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眼睛里盈滿了淚光，就像遍地是水的海洋行星。

爆爆伸長著脖子望向科勒，似乎在極力地想要看見他重新露出溫柔的笑顏，說著令人如置身于今早羽絨天堂里那般愜意閑適的夢話。

爆爆不明白科勒那樣高深的言語，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拒絕或是別的什么，但她的內心不再對科勒給予的寵溺感到不安與抵觸，頃刻間所有的疑心也煙消云散，剩下僅有對孤獨與未知的惶恐。

“我的意思是，爆爆，這個世界充滿了分別，我也曾擁有過被愛的時光，我也以為那會是永恒。但現在，一切終究會消失，再也回不來……我能理解你的不安，因為我也是這樣。”

“不是的，科勒……”爆爆停止了抽噎，聲音清亮而脆弱。

“每個人都會各自分離，往各自的終點奔去。”

“我不會離開你的！”爆爆篤定地說道。

科勒舒展開面容，重新露出了平淡的微笑，回到自己的位置，說道：“我會記住你的諾言。”

似乎是明白了科勒內心的缺憾與難處，爆爆極力地想要挽回對方的情誼：“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發誓！”

“早餐來了，有沒有覺得肚子餓了？”

爆爆扭頭一瞧，正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堆砌著廉價的笑容推著餐車緩緩走過來，她害怕地縮了縮身子，如果不是科勒還身邊，她恐怕立即就會跳下凳子溜掉。

“老大……”鮑勃搓了搓手，喊道。

“優雅，鮑勃，你不再是以前那個粗魯的混混了，叫保持自己的格調，要優雅……現在，科勒先生還有爆爆女士將共進早餐。”

“是的……先生……”鮑勃抓了抓發癢的額頭：“額，還有女士……”

“別怕。”發現爆爆仍然有些不自在，科勒站起身來，走到鮑勃的身邊：“鮑勃大廚是個和藹可親的家伙。”

鮑勃剃光胡須后青綠色的上唇咧出了哭一般地笑容，看上去更不像個好人了。

好在科勒并不是全無辦法，他從懷里變魔術般掏出了兩撇胡子，說道：“鮑勃，謝謝你的胡子，我玩的很開心，現在還給你吧。”說完，“啪”地一聲，將這些胡須貼在了鮑勃光禿禿的后腦勺上，隨后使勁搓著他的后頸肉，使它不斷地變化形狀，還一邊對著爆爆作怪道：“嗨！這里是鮑勃仙子，你覺得我美嗎~嗯~？”

爆爆笑了笑，又吸了吸鼻涕，問道：“科勒，你是他們的老大嗎？”

科勒點了點頭，說道：“啊，是有幾個不成器的屬下。”

“需要我為你做些什么嗎，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科勒打了個響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期待地望著鮑勃。鮑勃也學乖了似的，抖了抖后脖子上的胡須，穩重而優雅地將兩個大銀罩子從移動餐車上托起，分別放在科勒和爆爆的面前。微微一鞠躬，右手放在下腹，左手兩指鉗住罩子上的圓柄，得到了科勒的示意后，才又恭敬地將兩人面前的銀罩子掀開，緩緩從餐桌上退開。

“還不錯，不是嗎？鮑勃學得有模有樣的。”

爆爆沒有理會科勒的評價，科勒忽視了自己主動想要幫忙的請求，這讓她內心憤憤不平地想到，自己再次被忽視了，就像之前在那個四人小隊里一樣，她總是被小覷的那一個……

精致的白面包和野雞肉，配上金黃的玉米粒，以及一小碟黑胡椒醬，這都是上城來的高級貨，就算是地道的上城人，也不一定能常常這樣吃，何況這還只是早餐。

爆爆用勺子碾碎了幾顆玉米粒，又嚼了幾口雞肉，不得不說，味道很不錯，但她就是提不起興趣，她滿腦子都是科勒無視了她的瞬間，這令她愈發地不快。

“滋啦——”金屬叉劃過瓷碟，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響，爆爆看了科勒一眼，滿不在乎地說道：“抱歉。”

“……”科勒依然優雅地，緘默著，享用他的早餐。

爆爆用叉子扎穿了面包，又扎上了雞肉……吸了吸鼻子，硬忍下了噴嚏，她又用帶著雞肉和面包的叉子攪亂了玉米粒和黑胡椒醬。

“你必須吃完它。”科勒說道。

“好吧。”爆爆并沒有犟嘴，轉而認真地開始吃著自己的“杰作”起來。

“我想你大概沒有思考過，關于以后的事情。”

“什么？”爆爆的眼珠子轉了個圈，撐直了身子說道：“不，我有想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我是說，當我長大了，我能賺錢，給你買喜歡的東西！還能幫你揍人，我不怕打架！”

“哈哈，來自祖安的小姑娘，人生的未來就只是這些可能嗎？”

“科勒，你能不能把話說得明白點兒，我覺得我都沒辦法理解，‘人生的未來’，什么意思？”

“上城的人，他們都在渴望美好的生活，快了而充實地度過未來的每一天，最好，在人生有限的時光里，還能再次看見新的科技飛躍，盛大的‘進步日’是他們對此對美好的暢想。”

“我討厭上城，蔚說他們什么都不懂，只會騎在祖安人頭上，享受一切便利，總有一天，我也要……”爆爆沒有再說下去，攏了攏餐盤中的食物，繼續吃了起來。

“但你不能否認，或許上城人那樣的生活，才是普羅大眾所向往的。”

“科勒，你就是上城人吧，臉色和皮膚都像是那些貴族老爺們，你也一直為他們說話。”

科勒搖了搖頭，說道：“這里才是我的故鄉，我曾與你說過，你必須接受，每個地方都會有‘意外’，皮城會有像祖安的人，祖安也會有像皮城的人，一旦樣本數量足夠大，那幾乎什么都有可能。”

“不管你是誰，我都會報答你的。”

“我不需要被‘暴打’，我希望你開心生活，這就夠了。”科勒輕緩短促地笑道。

“你不相信我？”

“不，我是說，爆爆，每個人的未來總會是千變萬化的，對嗎，有無數種可能。”

“也許吧……總之，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