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就要到了,秀安小學的老師們個個擰著勁兒拼命工作,指導學生復習,任何一個知識點他們都不想漏掉。辦公室里冷清得很,幾個沒有課的老師們也很少說話,都盯著學生的練習題專注地批閱著、思考著。
林依云瞅了個大家都在的空暇,傳達了一項工作任務:“大家都在哈,剛接到通知,教導處要求我們年級組做一個《期末復習輔差方案》。都寫一寫,我負責匯總,下周一前必須交上去。”
“小林,這種工作年輕人干吧,我精力不濟了,連復習都快忙不過來了。”鮑亞莉咕咚咕咚喝完水,喘著氣在椅子上休息。每次團隊的工作任務,她總是第一個推脫掉。
“依云,依云,你知道我最不愛動腦子了。你們弄好后,我買好吃的給大家補補腦子啊。我教室里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繼續討論。”劉不帆又一次用起了她的“不合作小招術”溜走了。
周末,依云把年級組其他幾位老師交來的稿子進行了整理匯總,并打印成型,形成了這個團隊最終的《期末復查輔差方案》。這天夜里,她在電腦前吧啦吧啦輸著文字直到深夜。她打著哈欠,心里在抱怨著。但是她注意到肖萍老師的稿子科學條理、支招巧妙、方法實用。這些辦法太好了,自己完全可以借鑒。這次熬夜總算也是有收獲的,于是,她安慰著自己安然入睡了。
對林依云的勤奮努力,最介懷于心的就是劉不帆了。因為她怕依云超越自己,怕一(2)班落到最后。但這次劉不帆提著的心可以安穩放下了,因為期末考試結束后,成績公布了,其他班級排名略有先后變化,唯一(5)班依然穩守末尾。這個結果是依云預料之中的。她知道盡管自己很拼,但是這個亂象叢生的班級不可能因為自己短時的奮戰而一下子發生改變。它需要一個緩慢的過程,這也是教育的規律。
這些天,王寶蓮和連耀祖忙著買辦年貨、收拾行李,準備回連家峪村里好好過年。突然得知連成玉期末成績從四十幾分跌到了三十幾分,他們不高興了。送來城里讀書要的就是個好成績,怎么又退步了呢?他們原本看到的希望一下子又渺茫了起來。
上次連成玉在學校挨了打后,王寶蓮就一直耿耿于懷。從小到大一向都是成玉打別人,他家的寶貝兒子哪里受過這種委屈?那天晚上得知事情的原委后,盡管王寶蓮也知道是兒子錯在先,盡管她還知道林老師責罰了李小虎,但她還是感覺心里憋得滿滿的。正好連成玉一連幾天都說喝了冷奶肚子疼。于是她氣沖沖地撥通了林老師的電話……
事情過去好久了,沒想到這次兒子的成績又勾起了她的回憶。
她停下手里的活兒,沉沉地坐在沙發上碎碎叨叨抱怨起來:“孩子一定是在學校受欺負”……“上次我就該去找李小虎家長,都怪你攔著”……“受別人欺負,沒心思學習,還能考好?”……
連耀祖聽著心煩意亂了起來。他皺著眉頭點燃一支煙,低沉著聲音說道:“聽說王大川兒子都當上班干部了。那熊孩子在村里讀書時是個啥樣子,咱村人誰不知道。成玉怎就不爭氣呢?”
“成玉怎么不爭氣了?上回不是也考的進步了嘛!”王寶蓮摔著沙發上的圍裙叫著。
“對了,上回聽王大川說,他逢年過節都要去老師家走動走動。老師能不對他兒子上心嗎?難怪他孩子變化大。”連耀祖突然頓悟似的,灰蒙蒙的三角眼里一下有了亮光。
王寶蓮來了精神,湊過去接著說:“眼看要過年了,要不咱也去看看老師吧?畢竟咱是村里轉學來的,讓老師在兒子身上多下點兒心。”
“也對,只要有老師護著,別人就不敢欺負成玉了。這孩子如果能把聰明勁兒放在學習上,絕對是考大學的料子。咱家祖上出過大才,我就不信祖宗血里的靈光就這么斷了。”
“哎呦呦,又扯八輩子遠了,要是我兒子將來有出息,能賺大錢,能比得過張四德那‘當伙夫宰人錢’的兒子。到那時,我王寶蓮跪三天給你祖宗燒香也樂意。”
“你看看你,說死說活全憑你的一張臭嘴,就不能少說兩句讓我省省心。”
夫妻倆東掰西扯,腦子里全是自己的寶貝兒子。曾經,連成玉在數學課上不聽講往講臺上扔紙飛機,王寶蓮被趙一琴叫過;曾經,連成玉把路小可的白裙子畫滿彩筆道道,王寶蓮被路小可媽媽堵在校門口過;曾經,連成玉在語文課上口里含著小鐵釘,林依云把王寶蓮叫到學校講了整整一節的安全教育……但這些他們一概遺忘,想不起來了。
心理學中講,選擇性失憶是一種防御機制,連家兩口子就這樣把自己的種種問題剝離在外,用偏見和無知為孩子筑著一道強大的防御保護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