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

宋雅詞和顧離兩人分別后，背著大淵戟溜達著回了家，心里卻頗為不平靜。

他一向好戰，也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信，而對于所謂的‘一月二星三公子’這種無聊排名，更是向來嗤之以鼻。

他敬佩的是像季玄武，還有老魏這種直接殺出威名的強者。

但顧離是御劍城少城主，是那個十三歲入涅槃境，轟動兩大王朝的絕世天才……

這讓宋雅詞此刻心里只有深深的遺憾。

當年顧離年少出名時，他和季知秋等人才十一歲，就只是個流鼻涕小鬼。

聽聞這個消息，他們還追著上官言詢問。

當時上官言笑瞇瞇道：“阿澈那小子啊，天賦極好，但人更有意思，下次我把他帶來京城，肯定能和雅詞你們成為朋友。”

“言哥兒，到時候我一定要找他打一架。”年少的宋雅詞眼里充滿戰意。

上官言樂道：“行啊，男人的感情都是用拳頭打出來的，到時候知秋，虎臣你們也一起上，哈哈……”

少年季知秋翻了個白眼：“我可不想挨揍。”

旁邊的小唐虎臣，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到時候言哥兒你把他帶來，我請他喝花酒……”

只是他剛說完，就挨了蘇亦初一板栗：“小小年紀不學好，愧讀圣賢書。”

“虎臣就是闊氣！要不，你先請我去喝一杯？”上官言賤兮兮勾著好友肩膀：“你這人，別老是這么死板，和個老頭一樣。”

蘇亦初無奈嘆氣，而宋雅詞幾個小鬼笑嘻嘻看著兩人身后。

“喝花酒啊，本姑娘請你喝一杯如何？”

上官言馬上一臉正氣，轉過身看著不知何時來到身后的女子，女子眉目如畫，氣質溫柔似水。

“本宮已經成親，豈能去那種亂七八遭之地！阿姒，我只是在試探這幾個混小子的本性……”

姜姒溫柔笑了笑，直接帶著幾個小鬼離開：“今天我做了桃花酥，走，去洗洗手，一個個和臟兮兮小皮猴一樣……”

……

想起這些往事，宋雅詞很想喝酒。

沒能和當年巔峰的顧狗賊一戰，沒能看到言哥兒君臨天下，也再不能吃到姜姐姐做的桃花酥了……

他當年還年少，上官言出事時，他也只能在家里鬧，但如今……

季狐貍，你就真的不想幫言哥兒平冤？你對顧狗賊又有什么算盤……宋雅詞琢磨季知秋的想法。

但有一點，他相信自己和季知秋絕對想通，那就是他們絕不會允許顧離做出任何危害大淵的事。

因為，守護大淵是上官言和蘇亦初的夢想。

宋老爺子年紀大了，平日里就喜歡遛彎，此時看到坐在園中發呆的孫子，好奇道：“你背著這兵器干啥？”

“準備出去和人干架。”宋雅詞抬起頭，直視著老爺子：“爺爺，要是有一天我為家里引來大禍，怎么辦？”

宋老爺子一愣，干脆走到孫兒邊上坐下：“宋家本就是名門望族，但我當年依然選擇最艱苦的從軍，當時我……”

“爺爺…您的光榮事跡都說好多遍了，”宋雅詞無奈打斷爺爺的話，這老頭一說起自己的從軍生涯就會沒完沒了。

宋老爺子氣的吹胡子瞪眼，年紀大了就喜歡回憶往常。

他干脆自顧自說起來，宋雅詞只能耐著性子，再聽一遍老爺子的光輝過往。

“終究還是老了。”末了，宋老爺子感慨道：“我年輕時拼命，除了保家衛國，再就是為了自己家人。”

“所以你們這些小崽子們從小嬌生慣養，我從來不說什么，老子辛苦一輩子，兒孫享享福怎么了。”

宋雅詞默默吐槽，雖然吃穿用度家族子弟皆是最好，但他們從小的教育可不是什么嬌生慣養。

宋家的男人從小不知經過多少次生死歷練，就連女孩，一個個也不是什么柔弱花朵。

宋老爺子繼續道：“所以，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干，有爺爺和你爹他們在，都能幫你兜著。”

“不僅是你，還有老唐家的小胖子，季家的小狐貍，現在是你們的天下，唐老鬼他們肯定也是這么想的。”

宋老爺子等人，的確是在背后有各自謀劃，但他們的年紀太大，可以說半截身子都已經埋人了土里。

如今，他們人生最大的豪賭，就是各自的后輩。

宋雅詞默然無聲。

宋老爺子笑呵呵摸了摸他腦袋：“要么把宋家帶入萬劫不復，要么讓家族邁向更加輝煌，雅詞，你的未來究竟會如何呢？爺爺真的很期待。”

宋雅詞抽了抽嘴角：“你這不著調老頭，萬一我真把宋家玩兒完了，看你到哪哭去。”

“自然是去陛下面前哭。”宋老爺子撇撇嘴：“老子可是為了大淵流過血，為了陛下流過淚。”

宋雅詞：“……”

宋老子摸著精心打理的胡須：“如今的京城看著亂，其實脈絡清晰的很，管他什么陰謀算計，最終的結果，無非就是哪位皇子坐上那個位子而已。”

宋雅詞卻是搖頭：“少糊弄我，不同的人當上皇帝，則會是完全不同的大淵，這則會影響與大凌王朝的關系，而且，最近大凌那邊可不老實。”

“呵，倒是不蠢。”宋老爺子樂呵呵道：“兩國本就暗流涌動，如今大凌那位國師，可是個野心大的主，和平共處？不過是騙騙兩國無知百姓的笑談。”

大凌王朝那邊的皇帝，也是一位雄主，再加上西陵教主，更是如虎添翼，這些年兩國邊境時有摩擦。

宋雅詞沉吟片刻：“這是外患，而我大淵的內憂也是讓人不安。”

陛下年邁，可卻未立儲君，皇子爭權，百官結黨私營各擁其主，再加上國戰之后，大淵實在太過安逸，如今整個王朝，文風昌盛于武道。

宋老爺子對這些心知肚明，問道：“僅僅如此？”

這小子看的挺遠，但卻不夠深……宋老爺子目光幽幽，等著孫兒的回答。

宋雅詞眼神絲毫不退讓：“三宗明爭暗斗，還有四大家族等一眾世家門閥，皆是大淵的毒瘤。”

宋老爺子失望嘆息：“凈說些屁話，只會紙上談兵。”

他想聽到的不是這些分析國情，他想聽到的是孫兒準備怎么做。

宋雅詞起身握住大淵戟：“我會趟進這灘渾水，爭權。”

“有了權利，我會主動進攻大凌，到時真正一統天下，宋家亦會在我手上走向輝煌。”

宋老爺子笑道：“你自幼崇拜上官言，而他的夢想是大淵國泰民安，你想發起戰爭，這不是與他的道路相反？”

“兩國必有一戰，只是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宋雅詞繼續道：“況且，只有真正的一統，才會真正的和平。”

宋老爺子看著宋雅詞，這個孫兒自小就是他出門和老友吹噓的資本，是他的驕傲。

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奶聲奶氣的小娃娃，如今已經是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

老了，但我還要多活幾年……他想見證孫兒未來的成就，想看看唐家，季家的那些小狐貍們未來都會如何。

宋雅詞堅定道：“如今季知秋已經在準備行扶龍之事，唐虎臣也不斷有些小動作，江北和江南那邊的子弟們，也開始一個個不安分。”

“而我想與他們爭，宋家是我最大的優勢，但遠遠不夠，首先，我要在這場‘皇子奪嫡’中，擇明主。”

參與皇子黨派，在歷朝歷代都是忌諱，但宋雅詞說的理所當然，宋老爺子也毫不在意，只是好奇詢問：

“你可選好了哪位皇子？”

“心里大致有數。”宋雅詞俯身在老爺子耳邊輕輕說出一個名字。

宋老爺子眼神閃了閃：“你就這樣直接去找他？”

“不用，他會自己來找我。”宋雅詞微微皺起眉頭：“但如今的京城本來水就渾，又加上了顧離這個攪屎棍，我必須先觀望一下。”

宋老爺子詫異道：“這小子的確邪性，這段時間在京城的所做所為，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爺爺，他是姜澈。”

宋老爺子一愣，好一會才想起這個名字，開始慢慢琢磨。

宋雅詞有點失望，他還以為老爺子會大驚失色，這平淡反應讓他感覺有些沒趣。

半天老爺子才開口說話：“如此一來，很多事就說的通了，如今事情可有意思了……”

宋雅詞皺眉問道：“我要不要先直接收拾了這狗賊，放任他實在太過危險。”

“榆木腦袋！”宋老爺子氣罵道：“這小子想報仇，最大的仇人自然是陛下，而他如今敢暴露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這我知道，季狐貍也能猜到，陛下已經知道顧離身份，但究竟是何理由不殺他？讓他磨礪眾皇子，和對付鬼族妖族，可這卻絕不會如此簡單。”宋雅詞說出自己的疑惑。

“咱們這位陛下還真是老謀深算。”宋老爺子感慨道：“顧小子潛力也是可怕。”

“除了這兩點，就是為了讓這小子掣肘三宗，抗衡鬼王妖王，還有西陵教主，陛下這是想培養出一位未來的大淵國師。”

“培養想殺自己的人，陛下賭的也夠大。”

他心里隱隱也猜測，陛下重用顧離亦有‘太子案’的關系，他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隱情。

但卻不能告訴宋雅詞這事，不然以這小子對上官言的敬仰，會影響他以后未來的判斷。

宋雅詞若有所思：“這小子的謀略和腦子的確好使，但有一個前提，他命不久矣。”

宋老爺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背著手繼續去遛彎：“馮家那老東西，可早就該死了……”

院中，鳥兒清鳴，微風輕撫，宋雅詞坐在臺階上，默默沉思。

…陛下是想用血精珠等一類邪術，為顧狗賊續命？

但他真有這好心，他如此看重顧狗賊，會不是是因為言哥兒的關系？

愧疚？

不對，言哥兒的死本就充滿詭異……陛下是讓顧狗賊查清當年的真相！

言哥兒不可能造反，陛下也不會殺他，‘太子案’其中另有一方勢力！

宋雅詞微微睜開眼……顧狗賊，別的事我們或許會為敵，但，言哥兒被隱藏的真相，我會幫你徹查清楚。

還有，老爺子這話一語雙關，他知道了顧狗賊身份，就明白他要對付馮家，這意思是讓我去幫忙弄馮家……

老爺子和馮家應該沒仇，他究竟意欲為何？

宋雅詞想著這些事，忽然笑了起來：“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季狐貍，唐胖子，還有顧狗賊，這場博弈，真的讓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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