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季夫人的聲音，顧離轉回身，一臉無奈：“季夫人，這事真不是我不幫忙，實在是無能為力。”

季知秋聞言心里充滿悔恨，都是他們平日里太過寵溺季寒冬，才會讓他有膽子，敢做出逃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如今更是將信任自己的好友，給拉上季家這條危船。

季夫人長長嘆了口氣：“顧公子，這事是季家不對，但我季家也是被逼無奈，我懇求你幫我們拖延到開春之后，至于要求隨便你提。”

顧離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要是這話是季知秋說的，他絕對會一腳踹上去，但看著季夫人求自己，他又不忍心說出重話。

正在最右為難時，他忽然感覺心口一痛，連忙捂著嘴劇烈咳嗽起來。

起初季知秋還不以為意，以為這小子是想裝病。

但見好友越咳越厲害，不禁走過去幫他輕拍后背：“你這人，氣性怎如此之大？這事是我不地道，咱們再商量商量。”

“噗。”顧離猛的咳出一大口血，顧不得手上的血跡，連忙緊緊捂住胸口。

季知秋愣了一下，回神后慌忙扶住即將倒地的好友：“怎么回事？”

“咳咳，老子不是早就說了，我來京城是為治病。”顧離艱難的回道。

之前剛重逢時，他就告訴過好友這事。

但季知秋卻以為這小子是在開玩笑，畢竟顧離看著活蹦亂跳，比正常人還精神，怎么看也不像是重病之人。

此時他有些慌神，忙扶著顧離坐下，急忙看向自家老爹：“爹，你快來看看。”

季家眾人也是一陣手忙腳亂，沒想到好端端的突然出了這事。

一直在邊上沉默的季玄武，走過來將手掌按在顧離背上，但片刻后他就撤回了手。

季家二女兒季盛夏，見此詫異道：“爹，你還會看病？”

“不會，只是用真氣簡單探查一下。”季玄武濃眉緊皺，眼里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如實的說出結果：“這小子活不長了。”

轟！

季知秋聞言腦中一道驚雷劈下，不敢相信的看向好友。

顧離此時感覺舒服了一些，擦掉嘴角血跡，神情苦澀：“現在你相信了吧，你說我一個將死之人，還會怕槍仙大人？”

“所以…別威脅我了，把解藥給我，你也別怪我不講義氣。”

“說什么屁話。”季知秋臉色冰寒：“這事是我不對。爹，顧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玄武皺眉思索片刻：“他的生機在不斷流逝，似乎…不是中毒。”

顧離緩緩站起身：“這是我自幼就有的病，這兩年越發嚴重，老家的大夫說最多還能活一年時間…我不死心，知道宮中御醫醫術了得，所以就想來京城求一線生機。”

一年時間……顧離心中沒有什么害怕，只是他還有好多事清沒有做完…

真在江北安然等死？

…那他只會死不瞑目！

得到的那個‘消息’，剛好讓他提前進京罷了……

此刻大廳中一片安靜。

眾人都沒想到，眼前的青年居然會命不久矣。

良久，季玄武遲疑道：“你幫我季家度過這次難關，我們會全力幫你治病。”

“這不是威脅…只是請求，你可以選擇拒絕，但我季家亦會幫你尋醫訪藥。”

顧離默然良久…最終他還是不愿欠下人情，只能無奈的看向好友：“認識你這臭狐貍，算我倒霉。”

季知秋彎腰一拜，拱手道：“認識顧兄，我倒是覺得是在下的幸運，放心，宮里御醫的事交給我。”

不能真這么便宜這小子了……顧離摸了摸下巴：“不行，我還是太虧了，畢竟我現在還能活上一年，但這事可是當場殺頭的買賣，所以你必須答應我三件事。”

季知秋：“你先說，我考慮考慮。”

顧離：“我都要死了，這還需要想？不是應該立即答應？！！”

季知秋：“反正你也要死了，就算我家這欺君之罪暴露，你也只不過是早死幾天，但要是你的要求….太過分了怎么辦。”

這臭狐貍說的還是人話？！

交友不慎！

顧離氣的咬牙切齒，認為自己認識這臭狐貍，絕對是….上輩子造的孽，這輩子來還。

“第一，幫我在西城難民里，找到一對姓白的姐弟，姐姐十五六歲，弟弟十歲左右；”

“第二，之前和你提過的那家酒樓，去幫我把它買下來，然后把那對姐弟送去當伙計；”

“第三，幫我找來宮里御醫之首。還有，最多三個月，之后我絕對扭頭就走。”

這小子，怕是不知道京城的地價有多貴……季知秋略微思索，還是答應了這三個要求，同時心里也松了口氣。

這時卻又見好友忽然將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季知秋笑瞇瞇道：“給你解藥之前還有個事，你有沒有……”

我有個屁！

我又打不過那娘們兒！

顧離勃然大怒：“你把我當什么人？朋友妻不可欺，她是你弟弟的娘子，我顧離豈是那種無恥之人！”

再說，我也沒有‘無恥’的本事……

聽到這話，季家所有的人明顯松了一口氣。

畢竟上官虞是他們季家明媒正娶的‘媳婦’，而顧離只是在找到季寒冬之前，代替其一段時間。

要是兩人之間真發生了什么，那這事….他們季家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咽，當然，他們也絕不會放過顧離。

季知秋忙笑瞇瞇的搭上好友肩膀：“顧兄就是義氣。其實那毒藥只是一顆糖豆，我季知秋又豈是對好兄弟下毒的小人。”

他心里對顧離的人品也絕對相信，知道這小子雖然脾氣大，看著也不著調，但卻極重情重義。

“滾，咳咳。”顧離惡狠狠的推開好友，認為認識了他，終于讓自己明白了一個‘真理’：

人這一生啊，交友需要慎重！

同時，他也不禁想起了之前的事。

——

半月前。

隨著大雪久久不停，一行數百人之多的難民，邁著艱難的步子，冒著風雪往京城趕去。

而顧離就混在其中。

“這狗日的鬼天氣。”難民中一個魁梧的漢子惡狠狠罵道。罵完往不遠處的林子中走去，想找些吃的飽飽肚子。

他本是一村中藥農，往年也只是采些草藥艱難糊口，更何況今年的氣候實在是太過難熬，無奈下，他也只能帶著一對兒女往京城趕去，希望能在城中乞討熬過這個冬天。

旁邊的顧離狠狠咳了幾聲，忍不住把破破爛爛的衣服往身上裹了裹。

他感覺身上的寒氣越來越重，心里都有點擔心….在哪天夜里自己會不會就這么睡過去了。

這時一個水囊遞到了他眼前，顧離詫異的看向身旁十五六歲的少女，道了聲謝后喝下一口。

“咳咳……”

見顧離咳的臉都紅了，少女眉眼彎彎，捂嘴笑道：“顧大哥，我看你實在是冷的厲害，喝一口就好了，千萬別讓我爹知道，不然這糧食酒可保不住，這還是去年的酒呢……”

聽到少女喋喋不休的話，顧離心里升起一絲暖意，狠狠悶了一口酒，和這認識不過才幾天的熱心腸少女聊了起來。

十幾天后，當眾人來到城里，顧離就和少女一家告別，畢竟他還有事要辦。

想起幾年前在江南認識的好友，顧離心里也有些期待和他的重逢。

就是可惜不知道他在這京城里的住址。

不過…好友的姓氏倒很特別….因此顧離也不怕找不到人。

而且既然已經到了京城，那倒也不用太急于見到好友。

反正帝淵城作為帝都，有的是熱鬧有趣的地方。

顧離就漫無目的在城里游逛著，當到飯點時，隨意找了家不大不小的酒樓，準備吃飽喝足再想其他的事。

只是當他準備進酒樓時，卻被狗眼看人低的小二攔住：“這兒不歡迎乞丐，趕緊滾蛋。”

嗯？這是瞎了？

有我這俊俏的乞丐？……顧離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準備掏出銀子…亮瞎這小二的狗眼。

可等他摸遍全身，卻愣住了，這才想起在離別時，自己將身上僅剩的銀錢都偷偷給了那少女。

但此時風雪交加，他又有重病在身，好說歹說….最終還是被小二給拒之門外，順便被踹了個狗吃翔。

他娘的，京城就是不得了，一個小二都敢這么橫。

一氣之下，顧離干脆就坐就在這酒樓門口睡覺。

老子就不信了，這大街上還是你家酒樓的地盤。

“公….子，這店太過陳舊，要不咱們換一家？”

“無妨，只是隨意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就行。”

呵，外面難民成堆，這些富家子弟有的吃還嫌這嫌那……聽到身邊的對話，顧離猜測應該是京城里哪家有錢的少爺。

“喂，這是我家公子給你的。”

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顧離不耐煩的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正遞給自己一錠銀子。

還有這種好人？顧離忍不住向少女口中的公子看去。

長相俊美的公子，年約二十歲左右，卻生的比女子還要漂亮，兩人一坐一站，就這么在雪中對上了眼神。

長得還挺俊，就是比我差了不少……顧離也不客氣，接過銀子道了聲謝，就大搖大擺的進了酒樓。

不等勢利眼的小二再次開口趕人，他直接將銀子扔了過去：“給老子上…最便宜的酒，能上多少是多少。”

見到這一幕，隨之進店的小丫頭立馬大怒，卻被她身旁的俊俏公子攔下。

“公子，您好心給這乞丐銀子買吃的，他卻喝酒！”

“既然已經給了，怎么用是他自己的事。”

酒樓不大，擺放了七八張桌子，二樓估計也是同樣規模大小。

顧離與這俊俏公子，就這么隔了兩張桌子各自坐下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