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一 一切的開始,
- 秦荃戰記:失敗的歷史
- 云海空城
- 7835字
- 2022-01-07 09:00:00
白和沒敢告訴高旭很多事,特別是當年高旭滅國的內情。他如今雖未及冠,可好歹頂著一個家主的名頭,暗地里查一些關于高陽滅國的消息還是十分容易,愈發清楚當年的細節與陰謀,愈發擔心高旭的處境,可這些慌張害怕都不能與人言語,只能獨自憋在心中消化。這樣一來,在與高旭離開王幾之前,白和便病倒了。
高旭見醫官們幾番會診無果后,立即表示愿護送白和入西邙找坪山廬的藥老治病。白瑾亦有聽聞藥老的大名,除藥學大成者的成就外,藥老另一個引人注意的身份是堅定的護衛三國聯盟支持者,反對三國各自為政豎起壁壘,而高陽滅國時秦中未伸出援手反而趁機攻打北翟一事,更是惹怒藥老,令其不信任大陸,利用其地位號召西邙聯盟派抵制秦中。因而聽琉州使者自薦愿入西邙求醫來表達琉州修復與秦中關系的誠意,白瑾覺得這也是緩和西邙聯盟派與大陸關系的契機,便點頭答應了。
“扯謊!高宗殺上原王后祭天,琉州沒恨死秦中,你還說琉州想要修復與秦中的關系。”白和靠在牛車上,他病的嚴重,胸口喘不過氣來,說一句話便要斷一會。顧慮著他的身體,牛車飛的并不快,現在更是相當于懸浮在半空中,慢慢才挪動方寸。
“扯謊就扯謊吧,今年阿寶十五歲,再過三年阿寶才回琉州繼承島主之位,那時阿寶要不要修復與秦中的關系誰知道呢?”高旭化形出一只水杯,端到白和面前,“要不要再喝點水,免得坐車不舒服。”
“不喝了。”白和推開他,閉上眼睛似乎要再睡一會兒。
“那我們在這歇一會吧,等明早再走。”高旭收了水杯,一扯變成了個柔軟枕頭,扶起白和放在他腦后,“這樣躺下來睡,坐著多累人啊。”窗外風聲忽然沒了,車前掛著的風鈴也不再作響,馬車應該是停下來了。
白和一手推開那枕頭,仍舊靠著車壁歇著,閉著眼睛道:“不想睡。你說話給我聽啊,例如,你海界的那些姐姐妹妹的。”
被人幾番推開,高旭也不氣惱,只是他也沒順著白和的話,反而搖搖頭道:“還是不要說女孩子的事,你又不認識她們,傳出去對她們名聲也不好。我在海界也有一幫兄弟,說他們的事給你聽啊。例如源兄弟呢,他看起來冷,其實性格軟軟地,不喜歡與人爭論斗氣,也見不得人吵架不和,是個軟和的老好人;陽兄弟呢,他是律法院的弟子,我們都說他是法規成了精,古板的自成一派;去年來的單兄弟,他在大陸游歷長大的,見識廣博,為人風趣,只是嘴巴有些不饒人,阿憂和他肯定談得到一塊去。”
被高旭取笑說話不饒人,白和哼一聲:“你們一幫兄弟胡鬧作怪的事有什么好聽的?再者,這么多兄弟,你講起來可要不耐煩了,到時候再賴我不是。隨便說些話給我聽就是了。”他瞇著眼見高旭把那枕頭抱去靠著,便又閉上眼,“反正我沒去過海界,任你胡亂吹噓也聽不出來。”
“這沒生氣了吧?”被瞪了一眼,高旭舉手投降道,“饒了我吧,我不該看出來的。我說些海界的風土人情給你聽呀,等你以后有空去海界,大可以看看我有沒有哄你。”
白和心知自己這一生是不可能離開秦中的,與其聽些山水風俗白白留下遺憾,倒不如問問海界政治,興許將來會對自己有幫助,遂道:“風土人情待我日后去看不更好?反倒是海界政治,我有些興趣。我現在看大陸局勢,各諸侯爭霸而起,皆不滿秦中為主,秦中想統一大陸艱難的很。聽說海界也是七十二城共治,海王是如何統領七十二城而不讓他們獨立爭霸的?這點你與我說說便是。”
“這……阿憂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在海界從不參政的,哪里知道海王是如何統領七十二城而不讓他們獨立的?”
“那你就說說你知道的,我如果有不懂再問你就是。”
白和都如此說了,高旭也只能答應:“那我就說了,阿憂可不要刨根究底地問我,我很多也不知道的。”
白和點了點頭。
“海界共分七十二城,城主、海王還有議會大臣都是選舉而來,一般來說贏得海界半數席位以上就當選海王了。因為是選舉,所以海王的權力是有期限的,海界每十年一選舉,通常來說海王可連任三屆,三屆一到必須離任;但也有例外,號稱“共主”的秦川王[1]就連任了七屆海王。海王住在城中之城,是海界的中心,頒布的政令是全國性的,但是各城池可以有自己的法令作為補充,就好像大樹生出枝丫,城中之城是樹干,七十二城就是枝丫和樹葉。另外,海界最值得稱贊的就是法制健全,基本上百姓生活的一點一滴都有立法,即便沒有海王,依靠那些律法也能治理國家,海界的法制深入到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去,是不依靠人也能讓國家正常運作的基礎。喔,還有就是,海界的立法,海王是不可插手的,七十二城的律法城主也是不可以插手的。”口口聲聲說著自己不了解海界政治,真說起來又頭頭是道,旁人看來不免虛偽有賣弄之嫌;只有白和聽的津津有味,內心將海界與秦荃的政治制度一一作了比較。
高旭見他開口要問,連聲道:“慢著慢著,從簡單的問題先來,一個一個來,我不保證都能答上。”白和被他這樣一打岔,也兜不住笑了,道:“行,先問最簡單的。我聽你說席位,海界不是普選嗎?”
“算半普選吧。海界會按每個城池的人口劃分選票,也就是席位,人口多的城池席位就多,人口少的城池席位就少。我記得雙輝城的席位最多,三十五張;黑石城的席位最少,只有四張。每個城池內是普選,按照贏者通吃的規則,贏得城池內半數通票者即獲得整個城池的席位。”
“也就是說,有可能贏得全國普選卻輸了城池席位,最終導致落選的情況了?”
“有這種可能,”高旭想了想,聳聳肩道,“但目前為止還沒發生過。”
“第二個問題,七十二城可以對政令做補充,也就是說他們有自己的律法?七十二城的律法會各有不同嗎?不會互相沖突嗎?”
“海界還有憲法呀。”高旭道,“海界有規定,所有律法不可以違憲,七十二城的律法會有一點點不同,例如天空之城不允許平民持有甲被,但是靡靡若城卻允許甲被私有,而且,靡靡若城對貿易征稅的稅點也高一點。不過,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小事,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
——太陽想差了,這可不是細枝末節的小事。律法關乎一個城池乃至一個國家治國的根本,如果沒有一套統一的律法,百姓便難以遵守,社會也會難以運作。海界基本上是靠貿易發展的,各地稅點不同,便相當于七十二城設置了貿易壁壘。為了貿易自由,海界必定有自己的另一套政策才對,遂問道:“海界七十二城是否有貿易協定?例如哪些城周轉貨物用同一個條款?”
“阿憂怎么知道的?靠近大陸的一十八城有《大陸貿易協定》,貌似是與大陸相鄰的幾個國家一起簽訂的,會對水果糧食一類減免關稅;內陸又有《城邦貿易協定》,也對貿易的貨物做了規定。挺復雜的,這個怕源兄弟都不能答你。”
白和心中了然:果然,海界為了社會的便利會設置另一套規矩運行,如果是這樣,倒也與大陸的思考方式一致。只是這樣的協定僅能促進幾個臨近城邦之間的便利性,如果海界要做舉國共行的大項目,恐怕城邦就是第一個攔路虎。他如此想,便也如此問:“如果要做跨越整個海界的大項目,七十二城之間如何協調?先前你說海界是半普選,那想來七十二城和城中之城中都會有不同派系的官員,黨派林立,如何避免他們爭權和推責?另外,海界是貿易強國,金錢強大必然影響到政治,海界是如何避免這些富可敵國的大富商對政治的影響?”
高旭深吸了口氣,捂著胸口哀嚎連連:“你還說會問的簡單點!”
“好好,我換個問題,”白和將連連后退的高旭又拉了回來,笑瞇瞇道,“你說海王和城主不可以插手律法的制定,也就是說,立法權獨立?”
高旭點頭道:“嗯嗯,法律凌駕于海王權力之上,若是海王的命令與法律有違,那這命令直接作廢;情況嚴重者,海王甚至會被罷免。這點大概就是海界和大陸最大的不同了吧。海王面對的是國家,城主面對的是城邦,不能違法都是一樣的。”
聽到不明白處,白和又追問道:“這里有問題,按你所說,法律凌駕于海王和各城主權力之上,那么制定法律的人必定凌駕于海王和各城主之上。這不又是權力集中了嗎?”
他早有聽說海界是追求權力制約與平衡的國度,與大陸集中權力于一人手中且世襲罔替完全不一樣。果然高旭聽了他話,忙擺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在海界,律法的制定和修改都要遵循三項原則:人人平等,財產私有,契約自由。海王和議會大臣有提出和通過律法的權力,但是律法的解釋權只有大法官有。大法官共有十三位,是海界立國時各黨派推舉的法律大拿,他們是終身制,死后海王才可提名繼任者,可以提名海王所在派系,但是憲法有規定:十三位大法官中保守派必須有一位,激進派有三位,這就決定不管大法官怎么更替,法律都是傾向激進派系的。”
“那第四個問題,法律傾向激進派系,但是海王并不一定是激進派系,也就是說海王的命令很有可能與法律相違。如果國家要發展,海王肯定要制定新秩序,新秩序若與法律維護的舊秩序相沖突,豈不是會被廢除?”
“阿憂不認真聽講。”白和被他這一指責弄得滿頭霧水,又聽他道,“我剛不是說了嗎,海界立法有三項原則:人人平等,財產私有,契約自由。同樣,海王的命令只要不違背這三項原則,就可以實行;如有爭議,可讓會議大臣進行決議,超過半票者則實行;議會大臣或城主對決議不滿,才會上訴到大法官。”
——真是繁瑣,這樣的制度除了浪費時間有什么用處?白和暗暗吐槽,面上也不禁帶了些不認同的意味來:“太陽,此舉在太平時代自然是保障了自由民主;但如果是戰時呢,遇到國家危機的狀況呢?若照你所說,海王的政策既要遵守法律,又要讓各黨派認同,勢必延誤時機;再則,催生人們自保和怯弱心態,被海界律法嬌慣了的民眾肯定會先想著保全自己性命和財產的安全,國家反而被拋之腦后。”
高旭笑道:“不可能。以海界人的個性,根本就不可能發起戰爭。”
“怎么說?”
“阿憂知道海界人都是妖怪后裔吧?其實不只是妖怪后裔,有些甚至是剛化形的小妖。妖想修煉成人要經歷天劫洗髓,未作惡者方能化成人形。因為天劫的約束,海界人是絕不敢作亂的,不然你想想海界作為妖怪的聚集地,該引來多大的天劫啊,恐怕整個海界都會被轟成平底。”高旭道,“所以,別人也說海界既是安逸悠閑的桃源鄉,也是萬劫不復的地獄城。”
“此事我確實是第一次知道。”白和點頭道,心里卻不認同:如此低下的行政效率,即便沒有戰亂,一次政治權力的更迭、一場金融危機也能活生生拖垮海界。但那又關他什么事呢?他轉頭開始思考海界政治有多少可借鑒的地方,例如:規范律法,降低當權人對朝局的影響?他一直覺得大陸的政治太過依賴當權人的能力,世襲罔替的制度又大大放大了這個缺陷。
高旭見他不吭聲,只以為他在為不知海界人身份懊惱,指著自己笑道:“我聽阿憂說秦中的事也覺得好不可思議,我還在秦中生活了七年呢。”他指著自己,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值得羞愧。相比這些,他更在意好友的身體,一絲夜風有沒有從車簾縫里探進來,他揮手擋了,又給白和掖緊被子的邊邊角角,“你生著病還想這些做什么?我剛到大陸就聽說白家的家主要推行學府制度,整天忙這些費神費力的事,也難怪你身體總是不好。”
“這事不好嗎?如果能成功,就算立時死了,這事也夠我在青史留名。”被高旭捂住嘴叫他不要亂說話,白和撇開頭笑道,“如果他們都像太陽這樣單純,我也就不用費心了。”
高旭憑著多年來與四公主斗嘴的經驗,立馬反應過來:“你在說我蠢,對不對?”
“太陽是真的很好,我才這么說的,怎么可以這樣污蔑我。”
“對不起。”高旭立即道,“阿寶總是這樣說反話,我都快形成習慣了。”
雖然逗弄太陽很有趣,白和卻實在不喜歡那個四公主,每每聽見“阿寶”這個字眼都有一種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的感覺,明明太陽先認識自己,卻與一個不知哪來的人有了青梅之誼,可能還會白頭偕老——高旭身上佩的青玉章便是海界的認可,當年高宗迎娶海界大公主時也曾佩過青玉章。他皺眉道:“我不會諷刺你的,你知道的。”
高旭隱隱覺得不大對,又聽白和嘆氣道:“我沒說反話,如果朝中那些人像你一樣不爭權奪利、不拉幫結派,即便朝上充斥無才無能的庸碌之輩,我也會省心很多。”白和頓了頓,喘勻氣接著道,“但是他們卻利益勾結以致詔令不行、政策不通。”
“所以阿憂想要推行學府培育人才?”高旭似乎想到了什么,憂愁地皺起了眉頭,“可是……可是讀書是很費錢的事。我雖然沒有因為求學為難過,但在海界也常聽聞學生因為私學費用太高不得不放棄求學,各大學校的學監們每年都會向海王宮申請增加教育貸款,金額高達上千萬,嚇死個人。阿憂想要提拔新人,可讀得起書的人都是有錢有勢的貴族,還不是朝上這幫人。”
白和看著他笑笑沒說話。
“你說嘛,我又不是很懂。”
“傻子!”白和伸指敲了下他額頭,道,“我自然知道讀書費錢,普通人根本支撐不了十年求學。所以我要推行的是官學而不是私學,以朝廷為支撐的官學體系[2]——陳國已有先例,朝廷降低求學的費用甚至免除費用,將民眾都納入教育體系中來,擴充人才的數量,打破取才的局限,最終改變現有的局面。”
“可朝廷愿意嗎?一項是教育費用,一項是人才成果,教育短期內無法看到成果的,起碼要花上十年甚至二十年,朝廷愿意支持這么長時間的改革嗎?”
聽到這話白和笑的不行,直惹高旭推他數次才道:“除了我,他們現在也沒其他辦法了呀。想要改變被諸侯壓迫、想要重振秦中,朝廷只能支持我,只能支持學府改革提拔真正的可用之才。”
“你要是這樣說我就沒法接話了,我既不了解秦中,也不了解秦中的政治,連秦荃話都是來大陸前兩年才撿起來的。”高旭攤手撇嘴道,“回秦中我來幫你吧。”
白和本在笑他“真是忘性大”,聽到他說要幫自己,忙道:“可別,琉州在諸侯的勢力就夠大了,你還來幫我,不是要叫天下人都知道連秦中都臣服琉州了?”
“這有什么,琉州本來就是救世而來,秦中有難處我自然也可以幫你啊。”
大陸對琉州的尊崇和忌憚,琉州對大陸的介入和控制,秦中和諸侯間的收服和反叛,諸侯之間的關系更是錯綜復雜,白和一時與他說不清這些,又有咳疾不住地咳嗽起來。果然,高旭慌忙給他撫背順氣,道:“罷了罷了,這點事你與我急什么,我不幫忙便是。只是聽師傅說,一項新政策的實施會遇到無數阻力,很難憑一個人解決這些問題,你不讓我幫忙,總得找其他人幫手吧,不然你自己就算殫精竭慮,也不能面面俱到吧。”
白和噗嗤一聲笑了:太陽真的是太天真了!他們處在這高位,哪有考慮具體實施措施的?不過是發現問題、提出解決辦法,確認這項政策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并且有實施的可能性,便會頒布下去,地方官員接到政策后會根據自己的職能去分派這個任務,他下一級官員接到分派的任務再細分,直到分派到鄉里……要是事必躬親,他們還不要忙死了?白和緩過氣來,但也不和他繼續講這枯燥的東西,只道:“我能調用的人多得很,總之,太陽你不用擔心我。”
高旭張了張嘴,半晌,終于吐出一句:“……這點也算海界與秦中的不同。雖然我和阿寶都是王子公主,二姐姐還有旁聽政事,但在海界卻是沒什么人聽從我們的。”
“這不一樣,我是實權派,你們只掛個虛名,自然掌握的權力不一樣。”白和看高旭悶著頭不吭聲,心里咯噔一下,他談海界政治和秦中政策時也算謹慎,沒想到竟還是引起高旭復仇的心思。虛名、實名,這些對他來說沒有分別,都是可以轉為所用的東西,只是叫他出言安慰,他也有些躊躇,生怕高旭再因自己哪句話洞悉了大陸權力的軌跡。高陽亡國就是一場秦中和東方精心謀劃的陰謀,諸侯都是趁利而來的幫兇,他不可能自揭短處,但又不愿失去高旭這個朋友。結果不明之下,只能代之以微笑,“太陽?”他如此溫柔而又真切地關心道,“太陽,想什么呢?”
“沒什么。”高旭搖搖頭,可說完話還被白和關心的眼神注視著,他心知白和細膩敏感,自己若是不說清楚對方也會多想,只好道,“我在想復仇的事。我只有一個高陽太子的空名,能跟隨我的都是高陽舊民,可他們已遭受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苦難,再……我就想,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自己完成這事,不牽連他人的?”
聽他如此說,白和心中卻是松了口氣,道:“雖說是高陽國復仇,但誰也沒說一定要是高陽人才能參與吧?”
“當然不行。這是高陽的事,高陽舊民我都不愿意他們涉足此事,何況其他人。”
白和抿抿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以后再說吧。總之,此事我會幫你的。”見高旭要拒絕,又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既如此,那便承你情了。”高旭不愿他多想,轉了話頭道,“果然阿憂一談到朝堂上的事就精神百倍,比什么靈丹妙藥都好使!只可惜我不是這方面的大能,不然陪阿憂說個一天一夜也行啊。”
“你又取笑我是不是?”白和佯怒,覷他不在意便從他身后抽出枕頭來,那枕頭忽地開始動作起來,白和以為是活物忙扔開手,又被高旭接了回去,仍是個規規矩矩的枕頭:“阿憂,我可會法術,你和我打鬧是贏不了的!”
兩人嬉鬧中,白和從窗戶空隙覷見底下千丈深一條大峽谷,牛車正懸在大峽谷上方。他不禁膽顫心驚,忙別過臉去,高旭只以為他乏了,點亮車頂的星燈,在冷清星輝中,兩人擁著倒是一夜好眠。
秦中與西邙隔著一個莒國和東方氏族,東方氏族是云丘放逐的氏族,領地并不大;倒是莒國,是分封的諸侯國中領土面積最大的國家,橫跨近半個秦荃;因而這趟車程十分漫長。白和的病情并不兇狠,只是圣靈石對他和白和都不認主,因而無法給白和祛病,他只能隨時給白和把脈,注意白和的病況。
藥老收到高旭的傳訊時,還以為是有人假冒高陽太子的名義,再三考慮,還是決定先見了這個所謂的高陽太子一面再說。這時已距白和他們離開王幾已有三個多月了。
得知高旭將他下山采藥的小徒弟扣住,要他消除終年籠罩坪山的迷霧時,藥老大怒,向背著白和剛爬上山的高旭罵道:“你這小子怎么回事!凡入我坪山者,不論自救還是救人,均要經過坪山的迷霧考驗,才能得我醫治;你可倒好,要老頭子我驅散迷霧,迎你上來才行。”
“藥老,你在說什么呀?我是高陽太子,可不是西邙王子!”高旭一頭迷霧。他自小便離開高陽,后又遭遇變故進入海界,雖教育未曾中斷,但他也只學了大陸官話(秦荃話)而已,西邙話、北翟話都未曾涉獵。
藥老也愣了,沒想到居然有人入坪山求醫居然不會說西邙話,不會說也罷了,居然還聽不懂!不過這個小鬼倒是高陽話說的十分順溜!他想到這人可能是流落在外的高陽人,倒也好脾氣地再用高陽話說了一遍,語氣用詞半點也沒改變。
“藥老,別玩了行不行,我這救人呢!你那迷霧,我真走進去了,不論走幾天幾夜,都是在原地踏步,只能等你玩夠了,驅散迷霧,才能從山下再爬上來;既然您肯為我驅散霧障,我又何必費這個力氣!”他扯出懷中的圣靈石,遞給藥老,“藥老,你看看這是什么?”
藥老瞪大眼睛,圍著高旭走了好幾圈,方拍著高旭的肩膀笑道:“果然是太子啊!我老人家還怕是哪個鼠輩敢冒太子之名亂闖我坪山呢!”
高旭爬了兩千級臺階,累的不行,根本沒力氣和藥老打嘴仗。他盯著接白和的幾個童子,緊張道:“慢點!別摔著他!”又見白和臉色蒼白,眉頭緊蹙,心里著急得很,忙拉住藥老道,“您快來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前兩天剛入西邙時,還好好的,怎么一到坪山地界,就昏迷不醒了?”
藥老對高旭怠慢他的態度十分不滿意,吹胡子瞪眼地給白和把脈,按了一按,道:“沒事。初到高原,有點反應是正常的。”
他說完,吩咐童子去煎藥給白和喝;又叫高旭下山去給侍從們送藥,直忙的高旭如一個陀螺團團轉,分明是有意為難。
[1]齊申末年,海界因放任自由的經濟政策和卷入大陸戰爭的冒險行為爆發經濟大危機,三日時間股市從6800點頂峰跌到850點,股票市場的崩潰導致了長達二十年的經濟大蕭條,超過一千家銀行破產,近三十萬家工廠破產,上千萬工人失業,數千億海界人辛苦攢下來的積蓄付諸東流,而于這一泥沼中拯救海界經濟甚至帶領其走上巔峰的海王正是臨危受命的秦川王,故而秦川王憑借超高支持率連續七屆當選海王(秦川王身體不好,逝世于最后一任上)。
[2]陳國官學體系:指阿耀學監提出的以小學、縣學、州學、監學、太學、國子學為一體、輔以律學、武學、農學、書學等專科學校的完整教育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