲打琴鍵的聲音很難聽,或者指著一面墻告訴我說那里在六年前曾經貼滿她的畫,但后來在她與媽媽一場已忘記來由的爭吵中被撕掉了。提到這事時她還很認真地告訴我,小學時媽媽死活不相信一篇文章是她寫的,理由是那篇文章以時間順序寫成,條理清晰。她聲情并茂地向我背誦其中一小段,秋天是春天的果實而冬天是秋天的墳墓云云。我突然很難受。她說她再也沒有滿懷激情地拿起過畫筆,也再不肯把自己寫的句子拿給認識的人看。

“世界上的事情總是沒有什么順序的,現在我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并且已經心平氣和了。”那個女子用模糊的略帶笑意的眼神問我,知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我搖頭,她告訴我是林白。然后說每次讀到這段話時都會想起媽媽質疑她的表情。她拿出林白的照片給我看,有淡定的眼神。她告訴我說:“貌由心生,我喜歡的女子都有美麗的眼神。”這時我盯著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神,像個背負沉重行囊又不動聲色的旅人。“其實媽媽的懷疑是有道理的,你看,世上的事情本來就沒有什么條理。”她說。

后記:那個女子,習慣于在描述自己時自以為是地運用蹩腳地第三人稱,于是以為可以真的平靜得像敘述別人的故事。我看得出來,通篇貫穿著小悲憫。和不自信。

媽媽,這篇字,時間順序。條理還是有些不清晰吧?有些傷害你肯定忘記了。我也會慢慢忘記的。

慢慢的,慢慢的。云淡風情,海闊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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