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羨官任左武衛(wèi)將軍之職,負責掌管玄武門宿衛(wèi),此時正在玄武門當值。
他接到旨意后,并沒有隨小宦官穿過宮中直奔兩儀殿,而是騎馬從芳林門入城,再從安福門入皇城,之后再經(jīng)承天門,進入太極門。
之所以繞這么一大圈進宮,是因為李世民并未給他穿行宮中的特權(quán),而他也不想在深夜觸犯李世民的忌諱。
“大家,李將軍來了。”趙淳走近李世民,輕聲提醒道。
“哦。”李世民放下正在批閱的奏疏,抬頭說道:“讓他進來吧。”
李君羨穿著锃亮的明光鎧,走入兩儀殿。
見到李世民后,他抬手行禮,說道:“臣李君羨,拜見陛下。”
李世民并未說話,而是朝趙淳揮揮手。
趙淳知曉其意,帶著一眾內(nèi)侍和宮女退到十丈外。
“你可知道蜀王最近與什么人來往?”李世民面無表情,出聲問道。
李愔突然間性情大變,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背后有人指點。
不過他并非擔心李愔在背后謀劃什么事,反而更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讓李愔如此聽話?
要知道李愔性子執(zhí)拗,可不是那么容易聽得進去諫言的人。
聽到李愔二字,李君羨先是一愣,繼而馬上回道:“回陛下,臣對蜀王府并未關(guān)注。”
他統(tǒng)領(lǐng)的百騎司負責查探關(guān)中一切動向,可李愔是李世民親子,他還沒有膽子敢監(jiān)視一個正一品親王的起居。
李世民顯然知道這個答案,又說道:“朕現(xiàn)在命你去查一下,天亮之前,朕需要看到你的奏報。”
“喏。”李君羨躬身行禮,領(lǐng)旨退下。
燭火搖曳中,李世民神色莫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次日,蜀王府校場,李愔正與典軍楊道整切磋武藝。
幾招過后,李愔收回橫刀,不滿道:“言正,你這只守不攻,莫不是故意讓著本王。”
“殿下,末將……”楊道整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他性情耿直,既不想實話實說讓李愔失了面子,又不想曲意奉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李愔見楊道整這幅模樣,忍不住搖搖頭,沒再繼續(xù)為難他。
他將橫刀交給一旁的侍衛(wèi),說道:“算了,今天本王就放過你。”
楊道整似乎松了口氣,馬上笑著回道:“末將謝過殿下。”
李愔頓時滿臉無語,這明顯是在嫌棄他啊,還是連藏都不愿意藏那種。
他正想著能否將這家伙打發(fā)去嶺南時,楊紀領(lǐng)著一名內(nèi)侍走了進來。
宮里的人?他腦中不由冒出這個想法。
“奴婢見過蜀王殿下。”內(nèi)侍躬身行禮,繼續(xù)說道:“大家口諭,召殿下入兩儀殿見駕。”
李愔問道:“現(xiàn)在嗎?”
“是,大家此刻正在兩儀殿處理政務(wù)。”內(nèi)侍再次回道。
“好,先容本王沐浴更衣。”李愔看向楊紀,吩咐道:“帶內(nèi)侍去前廳候著,好生招待。”
內(nèi)侍心中詫異,表面卻不動聲色。
在李世民諸子中,唯一把他們這些宦官當人的親王,只有還在立政殿的那位晉王殿下。
現(xiàn)在看來,這位蜀王殿下也沒有傳聞中那樣囂張跋扈。
李愔不知道內(nèi)侍心中所想,洗漱過后,便坐上馬車,隨內(nèi)侍一同入宮。
太極宮位于長安城北,始建于前隋開皇二年,規(guī)模龐大,氣勢恢宏。
李愔在承天門下車,將魚符交與守門郎查驗后,步行穿過五六道宮門,才來到兩儀殿。
得到內(nèi)侍通報,他緩緩走進殿內(nèi),朝御案后的李世民行禮。
“兒臣拜見父皇,祝父皇福壽安康。”
這是他從益州回長安后,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和李世民見面。
李世民看著李愔,說道:“你的奏疏我看了,寫得不錯。”
“兒臣……”李愔正準備謙虛一下。
沒等他把話說完,李世民突然發(fā)問:“是誰教你的?”
今早李君羨奏報,言近日蜀王府并無異常,一切依舊。
可他篤定李愔不會突然變得如此恭順,背后肯定另有原因。
李愔愣了片刻,下意識答道:“兒臣自己寫的,并沒有人教。”
“當真?”李世民再次問道。
李愔終于回過神來,原來是在懷疑背后有人指點他。
他抬頭看向李世民,目光坦然,不卑不亢地回道:“兒臣所言,句句屬實。”
李世民看著李愔的臉,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臉上頓時有點掛不住。
他轉(zhuǎn)開話題,說道:“捐獻錢糧就不必了,有這份心就好,朝廷也不缺你的那份錢糧。”
“是。”李愔點頭答道。
捐獻錢糧只是一個姿態(tài),而且他早就知道李世民不會輕易答應(yīng),畢竟李承乾和李泰都沒有動靜,他一個蜀王捐錢捐糧算什么回事。
李世民沉吟片刻,繼續(xù)說道:“朝中決定派黜置使前往岐州,巡察賑災(zāi)事宜。”
“你跟著唐儉一起去,好好學習一下如何治境安民,將來也好輔佐君王,為國出力,免得整日里只會胡鬧玩樂。”
李愔心中有些疑惑,卻還是低頭答道:“兒臣領(lǐng)旨。”
李世民見李愔舉止有度,不似以往輕浮,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一年多沒見,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些看不透李愔。
他命李愔去岐州,其實還是存了試探的心思,想看看是否真的有人,在暗地里為李愔出謀劃策。
長孫皇后去世才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察覺到李承乾和李泰漸行漸遠,雙方已經(jīng)逐漸露出爭斗的苗頭。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希望其他幾個兒子再牽涉進去。
“行了,去看看你的母妃,禁足也就免了吧。”他朝李愔揮揮手,示意其退下。
“兒臣告退。”李愔抬手行禮,緩緩?fù)顺鰞蓛x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