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羅,首都東開
東開的天氣一直相當宜居,即使到了冬天,這里的平均溫度也在十攝氏度以上,對于從西圖雅移居而來的權宏碩而言,唯一的遺憾就是在冬天見不到雪。
“下班了。”同事見他離開便向他打了個招呼。
“是啊,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權宏碩微笑著回應道。
阿爾法公司內員工等級分為一到十級,再往上就是德爾塔、伽馬、貝塔、阿爾法和只屬于梅家三胞胎的歐米茄。
阿爾法公司員工的工作時間和地點沒有強制安排,只要在今天凌晨之前完成工作,就能得到一個及格,完成120%就是良好,150%就是優秀,一般情況下來講,1000個及格或是500個良好又或是250個優秀就能提升一級,同樣,德爾塔以下,一年內少于200個及格就會降一級。
聽起來很簡單,但是阿爾法公司員工每天的工作量是由AI分配,再經過部門主管確認,AI會根據員工的表現進行判斷,如果員工第一天輕而易舉的完成工作,第二天AI就會在一定程度內提高工作量。
最后,工作量會被調整至一個花點心思就能及格,拼盡全力才能優秀的程度。
權宏碩原來是在西圖雅的一家孤兒院長大,童年期間因為性格內向,總是淪為被欺負的那個,連孤兒院的護工對他也是非打即罵,所以哪怕那家孤兒院被拆遷后他用沒有回去過一次。
后來接觸到阿爾法公司對外公布的招聘考試提綱,靠著自學,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網絡考試,再向阿爾法公司借取一筆低息貸款,把助學貸款還上了,還移民到了丹羅。
因為出身的原因,權宏碩一直兢兢業業埋頭苦干,每天只睡四個小時,每年有五分之四的天數取得優秀,又因為阿爾法公司內部的晉升體制是透明而嚴格的業績考核,所以他和同事的關系還算不錯。
權宏碩手腕上的鈦合金手環震動了一下,那是公司發配的個人終端,他用拇指輕輕一按,解鎖了他的個人終端投影。
『四級員工權宏碩立刻前往電子信息室』
權宏碩有些不安,這種冰冷公式化的口吻,他立刻就認出來了——是阿爾法公司的管理型AI,從某種意義上,它比部門主管還要可怕,從來沒有人教過權宏碩,如何和一段程序相處,特別是這段程序還是你的頂頭上司,掌握著你的生殺大權時。
走到電子信息室的安檢處,將自己身上所有的電子產品摘下,站上一臺看上去很像體重秤的儀器上。
“確認,無植入體。”
“確認,無電子設備。”
權宏碩這才正式進入到了電子信息室中,權宏碩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但每一次來這里時都感到一絲違和。
電子信息室被不知名材料分割出數十座幾平方米的隔間,有點像權宏碩在古代歷史劇中看到的網吧單間一樣。
他隨意找了一間沒人進去,里面有兩張椅子,其中一張上面一個亦男亦女、雌雄莫辨的家伙正端坐其上。
權宏碩知道,這就是智能AI和他進行交流的一個“界面”。
“下午好,四級員工權宏碩先生。”
“下午好。”權宏碩下意識回應到。
不知道為什么權宏碩總感覺今天的智能AI有什么不對,就好像是更鮮活了,這讓他想到一個古典故事——畫龍點睛。
“因為現在和你說話的不是普通智能AI。”智能AI看穿了權宏碩的疑惑說道。
“而是通過掃描某位董事的思維數據,復制上傳到神經元計算機,再重新編譯形成的智能AI。”
在阿爾法公司工作,權宏碩的工作和人工智能剛好有交叉部分,但他怎么也沒想到阿爾法公司的技術居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權宏碩目瞪口呆,這種技術制造出來的人工智能,不,不應該叫人工智能,應該說它們是另一種形式的“人類”。
若是被放外界知道,那阿爾法公司一定會……
等等,好像也不會怎么樣,最多也就會掀起輿論風波,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阿爾法公司從一家私人企業成長到全球最大的私人經濟體,在軍事實力上能夠媲美超級大國,自然不可能靠是什么正當的商業行為,而普羅大眾目光短淺在沒有涉及到自身利益時是不可能真正做出什么來的。
電子仿生人將一包密封好的文件遞給了了權宏碩。
看著文件上的封裝和絕密二字,權宏碩神色凝重,“不用簽保密協議的嗎?”
電子仿生人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不是嘲笑譏諷,更想是大人對小孩荒唐行為的啞然。
“放心好了,權宏碩先生,你不會有上法庭的機會的。”
權宏碩表情一僵,接過文件,打開一看,頓時瞪大了雙眼,失聲道:“這,這……”
他方下文件,看向電子仿生人似乎是想從它的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什么。
“上面說的都是真的嗎?”
“太荒唐了!”
“西圖雅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
“挑起世界大戰什么的?”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是社會實驗吧?一定是吧?”
“為了看我的反應什么的?”
“我聽說這在西圖雅很流行。”
“沒想到在公司也開始搞這方面的測試了。”
“是的吧?”
“一定是吧?”
“被我猜中了吧!”
……
……
大概過了五分鐘,權宏碩才慢慢的冷靜了下來,重新坐在椅子上,頹然的抓著頭發。
“抱歉,我剛剛失態了。”
“沒什么,你的反應和我預料的差不多。”
“有什么辦法再弄到一個避難所名額嗎?”
電子仿生人搖搖頭,“你被選上進入避難所原因是因為在數據判定中你會在二十七年后成為貝塔級員工。”
“換而言之,你未來可能為公司創造更多的價值——你是具有增值潛力的資產。”
權宏碩舔了舔嘴唇,他明白電子仿生人的潛臺詞,潛力可以等同于權利,但要加上時間,而現在權宏碩最缺的就是時間。
二十七年后,連人類是否存在都不好說。
“記住,這個名額是不能轉讓的,所以有些事最好還是當斷則斷為好。我就實話告訴你,你被選上還有某些高層的意思,說不定過幾個月你就可以升職、請婚假了。”
權宏碩頓時欣喜若狂,仿佛被餡餅砸中,連忙說道。“我明白了。”
“很好,你可以回去了。”梅千秋抬手做出了一個離開的手勢,權宏碩激動的點點頭,推門離開。
權宏碩走出公司大樓,冷風一吹,身體猛的一個激靈,他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耳邊的骨傳導耳機,耳邊準時傳來了女友的聲音。“下班了嗎?宏碩。”
通訊那頭是和自己戀愛了三年的女友,最近剛剛同居,兩人現在的關系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嗯。”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沒那么異常。
“發生什么了嗎?宏碩。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沒什么,只是天氣轉涼了,我有點感冒了。”
“那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啊。”通訊器那頭傳來女友略顯焦急的聲音。
聽著女友的關心,權宏碩心頭一暖,本以為水到渠成的那兩個字哽在喉嚨,怎么都說不出口。
“沒事,我挺好的。嗯,沒事,真的沒事。”
“那,那我在家等你。”
“不,不用了,我今天和同事有應酬,估計要到很晚,記得早點休息。”
說完,權宏碩沒有給女友回應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通訊。
權宏碩蹲在路邊,把頭埋進膝蓋里,嗚咽著……
“你在干什么啊,權宏碩。”
“明明距離想要的生活只有一步之遙了,只要和慧敏分手,就,就能……”
權宏碩陷入了天人交戰。
“宏碩,好久不見,你小字怎么一個人在這。”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什么?
權宏碩下意識的抬起頭,頓時瞪目結舌,“前輩,你,你怎么在這?”
來人是一個皮膚黝黑,身材高大,長相英俊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
“你不是,已經犧牲了嗎?”驚訝沖淡了權宏碩的情緒。
黝黑男子擺擺手,“此事說來話長,我們找個地方,邊喝邊說。”
兩人來到一個娛樂場所,開了一個包間,打發走了服務生。
黝黑男子拿出一個水杯大小的儀器,擺弄了兩下,權宏碩眼尖的發現這是一臺小型屏蔽器。
權宏碩猶豫再三、幾欲先走,但一想到自己這位前輩能夠單拳轟碎裝甲車,他最終也沒有多說什么。
直到黝黑男子坐下,倒上兩杯蜜酒,他才斟酌著開口。
“到底怎么回事?前輩,我記得你不是調到外勤然后犧牲了嗎?”
黝黑男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必緊張,我沒有犧牲,也不是背叛公司,只是在為某位理事干活。”
“你也知道,八級以下外勤特工犧牲后能夠連升三級,如果因為某些原因“死而復生”之后,這份待遇是不會降低的。”
聽到這里,權宏碩臉色微微緩和,但仍然沒有完全相信黝黑男子的話。
“上面應該和你說了那件事吧?避難所的名額有你一份對吧?”
權宏碩聞言身體微不可查的一顫,隨后苦笑道,“前輩,我現在倒是相信你身后站著一位董事了。”
黝黑男子沒有接話,只是拿起一瓶酒咬開瓶蓋,“我干了,你隨意。”
權宏碩沒有去碰杯子里的酒,如果說之前他還天真相信黝黑男子真的只是和久別重逢的老友聚上一聚的話。
當他拿出屏蔽裝置的時候,權宏碩就兀然的清醒過來,聯絡感情或許是有,但絕不可能是唯一原因。
“所以呢,你就是為了避難所的事情來找我的?”
黝黑男子搖搖頭,“沒有,我只是剛好……”
權宏碩沒有質疑或反駁,但不知道為何,他原本準備好的話術在權宏碩的注視他,全部卡在了喉嚨里。
“艸!”黝黑男子發泄似的大吼一聲,“為什么這檔子事會落到老子的頭上?”他端起權宏碩的酒杯一飲而盡。
“咳咳……”
權宏碩見此,做到了他旁邊,伸手輕拍他的后背,一點一點將他氣息理順。
“瑞老大,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的性格還是一點沒變。”
“廢話,倒是你這小子,這么多年過去還是一副瞻前顧后的樣子,跟了我這么長時間,就沒從我身上學到一點一往無前的本事。”
“哈哈哈……”
“呵呵呵……”
“來來來,喝酒,喝酒,我們邊喝邊聊。”
瑞姓男子彈開瓶蓋,給權宏碩倒上小半杯清澈白酒。
權宏碩到沒有真的像自己曾經的上司一樣豪飲,只是拿起酒杯輕抿一口,潤了潤唇,畢竟他可沒有進行肉體強化,要是真的喝了估計就得送醫院了。
“瑞老大,話說,那件事情是真的嗎?西圖雅真的打算對丹羅發起全面戰爭嗎?”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難道西圖雅的決策者,腦子都進水了嗎?”
“我們公司又不是沒有核武器,他們為什么要冒這么大風險?”
“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最后的結果一定是核戰爭!一定是世界末日啊!”
權宏碩依舊不死心的向瑞姓男子問道,希望得到什么不一樣的消息。
瑞姓男子看穿了他的想法,嘆了口氣。
“老弟啊,從你入職我們部門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那你應該知道,現實這玩意,往往比小說還要魔幻。”
瑞姓男子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小說家碼字還需要構思情節,而現實從不講道理,又或許是我們只能看到事實的某個側面,所以才得出荒謬的結論。”
“所以,既然我們既沒有憑一滴水推測出大洋或大瀑布的能力,也沒有足夠高,高到能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地位。”
“為何不給自己留條后路呢?”
瑞姓男子的一邊說著,食指一邊在空中不停書寫著什么。
“夠了!瑞老大!我不管你是誰派來的,今天我們就當沒見過,以后也不要在見了!”權宏碩先是一愣,隨后猛的站起身,摔門而出。
瑞姓壯漢靠在沙發上,自顧自的倒了一杯酒,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不管權宏碩怎么說,只少他是在瑞姓壯漢寫完之后才離開的,至于有屏蔽器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你不覺得用公司生產的屏蔽器,屏蔽公司的監控有什么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