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孩子

他的渺小不可以耕耘神話，唯愿能平平安安侍弄那些游走在神話之上的鞋子。

—題記

他的故事給人的感覺就如詩般的片段在心靈未設防的季節里絲絲縷縷地想要滲入其中，又恍如一篇沒有高潮的小說，柔柔地飄揚在云淡風輕的日子里。

（一）

細水長流，鶯飛草長，水漲石沒的一個地方就是他的家。那里的寧靜，源自于那些悄然無聲的河流，樹叢中群鳥的音樂會，古老的、沉睡的河床以及心靈清澈、明凈的人們，然而過于寧靜的小山村從未讓人感覺到身的疲憊和心的空虛，那是因為有一個小孩將他童稚愉悅的心情傳遞給了那的每一個人。

他喜歡穿著一雙外婆給他從城里買的深藍色鑲嵌著白底邊的小步鞋，奔走于山間的小路，看路邊的無名的野花，撫摩剛剛吐出新綠的小草，歡樂的笑著、跳著，不管路有多遠，一直往前走，直到布谷鳥的叫聲降下黃昏的帷幕，他才記起得時間不早了，得快點回家，免得讓阿爸又擔心的在村口焦急的張望，那時的步伐比來時的要快很多。他，就是屬于這樣的一個孩子，喜歡不停的走，不停的向前走，可永遠記得回家的路。

（二）

阿爸灰朦的眼神中滲透著的不舍，是孩子他也許永遠不會忘記的，那是一雙刺痛他雙眸的眼神，所有的快樂從那時凍結。他選擇了沉默。沉默。

只要是孩子，都會有欲望，孩子他也一樣，不過他比其他的孩子都要懂事，從不強求也不無謂的奢望。阿爸年底去城里賣東西，想兌取點錢來買年貨。大雪天的，刺骨的寒風不停的往阿爸的衣袖，褲腿里伸，然路上的人們絡繹不絕來買阿爸的東西，阿爸歡喜的將接過的一張張面值及小的皺巴巴的錢，小心翼翼地放進衣袋里，生怕風會將這為數不多的紙票帶走，那么孩子他渴切的目光會一直灼痛著他——阿爸。憨厚、慈祥、善解人意是孩子他阿爸永不摧毀的象征。

不知不覺中，夜已經很深了，寒氣形成的薄霧籠罩著整個大地，阿爸欣喜的從小販手中接過一袋子黃里透著紅的橘子，這是孩子他最喜歡吃的，跟他媽一樣。難得在這樣的天氣里有這個賣，而孩子他看見鄰里的小孩子手里高高舉起的橘子，心里早就癢癢的了，阿爸把這一切悄悄的記在了眼里，出門之前許諾孩子他，晚上回來時，一定會帶給他一個驚喜。阿爸，啊。阿爸。這個無法責備的敬愛的父親，他給孩子他留下的只有一生的愧疚和懺悔。

他匆忙地挑起兩個空空的籮筐，向車站歡喜的奔去，這是屬于阿爸的愛的方式。身材稱不上魁梧，皮膚泛黃，而他卻是孩子他心中永遠的偶像，他勇敢的支撐著這個殘缺的家庭。每當他想起孩子他媽因難產舍棄自己的生命，決意留下孩子時，臨終的最后一句話：“他，就有勞你了，孩子他爸。”阿爸一直很慚愧，盡管孩子他從不在意他的穿著，他的家庭是伙伴中最差勁的，相反他比其他人更活躍，更懂事。只是他知道，不管是誰，都會有虛榮心，因為他不止一次捕捉到孩子眼睛中流露的淡淡的惆悵。那是不應該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悲哀，他知道……

因為雪層太深，路面不宜行駛汽車，車站被迫停業，要到第二天才能通車。無奈的阿爸，呆滯地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飄，飄，蕩，蕩……一片雪花搭在了阿爸粗糙的面頰，很快被阿爸著急火熱的心融化了，往下流，仿佛看見了孩子他孤獨一人在四面透風的家，在大年夜，默默的擦拭眼角的淚珠。對。他決定了，今晚就徒步回家，他快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仿佛看見了孩子他看見自己時，欣喜若狂的樣子，心情頓時好轉，伴著腳下積雪塌陷發出的咯吱咯吱的響聲，他從未有過的輕松和開心在那時慢慢地散發開來。可就在這時，刺眼的燈光照亮了他，打破了他迫切希望實現的夢。散落在白皚皚的雪地上的橘子，脹開來，顯得越發的鮮艷，果汁的香味彌漫在這個冬季的夜晚，伴隨著阿爸的夢，漸漸飄渺，觸不可及。

（三）

承受。聽起來是多么不遺余力的方法，可是他枷鎖著一個三歲的兒童，一個稚嫩，在人世中剛剛嶄露頭角的孩子。當阿爸剛離開孩子他的那一段時間，孩子他常常停留在從前阿爸帶他玩耍，嬉戲的森林中時，他會選擇一塊再熟悉不過的草地，悄悄的將自己隱藏在大樹的庇護下，盡管是參天大樹，但枝葉凋零，陽光肆無忌憚地往大樹身上竄，想照耀一下這個孤寂的孩子，但大樹不勝負擔自己巨大的身影。很快的，光線暗淡下來，巨大的暮色籠罩在森林的上空。時而，傳來幾聲黑色鳥兒的悲鳴，它的一半像是一首歌一樣顯得遙遠而有憂傷，孩子他不停的流淚，并不抽泣，平靜柔和，默默的哭，連夜風都不敢大聲出氣，很小心地繞著孩子他轉，也不敢擦干他的淚。

（四）

時間在空間中像魚一樣游著并按照秒的走速不停地吐著我們看不見的泡泡。長大的孩子他明白了很多事是命定的，無法抗拒與扭轉的。未來也已經安排好了，不是這樣，就是那樣，我們所要回首的歲月就是被某種力量涂描的，它無處不在，卻讓人無法感受，因為那是個人的經歷，是自己的歷史，無法抹殺，是填充心靈的一部分。

安拉，他還是公平的，我相信，起碼對于孩子他是這樣。他成了另外一個家庭的成員，養父養母是兩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他們對孩子他極其好，不僅僅在物質上提供孩子他最好的，而且還在思想上幫助孩子他撫平心靈的創傷。致使孩子他充滿信心地完成了自己的夢想——雙腳踏在西藏特有的土地上，勾勒出自己的藍圖，天空、雄鷹、黃土，是孩子他迷戀已久的；蒼穹、矯勁、空曠是孩子他想要的。

歲月的風鈴在孩子他耳邊叮當做響，夢中的他在家鄉金燦的麥田里奔跑，心情恍惚回到了十年前的某一天，不同的只是有一個稻草人在默默的注視著孩子他。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