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黃絲帶》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走在人生的道上,不知道有多少戀情落在畢業的枯枝上……我和潔兒是極好的朋友。因為她,在那次聯歡會中我認識了趙。趙長得高大而清秀,他與潔兒是中學時的校友。因為兩人曾在學生會共事過兩年,所以頗為熟悉。聯歡會的那個晚上,潔兒與趙躲在餐廳的一個角落中低低地敘著閑話,而讓我一個人傻乎乎地坐在離主舞臺不太遠的一張小桌子旁嗑著瓜子聽不大遠的一張小桌子旁嗑著瓜子的一大群女孩又唱又叫。
這樣過了許久,趙邁上主舞臺,隨隨便便找了張矮凳子坐下,心不在焉地調了調吉它的弦。但就是那么幾下,餐廳里喧沸的人聲立刻就安靜下來了。
吉它聲如淙淙地流水一般開始在偌大的餐廳里流淌。最初是一曲《秋日的私語》,簡單的曲調在趙的指尖柔和地流動起來,除了琴聲,餐廳中沒有半點兒雜音,一曲終了,大廳里的每個人都沒有動,似乎都有沉醉在那繞梁不去的旋律中不愿醒來。當一首曲子彈完了而大家仍在沉默的時候,我拼命地鼓起掌來。
然而,沒有人響應我。一個也沒有。
舞臺上的趙挑起眼簾,用很特別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周圍的人也都回過頭來看著我,我知道我又犯傻了,這種時候掌聲是最多余的。
接下來趙好像是在開個人音樂會。聽過的,沒聽過的,各種各樣的曲子都在趙的手指下不斷流出來。當一群女孩子低低地和著琴聲為他配唱《橄欖樹》的時候;一本厚厚的曲譜傳到了我的手上。旁邊一個男同學熱心地告訴我:"在這上面選首愛聽的曲子吧。每個人都選,選中了就報個曲名兒,趙每次都要彈一首曲子專門送給某個聽琴的人,沒準兒今天就能選取中你呢。"我?我無意識地亂翻著手中的曲譜。趙有可能送曲子給一個用掌聲破壞他音樂氛圍的小傻瓜嗎?忽然,我的眼睛一亮。《黃絲帶》!我曾經與這個名字一見鐘情。于是我像被催眠了似地輕輕合上曲譜,輕輕地說:"我想聽《黃絲帶》。"
我不知道趙有沒有聽到我的話,我只注意到他的手指略僵了一下。當曲譜從我手上被取走了的時候,趙開始第二次調弦,開始彈奏那首《黃絲帶》。
我怔在座位上。今晚的幸運兒居然是我!我的眼光穿越圍在趙身旁的疊疊的人,落在趙那張清秀的臉上。他的眉毛略有一些輕微地蹙著,眼睛并不在看什么有形的物體,只是凝著一些淡淡的憂悒和傷感。一時間,我不知身之所在,仿佛世界中剩我與趙在柔美的《黃絲帶》的曲調里對坐著……
趙那時是院報和院電臺的主編,我于是就經常寫了些漂亮的小文章投上去雖然我知道我與他的文筆根本就無法相提并論,但也常有得意之作被選用。他那時候是中文系的漢語文講壇的主要發起人。我于是破天荒地跑去聽枯燥的漢語言理論課。我還經常去參加有他在的每一個party,跑去看看他參加的每一聲籃球賽--盡管他每次都只打十幾分鐘就下場,但我還是會站在場外沒命地又喊叫又跺腳。
我不相信我的追求趙感受不到。一個月后的一天,一封發自本校的信交到我手上。
信里面,裝著一張古典的吉它講座的海報。在講解范例曲目的一欄里,第三首曲子下面用黃色的粗水筆畫著重重的一道波浪線。那是--《黃絲帶》,那個人是誰。
于是以后的日子便浪漫的度過。我們一同在黃昏的校園中散步,說我們各自的故事,說那首美麗的《黃絲帶》……趙告訴我,他的故鄉在山區,父母年事已高,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他說他畢業后一定要留在大城市,一定要讓他的父母安度晚年……每每談到這些,他的眼睛中總閃爍出幾絲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日子如流水一般,很快,趙就要畢業了。為了留在都市,他終日奔波于各單位之間,但是命運似乎并不偏愛他這個多才多世的人,回到山區仿佛是他注定要接受的結果。為了畢業分配的事,我們偶爾也會鬧個小別扭,就在他忙著找工作的時候,我也忙著期末考試的復習,不經意間,我們忽略了彼此感情上的交流。
這天,大家告訴我,說趙要在餐廳組織一次告別校園演奏會。我滿懷疑惑。為什么趙沒有親口告訴我這個消息?盡管如此,我還是早早的去了,雖然外面正下著飄潑大雨。
終于,等到趙出場了。依然是《秋日的私語》打頭,然后是《橄欖樹》,當厚厚的曲譜傳到我的手中時,我想都有沒想就點了《黃絲帶》趙遲疑了一下,調弦的手僵在琴終結上,隨后彈奏起另一個外文系女孩點的《同桌的你》。當時我驚呆了,真想沖上舞臺去問個究竟。但是我忍住了。也許他有什么難言的苦衷?我暗自安慰自己。散場后,我去找他,只見他摟著一個嬌小的女孩子——那個外文系的女孩正在親熱地說著什么。我什么都明白了,安慰自己的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我毫不猶豫地沖走大雨之中,臉上濕濕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當晚,我就發起了高燒,同宿舍的同學將我送進了醫院。躺在病床上,我一遍一遍回想著我和趙度過的每一個愉快而浪漫的時光,我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難道是我只顧了復習而忽略了他?還是我做錯了什么事?我是真心地喜歡他,他又曾以對我有似水般的柔情……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潔兒來看我了。
潔兒給我帶來一束玫瑰和一封信,告訴我說是些都是趙托她送來的。我問:"趙去哪兒了,他為什么不親自來看我?潔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潔兒離開后,我展開趙給我的信,在啟開信封的一剎那,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趙與我此生無緣。信不短也不算長,這也算是他給我的一交待吧。信是這樣寫的:
小雪:
你好!
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給你寫信了。知道嗎,當你那次冒冒失失地在聯歡會上為我鼓掌時,我就愛上你了。你的純潔、纖塵不染讓我心動,我喜歡看你對我甜甜的笑,喜歡看你聽琴時專注的眼神。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真意的好。忘不了我們一起去看電影、聽音樂會,雖然我們不富有,但是我們卻彼此相愛,我想,這也許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然而,這種浪漫和快樂對我來說不啻于是一種奢侈。面臨著畢業,我沒有后臺、沒有門路。盡管我在院里還稱得上是個優秀人物,但當我上跳入社會,才發現這個世界遠不像我想的那么簡單,找工作時,我那一張張的證書并沒什么太大的用處,客氣的,對我表示遺憾;不客氣的,看我的眼神科像在看乞丐,我四處碰壁,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分回到那個小地方,如果回去,我還有什么發展呢?我不相信命運對我這么殘酷。于是,我依然努力地去尋找機會,終于機會來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云——那個外文系的女孩兒,她告訴我,她的舅舅在本市一家大公司做總裁,她可以幫我,同時她還告訴我,她喜歡我……聽了這些你知道嗎,小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才好。那時我真想找你說一說,可是那時你正忙著考試復習。于是我將自己關在屋子里整整想了兩天。我珍惜咱們的情感,但是愛情畢竟不能當作晚餐,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我的父母需要我去贍養,我要留在這個城市,我要找到一份好的工作,這些,云可以給我而你卻不能。也許,我這樣的人事配去享受愛情。
小雪,我想我的行為一定傷害了你,你肯定也認為我是一個自私卑鄙的人,不管怎么想,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是一個我真心愛過的女孩兒。我會在心底默默地為你祝福,愿你平安快樂。同時,也希望你把我從你的記憶中徹底抹去,我是一個不值得你留戀的人。
趙
淚水順著臉頰流到了信紙上,是啊,我是一個平凡的女孩,也許今后我畢業分配看書都不知該去哪里,對趙來說,我們之間的愛情不能做晚餐,他是實際的,雖然這種實際讓我感到害怕,但不管怎樣,這也許就是生活。
轉眼間,我也離開了學校我沒有找什么留在大城市的機會,而是安安靜靜地回到了生我、養我的小城。許久也沒有趙的消息了。今天的我,再回想起昨天的故事,總有種隔世之感。也許步入社會的我們成熟了,世故了。但是在深夜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總會不經意地想起趙,想起了那首永遠的《黃絲帶》總想問一句,你在城市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