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衛·愛登堡自然行記(第一輯)(天際線叢書)
- (英)大衛·愛登堡
- 7148字
- 2021-11-25 11:22:30
第一章 前往圭亞那
南美洲是世界上一些最奇異、最可愛、最恐怖的動物的家園。在這個世界上,可能再也不會有什么生物像樹懶那樣,整天把自己倒掛在森林里高大的喬木上,無聲無息地在極其緩慢的節奏中度過自己的一生;也再不會有像稀樹草原上的大食蟻獸這樣身體結構嚴重不成比例的奇怪生物,它的尾巴大得像一條蓬松的橫幅,沒有牙齒的細長口腔像一根彎曲的“管道”。除此之外,精致美麗的鳥類在這里實在是太常見了,以至于變成了最不起眼的動物:花哨的金剛鸚鵡在森林中自由飛舞,它們華麗的羽毛與它們那刺耳的聒噪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同寶石般的蜂鳥在花叢中翻飛,吮吸著花蜜,飛舞時絢麗的羽毛閃爍著彩虹般亮麗的光澤。
南美洲的許多動物激發了人們對它們的興趣,只不過這種興趣往往來自人類的厭惡。河流中成群結隊游蕩的食人魚,等待著那些落入水中的動物,伺機撕咬它們身上新鮮的肉;吸血蝙蝠在歐洲只存在于傳說當中,在南美洲卻是可怕的現實,它們每晚都會從森林深處的棲息地飛出來覓食,吸食奶牛和人類的血。
既然我們把非洲作為《動物園探奇》拍攝的第一站,那么南美洲便毫無疑問地成為第二次探險的首選。可是,面對一個如此幅員遼闊、生物多樣性如此豐富的大洲,究竟選擇哪里作為這次探險的目的地呢?最終,我們選擇了圭亞那(當時還是英屬圭亞那),它是南美洲大陸上唯一一個英聯邦國家。曾經與我在非洲并肩作戰的杰克·萊斯特、查爾斯·拉古斯,這次還與我一起奔赴南美洲。除此之外,倫敦動物園的一位監管者——蒂姆·維納爾也加入了我們的探險隊。雖然他目前的任務是照料我們捕捉到的有蹄類動物,但是在他多年的動物園職業生涯中,他曾經飼養過各種類型的動物。他將留在海邊的基地,照料那些被我們捕獲并被送到那里的動物,說實話,這真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1955年3月,我們抵達圭亞那的首都喬治敦。在申請相關許可證,以及配合當地海關清點攝像和錄音設備的三天時間里,我們抽空買了鍋碗瓢盆、食物、吊床等生活物資,我們渴望立馬在這個國度開展野生動物收集工作。我們已經制訂了一個大概的計劃。通過地圖不難發現,圭亞那的大部分領土都被熱帶雨林所覆蓋,雨林往北一直延伸到奧里諾科河,向南則伸展到亞馬孫盆地。可是,圭亞那西南部的森林正在逐年衰退,取而代之的是連綿起伏的稀樹草原;海岸線一帶肥沃的土地現如今也變成了一片耕地,成片的沼澤與溪流被稻田和甘蔗種植園所取代。我們如果想收集這個國家具有代表性的物種,就必須前往以上各個地區,這是因為圭亞那不同類型的棲息地都生活著其特有的物種,而這些物種在其他地方根本找不到。困難接踵而來,應該去每個區域的哪些地方,以什么樣的順序去探索這些地方,面對這些問題,我們手足無措,直到抵達后的第三天晚上,我們受邀與三個人共進晚餐。這三個人能提供專業意見:比爾·西格爾,一位負責西部邊遠地區森林事務的地區官員;蒂尼·麥克特克,魯普努尼稀樹草原上的一個大牧場主;還有肯尼德·瓊斯,一位專為美洲印第安人看病的醫生,這份工作讓他走遍了圭亞那的每一個角落。那一晚,我們不停地翻看著圖片和影像資料,仔細地審閱著地圖,興奮地快速記著筆記,一直討論到第二天的凌晨。討論結束后,我們總算制訂出一份詳細的探險計劃:首先前往稀樹草原,接著去熱帶雨林,最后去沿海地區的沼澤。
第二天一早,我們急忙趕到航空公司咨詢航班的情況。
“四位前往魯普努尼,是嗎,先生?”航空公司的員工說道,“當然可以。明天就有一架飛往那里的飛機。”
我和杰克、蒂姆、查爾斯滿心歡喜地爬上飛往魯普努尼的飛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剛上飛機,我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我們的飛行員威廉斯上校是圭亞那叢林飛行行業的引領者,正是他非凡的勇氣和超凡的想象力,使得飛抵這個國家的許多邊遠地區成為現實。但是,起飛后我們便發現,上校的飛行技術和把我們從倫敦帶到喬治敦的飛行員截然不同。我們乘坐的達科塔飛機[2]轟鳴著在跑道上加速行進;遠處隱約可見的棕櫚樹越來越近,近到讓我一度懷疑飛機的發動機是不是出了故障,以至于不能飛離地面。直到最后一刻,飛機才以極其陡峭的爬升角度沖向空中,此時我們距離下方的棕櫚樹叢僅有咫尺之遙。飛機上的每個人都嚇得面無血色,我們互相叫喊著表達各自心中的疑慮和擔憂;緊接著,我走到威廉斯上校身邊,詢問他剛剛發生了什么。

查爾斯·拉古斯和一只枯葉龜
“在叢林里飛行!”他吐出叼在嘴角的香煙,隨手把它扔進固定在儀表盤上的錫制煙灰缸,大聲喊道,“在叢林里飛行,我認為最危險的時刻就是起飛的一剎那。在你最需要發動機動力的時候,如果有一個發動機發生了故障,你就會墜落到森林里,那里可沒有人幫你們。通常我會計算飛機在地面上的速度達到多少時,才能產生足夠的動力,讓飛機在發動機都不工作的情況下起飛。怎么了,伙計們,你們是害怕了嗎?”
我連忙向威廉斯上校保證,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感到緊張,只是對他的駕駛技術非常感興趣。威廉斯上校哼了一聲,他取下為了起飛而戴上的短焦護目鏡,換上了一副長焦護目鏡,艙內的我們也逐漸安靜下來。
成片的森林如同一張綠色的天鵝絨地毯,在我們的腳下向四面八方鋪展開來。慢慢地,我們開始意識到,我們正在接近一座巨大的懸崖。然而,威廉斯上校并沒有提升飛行的高度,森林離我們越來越近,我們甚至能看到樹冠上飛翔的鸚鵡。緊接著,懸崖不見了,下面的森林也開始發生變化。飛機下方出現了一些被草原覆蓋的小島,隨后我們便在遼闊的平原上飛行,銀色的溪流在這里縱橫交錯,小巧的白色蟻冢點綴其間。飛機開始下降,圍繞著一小簇白色建筑飛行,準備在機場跑道上著陸——跑道只是對一片稀樹草原的委婉說法,這一塊地除了沒有白蟻冢,其實與周圍的環境并沒有什么兩樣。上校讓飛機優雅地降落在跑道上,顛簸著駛向一群等待飛機到來的人。我們翻過擺放在達科塔地板上的一堆堆貨物,跳下飛機,明媚的陽光刺得我們睜不開眼睛。
一個身穿帶袖襯衫、頭戴墨西哥帽、有著古銅色皮膚的男人,興高采烈地從旁觀的人群中走出來迎接我們。他是特迪·梅爾維爾,我們在這次探險活動中的房東。他來自一個非常著名的家族。他父親是第一批定居于魯普努尼并在那里建立牧場牧牛的歐洲人之一,那時牛在這個地區還很少。20世紀初他來到這里,娶了兩位瓦皮夏納[3]姑娘,兩人各自為他生了五個孩子。如今這十個人,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成了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有的是大牧場主,有的是店長,還有的是政府護林員和獵人。我們很快就發現,無論我們在北方稀樹草原上的哪個角落遇到一個男人,如果他不是梅爾維爾,那么他一定娶了一個姓梅爾維爾的女人。
我們降落的地方叫萊瑟姆,它由凌亂散布在飛機跑道旁的幾幢白色混凝土建筑組成。其中最大的一棟,也是唯一一棟兩層建筑,就是特迪的招待所——一座非常普通的矩形建筑,有一個陽臺及一些沒有玻璃的窗戶,但是“萊瑟姆大酒店”這塊招牌為它增色不少。酒店右邊半英里[4]外的一處低矮的土坡上,矗立著地區長官辦公室、郵局、商店,還有小醫院。一條塵土飛揚的紅泥巴路從那里直抵酒店,又經過一些搖搖欲墜的外圍建筑,一直延伸到一片干燥的荒野,那里滿是白蟻冢和低矮的灌木叢。20英里外的平原上突兀地聳立著一排參差不齊的山峰,在耀眼的天光的映襯下,熱浪中的它們就像煙藍色的剪影。
由于航班帶來了大家期盼已久的貨物和每周例行的郵件,因此方圓數英里之內的居民都來到萊瑟姆等飛機。飛行日是這里最為重要的社交盛典,每當這個日子來臨時,酒店里總是擠滿了牧場主和他們的妻子,他們驅車從偏遠的牧場趕到這里,即使飛機飛走了,他們也會繼續逗留,談論新聞和小道消息。
晚餐結束后,餐廳里無人使用的桌子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長長的木凳。這時,特迪的兒子哈羅德開始安裝電影放映機和大屏幕。酒吧里的人慢慢地往餐廳里聚集,長凳上坐滿了觀眾。有著藍黑色直發和古銅色皮膚的瓦皮夏納牛仔,也就是聞名于世的vaqueros[5],光著腳成群結隊地走進來,在門口付錢。燈光熄滅后,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煙草味,回蕩著大家期待已久的聊天聲。
晚間娛樂的序幕由一些明智地未標日期的新聞片拉開。接著是一部好萊塢牛仔電影,它講述的是西部荒原上開拓者的故事,影片里品行端正的美國白人毫無疑義地屠殺了大量邪惡的印第安人。人們怎么也不會想到,這群瓦皮夏納人在看到他們的北美同胞被殘忍地殺害時,冷漠的臉上竟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但是,這部電影的情節真是讓人有點難以理解,這不僅是因為一些冗長的鏡頭在長期的拷貝中被刪除了,而且這些膠片卷是否按照正確的順序被播放,也令人懷疑。在第三卷放映時,一個凄美的美國女孩就已經被印第安人殘忍地殺害了,但是放到第五卷時,這個女孩又出現了,甚至還和主人公相愛了。瓦皮夏納觀眾真是隨和,如此離譜的情節竟然絲毫沒有破壞他們對大型戰斗場面的喜愛之情,而戰斗場面還引發了他們熱烈的掌聲。我向哈羅德·梅爾維爾表示,放這樣一部電影可能不太合適,不過他非常自信地和我說,到目前為止,牛仔片是所有放過的影片中最受歡迎的。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好萊塢的情景喜劇在瓦皮夏納人看來極其荒謬。
電影放完后,我們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間里只有兩張配了蚊帳的床。顯然,我們當中的兩個人要睡在吊床上,我和查爾斯立馬宣稱享有這樣的“特權”。對于我倆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自從在喬治敦買了吊床之后,我們就一直想嘗試一下。我們非常專業地把它們掛在墻上固定的鉤子上。可是,體驗了數周之后,我們才意識到,我們不過是無可救藥的門外漢罷了。我們把它們拴得高了,而且打的結也過于精致復雜,以至于每天早上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去解開它們。杰克和蒂姆冷淡地爬上各自的床。
早晨起床后,一眼就能看出昨天夜里我們兩對中哪一對睡得更舒服。我和查爾斯發誓說,我倆睡得很沉,在吊床上睡覺是我們的習性。但是,誰都不相信這話是真的,因為我倆誰也沒能學會如何斜躺在南美洲這種沒有伸縮裝置的吊床上。我在夜里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努力讓自己沿著吊床縱向躺著,可折騰一宿的結果是,我的腳的位置比頭還要高,身體蜷曲得特別厲害。我完全沒有辦法翻身,感覺整個后背都要斷了,早上起來時,我覺得自己的脊椎骨永遠也直不起來了。
早餐過后,特迪·梅爾維爾跑進房間,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消息。他說一大群瓦皮夏納人正聚集在附近的湖泊,用當地傳統的方法捕魚——在水中“投毒”。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好機會,或許他們在捕魚的過程中能碰到一些讓我們非常感興趣的動物,所以特迪建議我們也過去看看。我們坐上他的卡車,穿過稀樹草原。整個旅途非常順利,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麻煩。雖然路上到處都是蜿蜒曲折的小溪,但繞過它們并不是什么難事;我們能在很遠的地方就注意到它們,這是因為溪岸被灌木叢和棕櫚樹環繞著。除此之外,路上唯一的障礙就是那些低矮的砂紙木灌叢和蟻冢——那些蟻冢猶如高聳的尖塔一般,有時單獨矗立,有時一大片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我們駕車駛過時如同穿梭在一座巨大的陵園中。幾條在稀樹草原上縱橫交錯,被軋得特別板實的路,把一座座牧場連在一起,可是我們要去的那座湖卻與世隔絕;不久特迪就駛離主路,開始在灌木叢和白蟻冢之間穿行顛簸,如今沒有現成的路,他只能依賴自己良好的方向感。我們很快就看到了遠處地平線上的一排樹,那里正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一到那里,我們就發現湖中有一條用木樁圍成的長堤壩。瓦皮夏納人將他們從數英里之外的卡努庫山上收集來的一種特殊藤本植物碾碎,扔進了用木樁圍成的堤壩內。堤壩旁圍滿了漁民,他們手持弓箭,蓄勢待發,等那些被有毒汁液毒暈的魚漂浮到水面上。瓦皮夏納人緊緊抓住懸在湖邊的樹枝,他們停留在水中央特制的平臺上。一些人站在簡易的木筏上,還有一些人則乘著獨木舟來回巡視。女人們早就已經在岸邊的一塊空地上點起了篝火,掛好了吊床,等待著清理和加工男人們捕獲的魚;但是到目前為止,男人們還沒有捕到一條魚,她們等得越來越不耐煩了。她們鄙夷地說道,這群男人實在是太愚蠢了:圈了這么大范圍的湖面,可是就從森林里收集了那么一點點有毒的藤本植物,如此低微的毒量對魚幾乎沒多大作用。耗費三天時間圍筑的堤壩和搭建的平臺,算是浪費了。特迪剛到這里便和這群瓦皮夏納人打成一片,他收集到了所有的信息及一條新聞——一個女人在湖的對岸發現了一個洞,她說這個洞里有個大家伙。她不是很肯定洞里到底是什么,可能是蟒蛇,也有可能是凱門鱷。

射魚
凱門鱷與真鱷和短吻鱷是同屬于一個類群的爬行動物,在外行人看來這三種動物長得非常像。然而,對杰克來說,它們三者有著巨大的區別,這三種鱷魚雖然在美洲都有分布,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習性。杰克認為,在魯普努尼,我們或許能捕獲到黑凱門鱷,這是所有凱門鱷中最大的一種,據說可以長到20英尺[6]長。杰克說他更希望洞里能是一條“漂亮的大凱門鱷”,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能捕捉到一條相當大的蟒蛇,他也會很高興。我們登上獨木舟,在一位婦女的引導下橫渡湖面。
經過調查研究,我們發現這里有兩個洞——一個小一點的洞和一個大洞,而且它們相互貫通,因為把棍子插入小洞時,大洞會飛濺出泥漿。我們用木樁在小洞周邊設置了一圈圍欄。與此同時,為了防止這只未知生物從大洞逃走,也為了讓它有足夠的空間現身并被我們抓住,我們從岸邊砍了一些樹苗,把它們塞到湖底的淤泥里,使其在大洞出口處圍成一個半圓形的柵欄。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看到獵物,無論我們怎么戳這個小洞,它就是不出來,所以我們決定挖開大洞周邊的草皮,擴大洞的面積。我們慢慢地鑿開了隧道的頂部,就在我們繼續挖掘時,地下發出一聲悶吼,這是任何一種蛇都不可能發出的聲音。
當我們小心翼翼地盯著埋在陰暗的隧道里的木柵欄時,我看到了一顆又大又黃、半浸在泥水中的凱門鱷牙齒。這條凱門鱷被我們逼到了絕境,通過牙齒尺寸可以斷定它非常大。

挖掘凱門鱷
凱門鱷有兩個用于進攻的武器。首先,也是最明顯的,就是它們巨大的頜骨;其次就是那粗壯有力的尾巴。這其中的任意一個都能對人類造成非常嚴重的傷害,然而,幸運的是,我們圍捕的這條凱門鱷蜷縮在洞里,我們一次只要盯住它的一端就可以了。瞥見它的牙齒后,我知道哪一端是我最想要的了。杰克不停攪動著柵欄里的泥水,試圖弄清楚這條凱門鱷是以怎樣的姿勢蜷縮在洞里,并據此制訂出一個最佳逮捕方案。在我看來,如果這只野獸決定快速地爬出來,杰克應該立馬跳開,否則他就會失去一條腿。我覺得此時的自己是離危險最近的人,為了能將整個捕捉過程更好地拍攝下來,我站在遠離岸邊的齊腰深的湖水中,不停地調整著查爾斯腳下獨木舟的位置。倘若凱門鱷向杰克猛撲過去,我敢肯定,它一定會撞到我們搭建的簡易柵欄。如果真是這樣,杰克只要跳到岸邊就安全了,而我則不得不蹚過好幾碼[7]的湖水,才能抵達安全的地方。我從未懷疑過,在如此深的水中,凱門鱷的游速一定比我快。不知怎的——我的緊張表現得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我似乎無法使獨木舟保持足夠的平穩,以保證查爾斯可以正常地工作;后來,我的一次異常劇烈的拉扯差點把查爾斯和他的攝像機掀進水里,打這之后,他決定和我一起站在水里,這樣他的設備被浸濕的危險會更小一些。
與此同時,特迪從當地人那里借來了一副用生皮制成的套索,緊接著杰克和他跪在岸邊,將套索吊在凱門鱷的鼻子前,希望它能朝著我和查爾斯的防線撲過來,如果這樣的話,它的頭就能被套索牢牢地套住。它咆哮著,劇烈地拍打著隧道的兩邊,湖岸都因此微微顫動。然而它非常明智,拒絕往前挪動一步。杰克只能挖開更多的湖岸。
這時,我們周圍已經聚集了二十多個當地人,他們圍觀捕捉行動,還給我們提了一些建議。不過,我們希望活捉這條凱門鱷且不想傷害它的行為,在他們看來簡直不可思議。他們更傾向于用刀當場把它宰殺了。
最終,杰克和特迪用兩根帶杈的樹枝將套索撐開,才套住凱門鱷黑色的吻。顯然,這個行為激怒了這只野獸,它不停地扭動和咆哮,掙脫了套索。隨后,他倆又嘗試了三次,但每次都被它掙脫。現在進入第四回合,杰克用棍子慢慢地把套索朝凱門鱷的頭上挪了挪。當這只爬行動物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時,他猛地拉緊繩索,凱門鱷危險的頜骨總算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了。
現在我們只要當心它巨大的尾巴就可以了。從查爾斯和我站的地方看,情況似乎在往更糟的方向發展,原因是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又在凱門鱷的下巴上系了一個套索,這時特迪讓一位瓦皮夏納人將先前搭建的柵欄連根拔起。現在除了湖水之外,我和查爾斯與這條凱門鱷之間沒有任何屏障,它長長的頭顱伸在洞外,一雙黃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我們。杰克立馬從岸上跳入水里,剛好落在洞的正前方,手里還拿著一根他剛從樹苗上砍下來的長桿。他彎下腰,把桿子推到隧道里,這樣桿子就可以沿著爬行動物那布滿鱗片的背伸進去。他伸手把桿子繞了半圈,夾在了凱門鱷濕漉漉的腋窩下面,然后把桿子固定住。隨后,特迪也跟著他一點一點地把凱門鱷從洞里拉出來,用活結把它的身體和樹苗綁在一起。它的后腿、尾巴根,最后是整條尾巴都被牢牢地綁住了,五花大綁的它現在安全地躺在我們腳下,渾濁的泥水拍打著它的嘴。不過,這條凱門鱷只有10英尺長。
現在,我們不得不把它弄到對岸去,這樣才能將它運上卡車。我們把木桿的前端拴在獨木舟尾部,把凱門鱷拖到我們后面,慢慢地把船劃到婦女們駐扎的營地。
在杰克的指導下,這群瓦皮夏納人幫我們把凱門鱷裝上卡車。隨后,他有條不紊地檢查捆綁在鱷魚身上的一條條繩索,確認每一條都完好無損。由于沒有捕到魚,女人們無所事事,所以都圍攏到卡車這邊來看我們逮捕的鱷魚,并試圖弄明白究竟為什么會有人如此看重這么危險的動物。
我們駕車穿越稀樹草原,返回駐地。查爾斯和我坐在凱門鱷的兩旁,我倆的腳離它的頜骨只有不到6英寸[8]的距離。我們相信捆綁它的生皮套索有人們說的那樣結實。由于剛出來就捉到了這樣令人印象深刻的動物,我和查爾斯都挺高興的。然而,杰克卻表現得不那么明顯。
“這個開始,”他說,“不是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