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顧離自來熟的打量四周。

空間不大，但布局卻很精致素雅。

不提羅火源的大妖身份，就是一個普通黑道頭子的房間，也不應該是這種……偏女性風格。

似乎看出了顧離的疑惑，羅火源點燃香爐后笑道：“這全是我閨女布置的，是不是很有品味。”

你是妖丹境大妖，還能再生出一個大妖？……顧離打死都不相信，那個小辣椒會是化成人形的妖怪。

羅火源捻動佛珠，笑著解釋∶“紅衣是我來京城后，和一個人族女子所生，她是人族，只是體內也有我妖族的血脈?！?

妖族壽命很長，到了妖王境，活個四五百年都沒多大問題，只是天道講究平衡，越是強大的妖修，就越是難以誕下子嗣，不然這天下早就是妖族的了。

鬼族亦是同樣如此。

沒想到小辣椒居然是半妖，這可比大妖之間誕下子嗣更難……顧離有些詫異：“為什么不告訴她這些事？”

兩次相處，顧離看出那小辣椒什么都不知情，還一直傻乎乎認為自己的老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涅槃境黑道頭子。

羅火源捻動念珠：“我是大妖，為了妖族戰死都是天經地義，但我更是一位父親，只想女兒平平安安?！?

女兒比妖族更加重要……顧離坐到羅火源對面：“我懂了，我不會打她主意。”

羅紅衣只是一個普通小姑娘，誰敢在這亂局里把她給牽扯上，就算….背叛妖族，這羅火源也會不管不顧的拼命。

顧離想明白了這點，沒什么失落，反而笑道：“況且天下大勢，居然想靠挾持一個小姑娘來辦到，這樣的人，我只會見一個殺一個?！?

羅火源眼里浮現欣賞之意：“說的不錯！老夫就托個大，稱呼小友一聲顧小子可否？?！?

這不是因為和妖族結盟，而是羅火源自己想和我交個朋友……顧離豪爽笑道：“羅老哥要是再客氣，小子馬上扭頭就走。”

“哈哈…不錯，朋友之間不需客套。”羅火源也是笑道：“我來了京城二十多年，太子案的確知道一些隱情?！?

非黑非白，這條線索終于起了關鍵作用。

這么多年了，終于……

顧離嗅著香爐中淡雅的檀香，靜靜聽著羅火源訴說。

太子上官言，和羽王一樣師從李中則，卻并不獨尊儒家，和其余兩宗也是交好，甚至其他小宗的學問，他都會廣納百川。

每年農耕時節與百姓一起下田，秋收時分帶著太子府的所有人，一起幫農戶收割糧食……

但卻無一人認為他這是在拉攏人心，裝模作樣。

而李中則更是曾在天下人面前直言：“今日上官言以我為榮，他日我必以他為傲?！?

佛宗掌門亦是嘆息：“可惜是皇太子，不能出家當和尚?！?

道宗掌門卻是得意：“太子殿下雖和老道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份?！?

就這么一個被圣上寄予厚望，三宗掌門稱贊，百姓奉若神明的男人，最后卻在一間骯臟的地牢中自盡。

還有賢良淑德的太子妃，也隨他而去……

顧離神色不明，低沉道：“這天下本來就是他的，他何需反叛！”

“但當年他帶人逼宮這是事實，在他府里查獲的那些罪證，也都讓人無法反駁?！绷_火源嘆息一聲。

鐵證如山，太子連一絲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顧離抬起頭：“三宗百年不出圣人，而你們鬼妖二族也再無妖皇鬼帝，因此你們都在搶奪氣運?！?

羅火源無言，只是點了點頭。

“可若是當年太子登基稱帝，他必會憐你二族，為你們留下一絲生機。”

“已經不可能的事，多說都是空談。”

顧離不再爭辯，這也是事實。

羅火源透過縹緲的煙霧，再看顧離的臉有些虛無朦朧：“當年太子入獄，入府查獲罪證的就是……馮東升?！?

馮東升，馮中衡之父，太后的親侄子。

顧離點了點頭，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個關鍵人物，再呆在這也沒什么意思，便準備起身告辭離開。

見顧離和來時一樣沒有任何情緒變化，羅火源暗贊他的沉穩，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據傳太子臨死時說過一句話∶

活著無愧于良心，死了無愧于天地，就是這輩子對不起媳婦，對不起那個混小子….”

混蛋，死就死了，還盡說這些屁話……顧離擦了擦眼角，面上馬上又是一副無賴的模樣。

你不曾對不起天下人，而是天下人皆對不起你，這筆賬….我會幫你討回來！

——

賭樓頂層大廳中，羅紅衣神情得意。

對面的小白卻是急得抓耳撓腮：“魏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男人不能說不行?！崩衔宏幊林?，喝口酒之后將所有銀子全壓了上去。

“一三三，七點小。”

“哈哈，這小子又輸了，散財童子啊?！?

“胡說八道，明明是散財大叔，哈哈……”

待會就去望月樓查案……顧離懷著心事剛出來，就聽到眾人的哄笑聲，不禁一愣，連忙向小白三人走去。

“還在玩？贏了多少？”

阿秀眼神幽怨，小白性子急沉不住氣：“贏個錘子，老大你再晚來一會，魏哥連褲衩都輸了。”

顧離∶“……”

老魏幽幽道：“府里還有兩百多萬兩銀子?！?

銀子是有，但和你有個錘子的關系！……顧離心里一陣肉疼。

剛才他們兩人贏的錢，再加上秀姐身上帶的，幾十萬兩銀子就這么一會功夫輸完….擱誰不心疼！

羅紅衣不屑的撇撇嘴：“季寒冬，你還有心情管別人，剛和我爹對賭輸了多少？”

我是來辦正事的，又沒賭錢……顧離剛想扯個借口搪塞過去。

“呵呵，不多，季少爺只是輸了我一百萬兩銀子而已。”隨后而來的羅火源和善笑道。

顧離：“？？？”

我不過就問了一個問題，你收我一百萬？

剛剛說好的我喊你羅大哥，你喊我顧老弟。

我們之間的友誼就這么脆弱？！！

羅火源擦了擦佛珠：“都是小錢，季少爺上次可是贏了不少，要不接著玩會？”

這意思是說我上次贏太多了，讓我吐一半出來？好一個羅老哥，真他娘的夠義氣！……顧離也不廢話，直接挨著老魏坐下，意思顯而易見。

我不贏點銀子，待會去望月樓玩個錘子的姑娘……咳咳，是查案。

羅紅衣嘲笑道：“季寒冬，你這瘸子隨從比你賭品強多了，只賭運氣，絕不耍武夫的小手段。”

難怪輸了，這傻子不輸…天理難容！……顧離不爽的向老魏看去：“你能不能爭口氣？”

“我連饅頭都不會蒸，爭個屁的氣?！崩衔阂廊话胨啦换畹哪印?

說的這么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顧離默默低下頭。

覺得還是靠自己比較穩妥，他之前在馬車上看了神書……今天西方大吉。

羅紅衣一如既往的炫技，小手搖著骰子，小腰隨著扭動……甚是誘人。

買定離手，顧離贏了……西方位大吉大利！

這混蛋當真是運氣逆天？……羅紅衣有些不信邪，忍不住向自家老爹看去。

羅火源搖了搖頭，示意這小子沒有出老千。

雙方也都沒有耍手段，單純拼運氣。

但，隨后眾人終于見識到了何為‘氣運之子’，就連羅火源都有些震驚。

神書在手，無敵是真有些寂寞……顧離隨意的再次扔出銀子。

但他卻發現羅紅衣一直不揭開骰蠱，只是呆呆看著自己。

輸不起？……顧離不耐煩的用放在桌上的右腿敲了敲桌面：“快開?！?

羅紅衣忽然甜笑道：“季少爺，你今晚打算又在這玩一晚上？”

你真當我傻……顧離不耐煩道：“玩一會就走，和朋友約好了去望月樓喝酒。咋的，小辣椒你也想一起去耍耍？”

羅紅衣笑的更甜：“好啊，待會我陪季少爺一起。”

嗯？我沒用真面目啊，難道是我的氣質吸引了這小辣椒……顧離有些沾沾自喜。

但沒辦法……氣質這玩意兒是天生的。

噗通。

“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

玩的好好的，猛然被人一腳踹翻在地，顧離心頭邪火攛起，頭都不抬張嘴就罵：“本少爺都敢踹，想挨抽……是不…是。”

呵呵，賭錢，接下來還要去勾欄之地過夜……上官虞雙手抱胸，微微揚起雪白下巴：“待會也帶上本宮一起去…耍耍?！?

京城四美，其中上官虞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暴躁，一言不合便是動手。

季寒冬嫁給上官虞，他的一眾狐朋狗友皆是惋惜……寒冬這輩子算是完了，活著是啥樂子也沒有了。

這瘋婆子怎么來了？我命休矣！

顧離笑了笑….拔腿就跑，不跑他明白自己今晚就要交代在這。

“汪汪汪汪……”

這傻狗居然也來了……顧離恨不得燉了這咬著他褲腿的狗子。

羅紅衣也是驚訝：“不至于放狼咬吧，這狼怎么和狗一樣的叫聲？”

“這是門神，我們家養的狗狗。”小喜鵲插著腰，氣鼓鼓瞪著羅紅衣，認為她是勾引自家駙馬爺的壞女人。

門神是羽王從大凌那邊特意為妹妹購買的狗子，雖然長得像狼，但性子溫順，還傻乎乎的，沒有一絲的危險性。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認錯……此刻顧離也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殿下，您怎么來了？這大晚上的外面多不安全。”

“本宮不來，豈能知道駙馬爺居然會….這么忙？”

上官虞還穿著比武時的緊身黑衣，雖然她脾氣大，但也是頂級的大美人，此時不少偷偷看來的齷齪眼神，讓她越來越火大。

雖是假的，也不能吃這悶虧……顧離一腳踹開狗子，將身上的外袍脫下，連忙給上官虞裹上，眼神充滿殺氣的往四周一瞪：“作死是不？”

眾人∶“……”

上官虞披著袍子，心里終于感覺自在了些，也不想在這多留：“和本宮回家?！?

那又不是我家，再說我還要去望月樓查案……

但顧離還沒說話，羅紅衣似笑非笑：“公主殿下，季寒冬還欠賭場六十九萬七千三百兩，零頭可以給您抹掉。”

抹個錘子，要不是這彪悍娘們忽然來了，今天非得讓你這賭場改姓顧……顧離縮了縮脖子，知道以上官虞的暴脾氣，一頓暴揍是逃不掉了。

周圍眾人也期待這場好戲。

“不用。”上官虞挑了挑眉，忽然拉起顧離的手：“我家寒冬輸的，本宮不會賴賬。明早銀子會分文不少的送來，要是沒事，我們就先回府了?！?

下午真把她刺激傻了？……顧離不安的往后退了退，想甩開上官虞的玉手。

這不對啊，雖然肯定不會賴賬，但以公主殿下的性子，肯定應該首先暴揍這小子一頓……眾人更是不解。

況且這大庭廣眾的拉著男子的手，雖是夫妻，但卻不合禮數。

羅火源和善笑道：“都是小事，殿下無需如此較真。”

上官虞不再多言，直接拉著顧離就往外走去，小白等人連忙跟上。

羅紅衣不禁有些詫異：“這位公主怎么和傳聞不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