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
眾人觀看著下方的戰斗，全然忘了自己等人身中劇毒，反而看的津津有味，不時還點評幾句。
宋老爺子直接搬張椅子，坐在顧離對面：“這小子沒問題？”
此時的顧離盤膝坐地，雙手掐著道訣，雙目緊閉，身上不時閃過一道道藍白色電弧。
“不清楚。”
李中則悠哉的品著茶：“他剛成為修士一個多月，應該用了一枚妖族雷丹，還吃了不少上好丹藥，但也就勉強練氣后期而已，離圓滿都還早的很。”
他剛剛為顧離梳理修為，便發現了他目前的情況。
“那這還想突破，不是天方夜譚？”宋老爺子嘀咕，又道：“馮老鬼，你就看著這小子修煉，增加實力？”
“都說了這次的事與老夫無關。”馮老爺子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話，反正死不承認。
李中則放下茶杯，笑道：“雖然借用了外力，但他這么短的時間，就到了練氣后期，已經說明了一切。”
“武夫，前兩境靠苦修打好基礎，想突破到涅槃境就要看天分悟性了，但毅力卻依然是極大的關鍵，想到神藏，則完全是靠天分和機緣。”
“但修士，從感悟靈氣入門開始，靠的便只有悟性。”
“就比如讀書，許多人讀一輩子，或許能當官光宗耀祖，但能名留千史的文人，哪一個自幼不是神童天才。”
“沒有慧根，那就只能敲一輩子鐘。”
宋老爺子被逗樂：“你一個儒宗掌門，卻用佛宗來做比喻，這可不好。”
李中則笑了笑：“我幫這小子梳理修為，就是把他因為服用丹藥和雷丹，吸取的那些雜質給凈化，助他提純淬煉元氣。”
他說的輕松，但在場的武夫們也都能明白，這就是武道中的洗精伐髓。
而單憑自身修為就能做到這一步，眼前的清俊男子，實力簡直恐怖的深不可測。
季玄武抱著外甥女，看了看越來越陰沉的天空：“需要多長時間？”
“或許眨眼間，或許很久，就看他能不能……悟了。”
外面的聲音，顧離絲毫沒有聽到，他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中。
他本就是神藏境宗師，修為被廢，但心境卻沒有跌境。
而且他邁入神藏境，已經好幾年了，心境早就穩如磐石。
因此鏡心魔神通，鬼族的幻術，對于他來說不過皆是拂過山崗的清風……
但此時，御劍城被屠城的那一夜，一幕幕在他心中閃過。
這是他唯一，也是最大的心魔。
“阿離頭上怎么出這么多汗！”一直緊緊盯著顧離的季如春驚呼，但馬上捂住嘴，眼神焦急的看向父親。
季玄武笑了笑安慰閨女：“他正在經歷心魔。”
沙沙……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馮東升來到了閣樓：“爺爺，這下面都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也有不少血跡，顯然在上樓時遇到了幾個敵人。
馮老爺子淡淡反問道：“你不就是來殺這小子的，還問爺爺作甚？”
眾人一愣。
馮東升也是如此，但馬上一臉苦笑：“爺爺，你何時發現的？”
看著這個嫡長孫，馮老爺子心里絞痛，面無表情：“我不知道家族里哪些人都被鬼族控制，但你此時此刻來這，難道還有其他目的？”
雖是問，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宋老爺子等人也是感慨……馮家內部，果然是出了大問題。
馮老爺子嘆息一聲：“趙家，蘇家都有問題，而我馮家作為源頭，又怎能逃過。”
“這么多年，我只想著茍延殘喘，你們也事事瞞著我，造成如今的一切不怪你們，都怪老夫。”
馮東升心里也不是滋味：“爺爺，我們只是想你活著，想家族延續下去。”
家族延續，這對所有世家來說，重于一切。
就連普通人也逃不過娶妻生子，延續血脈。
自己辛苦半輩子，好不容易熬到兒子長大了，卻又要為其娶妻生子，再帶孫子。
只要手腳能動，就總想著多存一些銀錢，這樣小輩們也能活的更輕松一些。
一代又一代，人族便是如此走過來的。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心有感觸。
可錯了終究是錯了，也再回不了頭了……馮老爺子沉聲問道：“這小子只不過是一根攪屎棍，殺了他影響不了大局，所以你們真正的目的，是下面的小家伙們……”
瘋了，馮家真是群瘋子！……宋老爺子等人面色大變，他們都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但此時，他們亦都趕之不及。
“自然，殺了這些人，就會斷了大淵的未來。”事到如今，馮東升坦然承認：
“爺爺，我們也已經安排好了后路，趕快解決這里的事，我們就直接出發去……大凌王朝。”
如今陛下已經容不下馮家，他們自然要想一條新的出路，而去大凌，自然要帶上一份投名狀……
宋老爺子勃然大怒，拍桌而起：“好！好！馮驕陽，你還真是教出了一群好后輩。”
這個老人，是他的老大哥，少年時在軍中就照顧自己，這么多年，兩人的感情，更是親如兄弟。
但，這一切，今天全都完了。
馮東升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對宋老爺子的暴脾氣，他自小就留下了陰影：
“老爺子，你身上有毒，可千萬別亂來。”
“還有季大人，李大人，只要你們敢妄動，不僅高臺那邊的人全會死，京城的百姓也會死傷無數。”
季玄武兩人面無表情，但卻沒有任何動作。
兒女與無辜的百姓之間，他們難以抉擇。
但不過這中間卻可還有一個選擇……
季如春把嚇哭的小喜鵲拉到身后：“知秋他們可不會死，他們可是很厲害！”
沒錯，只要季知秋這些小輩能贏……
馮東升搖頭失笑：“沒希望的，他們今天都會死。”
其實要不是怕逼急了季玄武等人，他都想直接用那些普通人威脅季知秋他們自盡。
他想看看，這些平日里滿嘴仁義的京城天驕們，會不會露出本性。
對于季知秋他們三公子，他一向不服。
不能再耽誤時間了……馮東升拔出背上的長槍，一步步向前走去。
“住手！”
季如春伸開雙臂，滿臉恐懼的擋在顧離身前。
“寧夫人，看在季大人的份上，我不會傷你，讓開。”
小喜鵲此時也哭兮兮的跑到前面：“走開，大壞蛋，嗚嗚……”
季如春老子不敢動，但一個公主府的小丫鬟……馮東升眼里兇光一閃，長槍狠狠刺出。
小丫頭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卻忽然感覺自己被一個溫暖懷抱死死抱住，耳邊還傳來馮東升的慘嚎。
季玄武收回腳，一臉無辜：“這可不怪我，誰讓他想傷害我女兒……”
季如春松開懷里的小丫頭，心有余悸。
樓上眾人都有些無語。
小豆丁卻吧唧親了季玄武一口：“外公好威風！”
“哈哈……”
——
樓下，
季知秋一邊恢復元氣，一邊來回打量各處戰場。
雕爺和明王妃，還有姐夫都是半步神藏，肯定都留了余力，小白也沒露出真身，唯一弱的，可能就是羽王殿下。
但偏偏這王八蛋身份最尊貴，絕不能出事……季知秋暗罵。
他可不想救這個情敵。
年少時兩人是好友，但卻同時喜歡上李慕橙，因此打了不少架。
而一個修士和同境武夫干架，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他娘的，算你走運……季知秋咬牙沖出，準備支援羽王。
但這時，他眼角忽然掃到從樓上落下一道人影。
嘭！
馮東升單膝跪地，減緩了落地余勢，但挨的那一腳，卻讓他受傷不輕。
“這不是馮大少，剛上去的怎么又下來了，還是飛出來的，上面怎么回事？”
季知秋停下腳步，警惕的看著馮東升。
既然如此，先宰了這些混蛋……馮東升擦干凈嘴角血跡，苦笑道：“爺爺嫌我貪生怕死，所以讓我下來幫你們的忙。”
季知秋背過身：“那感情好，有馮大少幫忙……”
“知秋，小心！”
李慕橙眼睜睜看著馮東升一槍向季知秋后心捅去，腦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識驚呼出聲。
嘭。
季知秋瞬間蹲下，起身，反手一拳重重砸在馮東升臉上，一氣呵成，還回頭對心上人笑了笑。
“老子信你個鬼，你小子上去，我就感覺不對勁，看來馮家真的出事了。”
說到最后一句話，季知秋臉色陰沉……最壞的結果，終于出現了。
馮東升踉蹌后退幾步，伸手活動活動下巴，吐出一口血水，里面還含有兩顆牙齒。
“本來想讓你死個痛快，既然不領情那就算了。”
兩人瞬間戰在一起。
這小子居然還隱藏了實力……季知秋心里微沉。
馮東升師承宋道生，一手破風槍得了真傳，刺，撩，轉……
季知秋并指如槍，用龍吟槍法應敵，但卻疲于應對。
同境的修士和武夫硬碰硬，還是太過吃力。
還好沒事，這混蛋真是嚇死個人……李慕橙拍了拍酥胸。
季盛夏見此，眼里浮現一絲笑意，但馬上雙目如電，玉手一揮，一點寒芒閃過。
不遠處一只尸鬼應聲倒地，眉間有一個針尖大小的血洞，流出一縷鮮血。
李慕橙也反應過來，見有四五個敵人包圍自己兩人，壓下心里的緊張，默默運轉功法。
她手中的書卷居然發出了朗朗讀書聲，一個個文字飄出，護住兩人。
這就是慕橙的儒家神通……季盛夏也是大為驚奇，見到這神情一幕，杏眼美眸異彩連連。
這些黑色文字如鎖鏈般纏繞上五只尸鬼，其身上瞬間冒出濃煙，慢慢癱倒在地。
兩女還來不及驚喜，就聽到季知秋的驚呼：“姐姐，后面！”
季盛夏和李慕橙下意識轉頭，就見一只尸鬼已經到了她們身前，狠狠一爪子向季盛夏咽喉抓來。
兩女都沒有廝殺經驗，此刻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看著……
其他人也是鞭長莫及，被各自的對手死死糾纏住。
只有端木明玉嬌斥一聲：“白馬！”
看著這道明顯趕之不及的翠綠色劍光，季知秋心里萬念俱灰。
噼啪！
這時，一道藍白色雷光憑空出現，閃電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