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夏暑枯。殘留的最后余熱沁泡籠罩著這座南方小城，明明已經漸漸涼快，但還是叫人有種說不出的悶。

“夢乘，剛剛聽徐老師說接到你媽媽電話讓你下午回家，她找你有急事。徐老師讓你吃完飯去她那開假條。”

午休吃飯的當，碰見田夢乘，同學帶完話，像被人在背后催著一樣跑走消失不見。

田夢乘表情反應都還沒來得及給，抬起的嘴角很快平了下來。

吃完飯后，田夢乘從食堂往教學樓走，她神情木木的，感覺在想事，又感覺沒有。這時有人從前方走過來，擦肩之際，像是猶豫了一秒，還是忍不住提醒:

“同學，小心一下，前面有臺階。”

田夢乘抬抬頭看著眼前人，也是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致謝。

“沒事。”

提醒她的是一位男生，微微胖，一般高，臉上輕微有痘，在外表上不會出奇。

但田夢乘在男生走后，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在辦公室時，提到開假條，老師瞪了她一眼，若有所長的嘆了一句，身子向后一傾背靠椅背——談到成績了。

談到成績，田夢乘的雙手不安分背在背后互相摳著，觍著臉“避重就輕”應付回答老師的一些關心和提問。

“你那個成績，考慮考慮呀…我覺得讀本科還是有點困難的…你覺得應該怎么辦啊？”

在一番“推杯換盞”的交談后，田夢乘也如愿以償得到了請假條。

沒想到老媽已經在校門口等著了。

“快快快，快過來上車，出租車我都找好了。”

田夢乘竄上了車。

“媽，你今天店里不忙？”

田夢乘問。

“怎么不忙？不是專門滕出的空檔嘛。我之前看了你老師發給我的你的最近成績…上不了本科的呀！上不了本科…你打算怎么辦？啊？你有什么打算啊……”

即使在還有一個人的車上，老媽依舊毫不走情的噴田夢乘。

田夢乘張張嘴，沒來得及說，只是又低著眉歪了歪嘴角，不張口了。

老媽最終把話題轉到一個叫“藝考”的點上。

田夢乘聽她講這個大致已經猜出老媽的用意。

“去學表演怎么樣呀？表演分低耶。你看看……”

“算了，媽。我不想學。”

田夢乘表態。

“那你干嘛？”老媽直接抬眼瞪她。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學這個…司機叔叔，麻煩開回去一下哈。”

司機回頭看了她們一眼。

“師傅你不用聽她的，聽我的，繼續開，開到終點。”

“你干嘛呀媽？我不想學那個，我都說了。”

“不想學？不想學你想學什么？你怎么給我上本科呀？”

“上不了本科你……”

“還走不走了你們倆？”司機有點無奈的問。

“走！”田夢乘老媽何小葉下令。

在關于上本科和未來這個方向上，田夢乘或許會有些想法，但她也沒有話語權。

結局如母親安排，她替田夢乘找了一個藝術培訓機構，學表演。

“學表演好呀，分低，又風風光光的。”晚上回到家何小葉向姐姐何小荷炫耀著。

何小荷微笑著，不發一言打理著炒飯店明天需要的菜品。

“蹁躚什么時候回來？”見她許久不說話，何小葉轉了個話題，將話題引到關于何小荷身上。

卻不知道何小荷更說不出口了。柳蹁躚是她女兒，這丫頭從小性情獨立大膽難管，在她與柳河離婚后，柳蹁躚便是在他們兩家之間輪流居住。

她憋了會兒，只好答：

“不曉得呢，管她的喲。丫頭愛在她爸那里待就待那吧，給我省些事。”

何小葉見姐姐有所落寞，連忙道：

“就是就是，看小夢那個丫頭，一天讓我操不少心，給我惹好多事。還是蹁躚好啊，成績好，不讓你操心。”

何氏兩姐妹在店里忙活著，絲毫不知道田夢乘盯著手機屏幕上對話框的一行字：城南麥當勞見。

偷偷把黑衣便服的帽子戴著了頭上，隱匿于夜色當中。

“蹁躚，待會去辦公室，老師找你。”中午吃飯，一個同學隔著食堂擁擠的人群朝柳蹁躚喊了一聲，帶完話很快不見。

“老師？”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班主任抬頭盯著她，幾秒后緩緩開口：

“聽同學說你在做網紅？”

“不算網紅……”

“哦。我知道了，你現在這個年齡你覺得是做這個的時候嗎？”班主任打斷。

柳蹁躚將目光移向窗外，她看著窗外榕樹一只叉出的枝條窈窕申著，正好生在窗玻璃口，綠的葉仿佛在敲打著關緊的窗。

“柳蹁躚！”

柳蹁躚緩緩回過頭，她微微一笑頓了頓，似乎在提醒，似乎又是在拿她唯一篤定的籌碼與老師周旋“博弈”。

“但是老師，你知道我的成績的。”

班主任咽了咽口水，但還是反駁：

“就算你成績很不錯，可以是全校前五。但是你知道網紅是做什么的嗎？你是不是在墮落？”

柳蹁躚低著頭聽著，到了最后她們才終于達成共識：如果下一次柳蹁躚月考成績跌出前五，將要無條件放棄做“網紅”。

放完學，柳河開著一輛紅色私家車在校門口等她。

“蹁躚！”

一看見女兒出校門的身影，柳河便笑著沖她高呼著。

本來車就是紅色的，很醒目。即使他不喊，柳蹁躚也看見了。

柳蹁躚把目光看向柳河，笑著跑過來。

在車上時，柳河有一搭沒一搭同女兒搭話，了解了今天中午的情況。

“那你怎么想？”

“我沒想過放棄。我知道，她不就是要看成績嗎？我考給她便是了。”

“蹁躚，不能這么想。你要知道老師這么做確實也是有理由，你畢竟還是個學生。但我也不會否定你原來的想法。只不過……”

“只不過要兼顧這兩樣不是件輕松的事。反正我已經決定了。”柳蹁躚接話。

柳河通過后視鏡看了后座的柳蹁躚一眼，微微一笑。

“你這周末回你媽媽那去嗎？你好像已經兩個月沒去了。”

“嗯……”后座的柳蹁躚正在看手機，她隨便“敷衍”著。

下一秒，柳蹁躚將頭湊到柳河后面。

“爸，送我去一下城南麥當勞。”

到達麥當勞，田夢乘找了個僻靜角落點了一杯可樂一盒薯條。

在等的過程中掏出手機翻看，一會兒一個高挑窈窕的身影從桌前走過，順手拿了一條桌上盒子里的薯條自然而然放入嘴里。

“蹁躚。”田夢乘抬頭與柳蹁躚對視。

關于這次姐妹倆的“小聚”。就像小時候她們一起過家家一樣輕松。

“你要點什么？”田夢乘問蹁躚。

“我不要，我吃點你的薯條就行了。我在減肥呢。”

“還是打算做網紅嗎？”

“是吧。”

話題漸漸從生活瑣事聊到各自的煩惱。

“原來阿姨已經打算你去讀藝考了…你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想了。好煩，蹁躚你說，我究竟怎么了，我感覺我什么也沒有做錯，但是我有點不開心。我想看到未來，卻感覺自己好像浸在水中，連眼睛都睜不開。”

“嗯……”柳蹁躚低著頭若有所思。

“羨慕你呀，你什么都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簡直就是別人家的孩子。”田夢乘抒發了一下情緒又開始打趣。

“是啊，雖然大家反對，但我還是想不惜一切做下去。我做的是電商直播，我覺得它并不是他們想的那樣，我覺得他們根本就沒有去真正了解！”

“還有，夢乘。你也不用太妄自菲薄，不管怎樣，都還有這最后一年，我們好好參與其中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