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

楊道整帶人圍住一座破敗院落，不許任何人靠近。

庭院中燒著一堆篝火，照亮了李愔的面龐，他身邊擺放著草藥，面粉，白疊子，各種瓷器、陶器……

為了解釋各種藥物、口罩的來源，他只好裝模作樣地開始煉藥。

不準旁人窺視的理由倒是很好找，一句不傳之秘足以。

他強忍著瞌睡，時不時將草藥、白疊子等物扔進火中，再把各種液體在陶器間相互倒來倒去，造成一種使用過的假象。

終于，天色微亮時，李愔打著哈欠，推開院落的門。

“讓人將里面打掃干凈，還有那些藥品，是我廢了好大力氣煉制的，要好好看管。”

“喏。”楊道整抬手行禮。

“就這樣吧。”李愔又打了一個哈欠，困意十足地說道：“我先去歇著。”

說完，他轉身走進不遠處的一座帳篷，倒頭便睡。

楊道整帶著人走進院門，看見擺放整齊的藥品，心里很是吃驚。

他跟隨李愔一年多，沒少見李愔干不著調的事，可現在他才發現，李愔好像并沒有看起來那么一無是處。

不說這些藥物是否有用，至少在救治百姓的態度上，李愔算是無可指摘。

莫非……自家這位殿下一直在藏拙？

楊道整被自己猜想嚇了一跳，急忙晃了晃腦袋，不敢再繼續往深處想。

“你們幾個，先把藥品和這些……口罩收好，不要弄壞了。”他開始吩咐手下做事，免得自己忍不住浮想聯翩。

一會兒過后，代松林滿臉喜色，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他沒見到李愔的身影，便開口問道：“楊典軍，殿下在何處？”

“殿下忙活了一夜，剛剛才歇下。”楊道整指了指帳篷的方向。

代松林愣了一下，看見侍衛們拿起一袋袋白色的藥丸，小心地放進木箱中。

他不禁感嘆道：“殿下真是宅心仁厚，愛民如子啊！”

此話一出，楊道整馬上瞪大眼睛，急忙抬手阻止，“代醫官，慎言，慎言。”

“楊典軍，難道老朽說的不對？”代松林一臉不解。

“這……”楊道整面露糾結，只得說道：“倒也不是，總之你以后盡量少提就好，殿下不喜歡聽這種話。”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可有了剛才的猜想，他就不得不替李愔多考慮一點，

不管李愔藏拙是想避禍，還是另有圖謀，“愛民如子”這種敏感話語還是少提為妙。

若是傳入朝中，就算李世民不在意，也難保幾位嫡出的皇子心生不滿，伺機尋李愔的麻煩。

代松林常年在岐州行醫，根本不了解這其中的曲折，還以為是李愔性情古怪。

“既然殿下不喜，那老朽以后不提便是。”他看向楊道整，說道：“多謝楊典軍提醒。”

“代醫官不必客氣。”楊道整抬手推辭。

同時，他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居然會站在李愔的立場上權衡利弊。

他思來想去，覺得是李愔來到岐州后，并沒有像以往那樣胡作非為，反而一心賑濟災民，讓他改變了對李愔的看法，進而開始維護李愔。

“對了。”他突然想起代松林剛才的神情，好奇地問道：“代醫官，你來找殿下，是有何喜事？”

“哎喲。”代松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有些懊惱地說道：“你看老朽這記性。”

接著，他激動地說道：“楊典軍，殿下研制的新藥效果奇佳，昨日服藥的十個病患，病癥減輕了不少。”

“按老朽行醫多年的經驗，只要再過兩三日便可痊愈，老朽想請殿下繼續施藥，救治身患暴痢的災民。”

“代醫官，你說的可真？”楊道整有些難以置信，再次確認道：“十個人，你是說十個人的癥狀都緩解了？”

“老朽豈敢在這種事情上說笑？”代松林面色嚴肅地答道。

楊道整拳掌相擊，脫口而出道：“太好了。”

他原以為李愔的新藥就算有效，最多也就只能救回一半人的性命，卻沒想到十個病患全都有轉好的跡象。

“楊典軍，眼下病患們都等著用藥，你看，可否向殿下稟報一聲？”代松林又說道。

楊道整覺得此刻叫醒李愔不太妥，可代松林說的也不道理，“既然如此，請代醫官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向殿下稟報。”

“多謝楊典軍。”代松林再次道謝。

李愔在睡夢中被人輕輕推醒，睜眼看見是楊道整，便用手撐著坐起，問道：“言正，出什么事了？”

“殿下，代醫官來報，說是昨日服藥的十個病患都已轉好，請殿下繼續施藥救治。”楊道整如實當真。

“太好了。”李愔有些激動，直接站起來，說道：“走，我們一起去看看。”

楊道整剛想提醒李愔注意儀表，可沒等他開口，李愔已經大步了走出帳篷。

李愔見到代松林后，一邊聽他匯報病患們的情況，一邊向病患們所在地走去。

到了地方，李愔看得出來，十個病患的氣色較昨天好了不少，正在吃菜粥。

“殿下來了……”

“見過殿下……”

“……”

許多病患見到李愔后，紛紛放下陶碗，朝李愔行禮。

“不必多禮，你們都起來，都起來。”李愔抬手勸道。

等病患們起身后，他又看向代松林，問道：“老先生，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代松林略一思索，答道：“既然殿下的新藥確有奇效，依臣看來，應該繼續施藥，以免延誤治病的良機。”

“好。”李愔點點頭，說道：“我昨夜又煉制了許多藥丸，還請老先生費心，盡快分發給所有患有暴痢的災民。”

經過昨日的清點，共有六百多人患病，病情較為嚴重的有七八十人，昨晚從意識空間中取出來的各種藥品，至少可以先將病情控制住。

接下來，他只需要再將昨夜煉藥的過程重復幾次即可。

李愔介紹完各種藥物的用法用量后，鄧伯安和代松林帶著人開始去發藥。

災民們聽說自己得救后，許多人喜極而泣，廢舊軍營里漸漸多了笑聲，不再是哀聲遍野。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飛奔入城，直奔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