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歡推開應急通道的門時，頂燈恰好亮起。林深看見她胸前的工牌在黑暗中泛著微光，像夜航船上的燈塔。

“信用卡數據泄露的事我聽說了?！八穆曇魩еⅲ@然是一路跑來的，“需要幫忙嗎？“她遞來U盤，金屬外殼上還帶著體溫。

這是2024年臺風季，浦江銀行正經歷成立以來最嚴重的信任危機。三小時前，暗網流出五百萬條信用卡數據，而林深作為信用卡中心總經理，正站在風暴中心。

“你怎么進來的？“林深盯著監控屏幕，加密數據流在黑色背景上蜿蜒如河，“安保系統已經全面封鎖。“

許清歡將筆記本電腦放在消防栓箱上，十指在鍵盤上飛舞?！拔以诳萍疾孔鲞^三年風控，“屏幕藍光映在她臉上，“你忘了我修復過核心系統漏洞？“

林深聞到她發間的白茶香，與會議室殘留的烏木沉香形成微妙對沖。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的述職會，許清歡作為新晉客戶經理匯報時，曾用貝葉斯算法預測過信用風險。

“找到了。“許清歡敲下回車鍵，監控畫面突然定格在某個深夜的機房，“數據是從這里被拷貝的。“畫面里，技術部老劉正在往移動硬盤傳輸文件。

林深感覺胃部抽搐。老劉是王明遠時代的舊部，上個月剛申請提前退休。他掏出手機要撥號，許清歡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你看這里?！?

畫面放大十倍，老劉的工牌吊繩反光里映出半張人臉——是顧雅雯的助理。

臺風在窗外咆哮，雨水像子彈般擊打玻璃幕墻。林深盯著許清歡眼下的青影，“為什么要幫我？“

“去年你駁回我的調崗申請時說過，“她低頭敲打鍵盤，“真正優秀的風控師，應該留在能看見硝煙的地方?！?

數據恢復持續到凌晨四點。當最后一條客戶信息被加密時，許清歡突然劇烈咳嗽。林深這才發現她的西裝外套右肩全濕了——來時的暴雨澆透了半邊身子。

“去換件衣服。“他脫下自己的西裝，“會感冒。“

許清歡接過衣服時，指尖擦過他手腕內側的靜脈。這個瞬間讓林深想起七年前被困電梯時夏薇的手汗，想起三年前唐璐翻書時微涼的耳垂，想起昨夜顧雅雯讓他簽字的晉升文件。

“林總，“顧雅雯的助理突然出現在門口，“顧副行長讓您馬上去她辦公室?！八哪抗鈷哌^許清歡身上的男士西裝，鏡片反著冷光。

顧雅雯的辦公室彌漫著威士忌的氣息。她站在那幅懸崖女人油畫前，梵克雅寶胸針不知何時換成了寶格麗靈蛇。

“數據泄露的事，總行要追責?！八龥]回頭，“老劉已經承認是他私自拷貝數據?！?

林深看見她桌上放著老劉的認罪書，簽名處有暗紅色指印?！暗O控顯示......“

“監控系統昨天升級了?！邦櫻碰┺D身，蛇形胸針的眼睛閃著幽綠的光，“部分歷史數據可能存在誤差?！八f來鋼筆，“簽個字，這事就了結了?！?

林深接過鋼筆，萬寶龍的筆尖在認罪書上投下細長陰影。他突然想起許清歡濕透的右肩，想起她在消防通道說的那句“能看見硝煙的地方“。

“我要求重啟調查。“鋼筆落在實木桌上發出悶響。

顧雅雯的笑容慢慢凝固。她打開雪茄盒，金箔紙在指尖沙沙作響：“知道王明遠為什么輸嗎？“她點燃雪茄，“因為他不懂什么時候該裝糊涂。“

臺風登陸時，林深在機房找到許清歡。她正在修復最后的安全漏洞，屏幕上跳動的代碼像一場藍色暴雨。

“我要去總行舉報?！八f。

許清歡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良久，她保存文檔拔出U盤：“我跟你去?！?

總行紀檢組的辦公室掛著“清正廉潔“的書法橫幅。林深遞交證據時，發現許清歡悄悄塞給他一張紙條：“數據鏈第七節點有異常跳轉，疑似境外IP介入?！?

這個發現讓整個事件升級為跨國金融犯罪。當顧雅雯被帶走時，她轉頭對林深說：“你會后悔的?！八箝g的鉑金手銬映著警燈，像一對折斷的翅膀。

三個月后，林深在人力資源部看到許清歡的辭職報告。

“為什么？“他在消防通道堵住她。這里正是他們初次聯手的現場，應急燈將影子拉得很長。

許清歡撫摸著墻上的消防示意圖：“記得我說過為什么選擇做風控嗎？“她的指尖停在上海地圖上，“我父親是破產企業的會計，他至死都在找那筆消失的周轉金?！?

林深看見她眼底泛起水光，突然明白那些精準的風險模型里，藏著怎樣刻骨的故事。

“接下來去哪？“

“申請了蘇黎世聯邦理工的AI倫理博士?！八ζ饋硌劢怯屑毤y，“你說過，真正的風控應該預見未來。“

臺風過境的夜晚，林深在辦公室整理交接文件。抽屜里，夏薇的工牌、唐璐的書簽和顧雅雯的鋼筆排成沉默的隊列。最后放進的是許清歡留下的U盤，金屬外殼上刻著小小字母：Q.H.。

手機突然震動，是許清歡發來的照片。蘇黎世湖的天鵝正掠過水面，她配文：“你說天鵝求偶時會跳終局之舞，那人類呢？“

林深走到落地窗前，東方明珠的燈光刺破云層。他想起數據泄露那晚她濕透的肩膀，想起紀檢組門口她攥緊的拳頭，想起此刻照片里天鵝舒展的脖頸。

回復框里的光標閃爍許久，最終他只打了三個字：“看腳下?！?

窗外開始下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這一次，林深終于看清每道水痕都在奔向屬于自己的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