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沒有為其他城邦帶來想要的利益，他們怎么可能忍受一群野人侵占他們的土地，難道我們只能回到那片逐漸吞沒所有希望的沙漠之中？”

……

“這是血輝城的貴族首次愿意見我，愿意讓我們定居在平原。但聽聽他們的條件，我們部族竟需要替他們阻擋高山城的攻擊？那野蠻強大的鄰邦？”

“部族千人竟只活下來百人，血輝城依舊差點被攻陷，那群可笑的貴族到底還是將龍脊山脈西部也交了出去才得以勉強活命。”

“希望他們遵守承諾，起碼讓我們殘部定居在平原。但不論如何，我是要戴著兩生花回到死之界的，那么多部族漢子及女人，都因我的‘交易’而去了另一個世界，這是我應付給未來的代價……”

……

花了好幾天時間，剎久終于將十幾本書看完了。

他坐在坑道頂部，一時間感觸良多。

原本在他看來與世無爭，待在無望野地打獵為生的部落，竟有如此曲折的歷史。

靈族、通界城似乎是2000多年以來，近百位族戒長老共同的驕傲記憶。

但對于通界城到底在何處，所有長老都語焉不詳，只是大概記載了在南邊大沙漠里的某個位置。

而最初記載歷史的那位族戒長老，其所在的年代，也已經(jīng)是距通界城毀滅的數(shù)百年后了。可能他也只是在口口相傳中，沉浸于那想象中的虛幻輝煌而已。

而歷史記載中對于高山城的描述，也逐漸讓剎久清楚了這次的入侵者到底是誰。

究竟是什么引起那可怕的爆炸，剎久卻沒有得到任何線索，可能歷史上也使用了，但毀滅之下，知情人興許也沒有剩下。

什羽這幾天都在靜養(yǎng)，很多時候都在熟睡。

所幸她的身體打小就很好，不然也不可能在失血過多和中毒之下還能挺過來。

這是剎久感到最幸運的地方，他在這個充滿未知的世界上，還有一個親人。

“該出發(fā)了。”剎久喃喃自語。

這幾天，高山城似乎沒有再派人過來探查。

興許有幸存者回去，說了這里的可怕，讓他們心生忌憚了。

部落毀滅的氣息，讓附近本就稀少的野獸無一敢在這幾天靠近。

但剎久打算去血輝城，則就要去到很多他沒去過的未知之地，這不得不讓他多做打算。

他的父親剎空曾教過他，野獸，甚至很多異獸，都很討厭一種叫做“鬼香”的植物，那種植物有一種人類鼻子聞不到的氣味，鼻子靈的都受不了。而對氣味不靈敏的，一般并非猛獸。

雖然對什羽很不放心，但剎久依然外出很遠，去尋找父親描述長有鬼香的地方。

一路上，剎久沒遇到什么危險，甚至短耳兔、旱蛙都沒碰到。

“找到了！”

在秋日逐漸荒蕪的野地深處，剎久總算找到了鬼香。

它和剎空描述的完全一致——暗紫色帶有靛紋的九瓣花，花蕊如同人的眼睛，久看不禁讓人汗毛倒豎。

“你在找鬼香？”身后，一個中年人的聲音突然傳來，說得正是部落的語言。

驟然在身后的人聲讓剎久后背僵直，他下一秒順滾到一旁。

在翻滾中，他將腰間自制的砍棘刀順勢抽出，跪著只腿正對著那如蟄臥的豹貓般，悄然出現(xiàn)在身后的人。

中年人長著張嚴肅的方臉，有兩撇可笑的翹胡子，眉毛卻端正威武，他有一頭金褐的中長發(fā)，頭發(fā)有些微曲，中等身材，既不強壯也不瘦弱，身上的麻袍裝束盡管樸素，卻有種說不出的華貴。

但他的膚色讓剎久發(fā)自內(nèi)心厭惡——那是種白色，盡管沒有高山城的那些入侵者般慘白。

“你要遠行？像你這樣的小不點，居然獨自跑到這里來了，這里離你的部落足有十幾里了吧？”

在剎久數(shù)秒打量中年人的同時，中年人也快速地在打量著他。

剎久沒有回話，中年人則繼續(xù)以他那口有點滑稽的外族腔調(diào)說著靈族語。

“連你這么小的小不點都獨自跑到這里來，看來樓姓部落的確被高山城入侵了。”

“你要去哪里呢，小不點？別擔心，我和你屬于一個城邦。”

“你是血輝城的人？”

按照那些書籍的記載，現(xiàn)在的部落，應該屬于血輝城的管轄范圍。

但血輝城那些人，可一般不會跑到城邦邊境這么遠。

金發(fā)的中年人點了點頭。

“我是血輝城的稅收官員，哦，順便也是戰(zhàn)爭調(diào)查員。”

中年人口中說了兩個古怪的詞匯，剎久不能理解，那兩個詞應該是血輝城的官方語言化用的。

“什么是‘稅收’？什么是‘調(diào)查員’？”

中年人捏了捏下巴，說：“嗯……就是‘孝敬爹媽的貢品’，‘觀察螞蟻的人’?”

中年人自以為風趣，忍不住笑了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剎久皺了皺眉頭，這兩種說法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似乎在血輝城看來，部落是‘兒子’和‘螞蟻’。

“所以，這是放任兒子不管的惡毒‘繼母’來看孝敬自己的‘螞蟻’死了沒有？那這螞蟻繼母的狗腿子到底該如何稱呼呢？”

剎久以單腳跪地持刀的戒備姿勢仰視著中年人，但中年人卻沒從他的眼睛中看到絲毫卑屈。

從容的中年人舌頭打結(jié)了。

自以為平時善辯會道的他，突然支吾不出一個字。

“啊……這‘螞蟻繼母’是挺混蛋的。不過我嘛，你可以稱我為倫迪尼，倫迪尼男爵。”最后，在剎久雙眼注視下，倫迪尼男爵自報家門。

又有幾個化用詞匯剎久不太明白，不過結(jié)合語境，大概是同意他罵血輝城的觀點，及對他自己傲慢的尊稱，以表示自己是某種尊貴者。

“好了，會說話的小不點，你也該說說自己的名字吧？也該告訴我你們部落是什么情況了。”

……

剎久帶著倫迪尼前往部落所在，一路上也將他所知的情況基本告訴了他。

但唯有一點情況他進行了編造——那毀滅性爆炸的罪魁禍首。

在剎久的謊言中，高山城人離開后，為了消滅自己侵略的痕跡，最后投放了一種他沒看清的武器，導致整個部落被徹底毀滅。

他相信所有自以為上位者的人或民族，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從屬掌握著一種能毀滅他自身的東西。

如果那種東西存在，就只能掌握在上位者自己手中，或者，將所有可能仍擁有它的幸存者一同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