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危房哩!”阿婆貌似很生氣,“少聽那些專家胡說八道。”
“這筒子樓啊,要是再重新修繕修繕,還能再住個百年不倒哩。”
阿婆說著,抬手指了指掛在墻壁上的危房警示牌,“搞這些花里胡哨的,都是為了逼我們快點搬走。”
“可是……”宣枳欲言又止,望著被雨水浸漏得發黑的墻體,還有那縱橫交錯的電線,她字跡娟秀的寫道:“可若拆遷了,您們不是可以搬到舒適一點的地方去住嗎?為何不接受?”
“你不懂的,娃子。”阿婆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年輕人都去繁榮區住大房子了,這里就剩我們幾十個孤寡老人,住的都是情懷,沒人會愿意搬。”
“但臺風要來了,這里的電路真的存在著很大的安全隱患,居委會沒來通知您們轉移嗎?”宣枳還是很關注這個問題。
“通知過了,昨兒就派人來通知了。”阿婆如實回答,“但這樓呀,結實得很,扛過無數個風霜雨雪的摧打,還是倍兒杠杠的,沒有什么好轉移的。”
話落,阿婆又埋頭紡起紗。
宣枳再和她簡單的聊了幾句,隨后踱到樓上,采訪了其他老人。
……
丁微雨絲,逐漸連成線,伴隨著電閃雷鳴,從烏云里大幅度的沖刷下來。
街道兩邊的紫荊花,被打落了一地。
宣枳冒著雨往停車的方向跑,卻在經過一條狹小的巷子時,倏然一只黑黝黝又肥大的老鼠橫沖直撞的猛躥出來,她避之不及,腳底不慎踩滑,雖勉勉強強的穩住重心沒讓自己摔了個狗啃泥,但還是狠狠的崴到了腳。
疼痛感從右腳踝傳至大腦神經樞,宣枳暗暗倒吸著涼氣,拖著十分狼狽的步伐,一步一步吃力的挪到車子那邊。
沈逆剛好也回來了,撐著雨傘在街口遠遠看到她淋成落湯雞,并且走路的姿勢一瘸一瘸的,他趕緊跑上前,關心的詢問:“你怎么了?”
“沒事。”宣枳打開后車座的門,將車鑰匙遞給他,“只是不小心崴到了腳。你來開車吧。”
沈逆接過鑰匙,不放心的說:“傷得嚴不嚴重,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宣枳覺得自己的腿沒那么嬌氣,“我揉一揉就好了。再不濟就搽點跌打損傷的藥,用不著到醫院去。”
她穿著一條運動款式的闊腿褲,長度堪堪遮至腳踝,沈逆看不到她到底崴到什么程度,只能嘆氣作罷,“行吧,前面有藥店,我去給你買藥。”
“不用。”宣枳又是這句。
接著,翻開車座中間的扶手箱,拒人于千里的說:“我有風油精。”
沈逆差點裂開:“……風油精能搽跌打損傷?”
具體能不能,或有沒有效果,宣枳也不太清楚,她只知道風油精清清涼涼的,能暫時緩止一下疼痛。
而且,最主要的一點,是她不想和沈逆扯出一些拉絲的關系。
沈逆應該也看得出來,無奈笑了聲:“你當真是半點機會都不給我表現。怎么就有你這么軸又難搞的姐姐呢。”
宣枳垂下漂亮卷翹的眼睫毛,額前打濕的碎發,凝出一顆晶瑩剔透的雨珠順著瓷白精致的臉頰滑至下頜線,悄然沒入頸骨。
如同指尖揩的清涼油,一點一點的滲入腳踝那樣細致無聲。
沈逆沒指望她回應,插入鑰匙,啟動車前燈,緩慢的將車子駛出街口。
卻忽然聽到宣枳輕輕的說:“不是我軸,而是我的中心軸,早就被別人拔了。”
中心軸被別人掌握在手里,她的三魂六魄,都只能圍繞著那個人轉著。
——心甘情愿的。
——欲罷不能的。
——陳京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