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孝廉很好的睡了一覺，很長時間以來，他都沒有睡的這么好了。

不過睡醒之后，闞孝廉的心里依然在琢磨著安東告訴他的那些話。誠然，安東說的很有道理，闞孝廉也認為為了保持歷史的走向，或者說保證未來的發展，甚至更宏偉的宇宙探索目標，自己的實驗也應該去做下去。

安東給闞孝廉描繪了一個完美的開端，這個開端是一段新紀元的歷史開端，闞孝廉就是打開新紀元大門的那個人。這個描述，闞孝廉的確心動不已，作為一個科學家，這簡直是難得的機會，世界上能夠和未來直接對話，了解歷史進程，明確自己的創新效果的科學家，恐怕闞孝廉也是唯一一個吧。

至少他心里是這么想的。

可是，心中的疑惑始終沒有打消。

第一個疑惑是，歷史的走向是可以控制的嗎？按照安東所說，100年后和200年后的場景，是地球終將被宇宙的自理機制清除，這似乎是大勢所趨。如果自己不去做這個實驗，那么自己所在的空間會被直接清除，理論上，這是有可能的。如果自己的實驗成功了，就會變成那個唯一的闞孝廉，雖然最終也會滅亡，但是留下的知識遺產，會指導未來的科技發展，看起來也很美好，活的很有價值。可是，如果說自己變成了唯一的闞孝廉，那么自己所在的空間難道不會被直接清除嗎？這個變量成為了平行空間中唯一的變量，更應該被清除才對啊？這個問題，安東始終沒有解釋清楚。

第二個疑惑，這個黑松計劃，在未來的那些工作，是顛覆性而且是重建性的科學探索計劃，如果說能夠尋找到圓環的交點，那么就意味著空間之間、時空之間的穿越變的可行，可是如果穿越成功了，豈不是會給其他的空間帶來新的變量嗎？這件事究竟做的值不值得？

闞孝廉抱著頭，他想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匯來形容心中的疑惑。

倫理。突然間，他腦海中迸發出了這個詞匯。就是倫理。

任何新的科學研究，都涉及到科學倫理的問題，而顛覆性的科學技術，勢必會帶來新的社會變革，更何況黑松計劃這么大型的全人類計劃。如果沒有倫理，就沒有規則，科技的研究，必須要建立在適合人類發展的規則之上，這就是為什么世界會拒絕克隆人的原因，因為會攪亂世界運行的秩序，這也是為什么當年楊振寧等一系列科學家都反對強子對撞機的原因。只不過大家知道克隆人會帶來怎樣的秩序變化，而對于強子對撞機的結果并不了解，所以，這個項目才能最終上馬。

那么，黑松計劃，違背倫理嗎？它構建了怎樣的新秩序呢？或者說，又有誰來制定新的秩序來管控這個計劃呢？

闞孝廉眼前一閃，他可能發現了其中的貓膩。

因為按照安東所說，100年后，耦熵公司統領了世界的科技，那么規則就由耦熵公司來定，這樣的話，豈不是它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嗎？而耦熵公司不能阻擋的，是100年前的強子對撞實驗，因為這個實驗才是造成平行空間聯系的通道，只有建立了這個通道，未來的耦熵公司才能基于這些研究開展黑松計劃，而如果這個通道沒有完全建立，那么即便耦熵公司最終拿到了世界科技發展的主導權，歷史的走向也會發生變化。既然平行空間會構成一個圓環，那么按照歷史發展的走向不同，自己所在空間也很可能會因為歷史發展的不同而變成其他圓環內平行空間的組成部分。宇宙是不斷膨脹的，之所以膨脹，是因為宇宙是活的，是持續發展的，地球這個最小的組成部分，也有可能會影響宇宙的發展。

想到這，闞孝廉又冒出了一個疑惑，“安東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所以他決定再去找一次安東。

門羅之前給他教了如何使用聯系裝置，只需要在門口看到三維立方體，讓其進行面部掃描就可以直接和想要聯系的人通話，闞孝廉嘗試了一下，確實很方便。

“安東，我還想和你再聊聊。”

“好的，我讓門羅來接你。”

很快，門羅就出現在闞孝廉面前，請他前往安東所在地。

這次，安東換了一個地方，是更小的一間房間，并沒有用虛擬現實來制造場景，就是一間普通的會議室。

“安東，麻煩你再給我用一下那個小設備，我想我必須使用超腦才能跟你對話。”

“哦，好的，沒問題。”安東把設備交給門羅，門羅遞給了闞孝廉。

闞孝廉戴上設備，感受到了407個思維同時運作，于是開始質問安東。

“安東，我想先知道一個問題，你現在的思維，來自于超算計算機，也就是說，在我這個空間，你是虛擬的，對嗎？”

“嗯？是這樣的。”

“那么我可以這樣理解，現在的你，其實只是一個未來空間的安東，并不是像我這樣擁有多個平行空間思維的超腦，而你之所以讓我使用超腦，是因為100年的科技進步，只靠我一個大腦的思維是不能理解的，需要很多思維同時運作，才能跟上你的節奏。”

“嗯，也可以這么說吧。”

“那么我想問你，100年后，你的黑松計劃，涉及的倫理管制是誰來制定？”

“不存在倫理管制，因為科技是順勢發展，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新的發展模式。”

“但是，如果說利用平行空間的變量去探索圓環的交集，這件事本身是顛覆性的，并不利于人類社會的繼續發展，不是嗎？”

“人類社會的發展是有終點的，我們必須考慮重建新的秩序，所以才需要探索宇宙。”

“所以黑松計劃就是造神計劃。”

“是的，之前你問過我，確實是，我們會成為新的空間，新的領域的新的造物主。”

“可是，這是你自己希望的，不代表人類社會都希望啊？”

“闞，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有這種想法，我覺得，科學研究的真諦就是要探索出宇宙的核心，只有探索出宇宙的核心，才能讓我們了解物質構成的方法，才能創造自己想要創造的東西，這不就是科學的追求嗎？”

闞孝廉低下頭，“在我心里，科學是為了創造更加美好的生活，是依托現有人類社會秩序而進行的。”

“可是對撞機實驗，是一把打開宇宙奧秘的鑰匙，會讓人類的歷史走向新的高度。”安東說道。

“我是希望通過對撞實驗，讓人類了解宇宙的起源，本意并不是想破壞平行空間的對稱與平衡，但是既然實驗造成了這點，我覺得可以利用這個契機，或者說是個奇點，讓所有的平行空間找到持續穩定的方法。”

“奇點？”安東笑了一聲，“確實，你和你的后代說的是一樣的。”

“我的后代，闞學復嗎？”

“沒錯，是他。”

“也就是說我和我的后代擁有同樣的想法？”

“誰說不是呢？”

“好吧，那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現在這個空間，也就是你的過去的空間，能夠發展成為你自己希望的那個走向，這樣，你就能夠找到圓環的交點處，穿梭于不同平行空間，是這樣吧？”

“是的，闞，這難道不是最終的科學追求嗎？”

“好的，那我明白了。”

闞孝廉完全明白了安東的想法，確實，歷史的發展是有可能造成不同的軌跡的，在整個宇宙時空中，并非只有一種歷史發展狀態，變量就是造成這個狀態的起因，但是，安東提出的這個造物主建議，的確有足夠的吸引力，科學的最終追求是什么？確實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