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只是傷痛(上)

惟以不永傷

落蔚獨自在房間里看書。

雖然天色已晚，但氣溫仍舊很高，蟬在不知疲倦的鳴著。

房間里開著空調(diào)，桌子上擺著百合，淡淡的花香正如落蔚的心情。

門開了，瑞惟一身酒氣地回到家里，沒有理會落蔚，頭也不回地搖晃走近隔壁 房間。

落蔚臉色很平靜。

醫(yī)生說過，懷著孩子的準媽媽心情要放松，這樣對孩子有好處。

落蔚的孩子是瑞惟的，已經(jīng)兩個月了，瑞惟不知道。

他們兩個月前吵了一番，從此幾乎行同陌路。

當瑞惟狠狠地摔門而出時，落蔚曾想追出去，但是，胃里卻一陣翻滾。

落蔚馬上跑到衛(wèi)生間，開始了一天里的第五次嘔吐。

那天晚上瑞惟沒有回家。

第二天，落蔚到醫(yī)院里檢查。

“ 你有孩子了，”醫(yī)生對她說，“你準備要嗎？”

落蔚點點頭。回家。

瑞惟那天晚上回家了，滿身的酒氣。

落蔚想跟他說孩子的事情。

但是，瑞惟冷漠的目光讓落蔚感到渾身冰涼。

以后每一天，瑞惟都醉醺醺的很晚才回家。

他的眼睛被血紅代替，不再明亮。

或許，我們不再彼此相愛。落蔚想。

第二天，上午依然很熱。

下午卻是個陰天。

正好可以去散散步，落蔚對自己說。

經(jīng)過一個精致的咖啡館。

那里有清新的落地窗。

落蔚往里面看去。

瑞惟對面座著一個女子。

瑞惟輕輕地攏著那個女子的長發(fā)。

落蔚那時明白了一切。

她走近咖啡館，站在了他們面前。

平靜地看著瑞惟。

女孩準備離開。

瑞惟突然按住女孩的手。

冷漠地盯著落蔚。

這天，瑞惟沒有回家。

從此，瑞惟沒有回家。

三個月后，落蔚下班回家。

瑞惟座在沙發(fā)上抽著煙，腳邊放著整理好的行李箱，桌子上放著一張紙。

落蔚明白那是什么。

她平靜地走過去，看也不看紙上的內(nèi)容，迅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或許，我們早該結(jié)束，落蔚平靜地說。瑞惟沒有答話。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落蔚明顯凸起的肚子。

你有了孩子？

是的，字我已經(jīng)簽好，你可以走了。

瑞惟沒有離開。

當他想走近臥室里時，落蔚自己走到隔壁里去。

落蔚對瑞惟已經(jīng)死心，因為她忘不了咖啡館里瑞惟冷漠的眼光。

那個眼光，深深扎進了落蔚心里。

你還是睡臥室吧，我睡隔壁。瑞惟倚在門眶邊。

還有五個月，孩子就會出生了，落蔚躺在床上欣慰地想。

到時，我不會再孤單。

盡管瑞惟無數(shù)次的道歉，但落蔚不再理會。

瑞惟開始大包小包地給孩子和落蔚買禮物，幾乎要把隔壁的房間堆滿。

可是，落蔚從不曾踏近隔壁的房間。

晚上，隔壁傳來瑞惟痛苦的叫喚聲。

落蔚閉上眼睛繼續(xù)睡覺。

從前，他們吵架。

瑞惟就用這種方法讓落蔚驚慌跑到身邊，詢問瑞惟哪里不舒服。

瑞惟就會壞壞地抱住落蔚。

瑞惟回家后的第七天，隔壁房間傳來陣陣敲打鍵盤的聲音。

或許他在網(wǎng)戀。

五個月后的晚上，落蔚被陣痛喚醒，大聲叫瑞惟。

瑞惟馬上出現(xiàn)在落蔚面前，背著落蔚下樓。去醫(yī)院。

落蔚伏在瑞惟明顯瘦了的背上。

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塌實。

在被推進產(chǎn)房的一瞬間，落蔚向瑞惟微笑。

兩個小時后，產(chǎn)房里傳來孩子的啼哭聲。

是個男孩。

母子平安。

落蔚被醫(yī)生推出來時，懷里抱著孩子。

她幸福地把孩子遞給瑞惟。

瑞惟沒有接。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瑞惟得了肝癌，晚期。

五個月前就應(yīng)該走的，卻一直挺到現(xiàn)在。

落蔚走進隔壁的房間。

一屋子的給孩子和落蔚的禮物。

打開電腦里面有瑞惟寫給孩子的話。

親愛的孩子：

爸爸永遠愛你，也永遠愛你的母親，雖然爸爸離開了你，但我的靈魂與你同在，你要好好愛你的母親，她承受了你所不能想象的苦難把你生下來。

…………

瑞惟把孩子今后可能遇到的生活問題一一列出來，又一一提供了解決的辦法和 建議，從幼兒園到成人之后。

在醫(yī)院里。

落蔚抱著孩子，座在已經(jīng)昏迷的瑞惟面前。

“瑞惟，你醒醒，我把孩子帶來了，你笑笑，抱抱他……”

瑞惟艱難地睜開眼，吃力地第一次也最后一次抱著孩子。孩子粉嫩的小手在瑞惟前撲動。

落蔚淚流滿面，用照相機照下了這永恒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