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孝廉的解釋讓唐玖始終猶豫不決，對于究竟要不要去嘗試一下超腦的感覺，唐玖心里是矛盾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闞孝廉的手機響了，是高菲打來的。

“闞院士，抱歉打擾您，不過所里一個小時后有個臨時召開的會議，希望您參加一下?！?

“高書記，現在不還在休假嗎？”

“確實是，我也覺得不好意思，不過這是皮埃爾先生的要求。”

“皮埃爾？他并沒有跟我說。”

“是，他直接打電話給了我和李所長，說耦熵公司委派了新的人員，要擔任這次對撞機項目的副總指揮，而且今天到位，后天周一上班后，就直接開始工作?！?

“副總指揮？”

“是，皮埃爾先生還是很尊重我們的傳統的，知道人事任命必須先通過黨委?！?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我是項目負責人，安排副總指揮必須經過我的同意，不是嗎？”

“哦，闞院士，那倒也是不一定。”高菲的語氣有些轉變，“任命工作人員，首先基于組織的考慮，其次要參考國際合作中的投資方意見，所以這還是個組織行為。”

闞孝廉沉默了幾秒鐘，當行政介入科研的時候，很多事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從他年輕時就是這樣。

他年輕的時候，每當有了科研成果，屬于自己知識產權的時候，都會因為組織的強烈要求，把這個成果送給別人，甚至學術論文也不能掛自己為第一作者，專利也得掛上別人的名字，他在物理研究所工作了30年，這30年來，有多少屬于自己的成果變成了別人套現的工具，他也不知道。而究竟又有多少人是真的踏踏實實做科研的呢？他也不知道。他能看到的是，很多人在搶了別人的成果后，可能會獲利，也可能會獲得名譽，這個甜頭讓這些人放棄了本職工作，仿佛專業就是竊取別人的勞動所得。

那么，結果呢？那些屬于自己的成果被竊取后，毫無進展，因為竊取果實的人，壓根就不明白這件事情的機理或者邏輯。

這就好像，一個創作型的歌手創作了一首好聽的歌曲，卻被那些不會唱歌的人拿去翻唱，還獲了獎，但是翻唱的人永遠不可能唱出原作的味道，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情感融入進去，但是，原作者沒有獲利，而一直獲利的是翻唱的人，那么對于翻唱的人來說，又有什么動力去認真思考呢？有錢就行了。

而如果闞孝廉提出質疑，把相關的問題報送給機關部門，機關部門的那些草包只會用一句話來搪塞，就是“組織安排，必須服從?！?

闞孝廉可能永遠也搞不懂這點，那么究竟是自己在做科研，還是組織在做科研呢？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去美國做訪問學者，成果就不會被國外那些著名科學家看中，自己也不會成為院士，正所謂墻內開花墻外香，因為搶果子的那些人，這么多年依然保持著差勁的英文交流水平，不敢出國交流，否則無論如何也輪不到闞孝廉。

在這點上，闞孝廉是感謝皮埃爾的，盡管皮埃爾唯利是圖，但是，他的優點在于尊重自己的知識產權，其實闞孝廉也知道，一旦成果變的舉世矚目，皮埃爾也會來搶的，全世界所有人可能都會有這種心態，但至少，皮埃爾給自己創造了一個能夠踏踏實實做科研的客觀環境，這點對于一個科學家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而今天，闞孝廉又遇到了這類頑疾，給自己安排核心副手，自己并不知情，一句“組織安排”，自己就要無條件服從，這是闞孝廉非常反感的。

可是沒辦法，畢竟這是一種常態化。

“好，我參加。”

“對嘛，這也是組織替你分憂?！?

掛了電話，闞孝廉苦笑著對唐玖說，“看來皮埃爾嫌我一直沒有動作，要加壓了?！?

“所以要委派一個新的副總指揮嗎？”

“嗯，看來是這樣，不過我不知道是誰，高菲沒有說?！?

“您要不要先問問皮埃爾先生？”

“不用問了，如果他愿意告訴我，早就告訴我了。他知道我不可能同意，所以才用了這個方法，皮埃爾這個老狐貍?！?

闞孝廉看了看時間，現在剛好是下午三點，一個小時以后，也就是四點鐘，就要召開臨時會議了?？磥硖凭料肴プ鲞@個實驗，是來不及了。

“那就之后再說吧，小唐，很感謝你信任我，而且也愿意嘗試這個實驗，不過今天肯定是不行了。”

“哦，好的?！碧凭疗鋵嵰彩侨玑屩刎摚吘顾€沒有想好，要不要進行這個實驗。

“那么走吧，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新的副總指揮長什么樣?！?

于是，二人準時來到了物理研究所A2樓大會議室，參會的人不算多，李鵬飛、高菲是需要參會的，還有皮埃爾，他們已經來了，再就是研究所人事處、辦公室、項目處、科研處的相關處長們。

闞孝廉環顧了一下周圍，似乎沒有生面孔。

“人到齊了，那么我們就開會吧?！备叻蒲鞒謺h。

“首先，我介紹一下這次會議的目的?！崩铢i飛接過話頭，“根據耦熵公司給出的評估報告，我們在超大型強子對撞機項目上發生了嚴重的節點滯后問題，雖然闞孝廉院士非常辛苦，工作井井有條，但是，節點滯后了，就會顯示出我們履約能力的不足。不過皮埃爾先生作為耦熵公司的首席科學家和中國區的首席代言人，本著科學要嚴謹的態度，還是非常寬容的，我也代表我們所對皮埃爾先生表示感謝?！崩铢i飛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眾所周知，這個項目是我們所近年來的核心，是世界關注的焦點，容不得一點岔子，每天的節點都有人關注，所以我們必須要保證，項目能夠繼續實施?！?

“等一下李所長，你說容不下一點岔子，如果安全上出了問題，那就不是岔子的問題了吧？”闞孝廉有些聽不下去，打斷了李鵬飛的發言。

李鵬飛臉色不太好看，但是鑒于皮埃爾在場，也不好發作，就說道，“孝廉，安全問題當然是關注的焦點，但是安全問題和節點可以并進嘛，好了，你先不要急，等我說完！”

于是李鵬飛繼續說道，“考慮到各種客觀原因，皮埃爾先生匯報安東董事長后，耦熵公司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為保證闞院士能夠全身心投入方案修改、安全防護和實驗流程，耦熵公司決定委派我為本次項目的副總指揮，專注于節點控制，那么至于一些電視采訪，或者期刊訪談，從今天起就由我來替闞院士分擔，不讓外界的因素打擾闞院士的科研?！?

原來副總指揮是他？闞孝廉心里倒也釋然，因為這是個草包而已，倒不會影響自己的工作，只是他更喜歡用行政命令來控制科研進度，這有違科研的初衷，但是這一點也沒有關系，闞孝廉自己也著實懶得參與各種社交活動，而這些工作李鵬飛還是擅長的。

“好吧，我沒有問題?！标R孝廉答應的很痛快。

倒是高菲一愣，因為她料想闞孝廉不會同意，所以想了很多說辭來說服闞孝廉，還寫了滿滿六頁紙，沒想到全都派不上用場。

“就這事？那其實打個電話就行了，何必開會呢？”闞孝廉冷冷一笑，看了一眼皮埃爾。

皮埃爾識趣的躲開了闞孝廉的目光。

于是，李鵬飛就正式成為了副總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