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馨有些懊惱，看著庶心的樣子，又極是擔心，以為是庶心生了什么病，臉上正是焦急，只想快點趕去莊上，找個大夫給庶心瞧瞧，此時聽到車夫的話，正欲發火，庶心及時拉住了莫馨。

“沒事兒，馨兒，這個是老毛病了，就是暈車而已。”

“師傅，那你這是怎么了？你這個樣子，教我很是擔心呀！”莫馨臉上滿是擔憂，微微帶著哭腔，喚道。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了，暈車而已，下車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庶心抬起頭，勉強笑笑，用袖子擦了一下臉上的茶水。

原本刻著麻子的地方此時被茶水一潑，袖子擦過去，卻是化成了一些黑色的痕跡，莫馨看著庶心的樣子，咦了一聲，用手帕仔細地替庶心擦著臉上的茶水。

馬車慢慢地動了，原本靠著停車精神稍微提起一點的庶心再度萎靡了下去。

莫馨看著手帕上的黑色，再看看庶心被擦去部分潔白無瑕的臉，到了茶水到手帕上，緩緩擦了起來。

臉上原本的麻子漸漸淡去，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展現在了莫馨的面前。

這是一張……略顯熟悉的臉蛋，莫馨仔細地想了，卻是怎么也沒有想到在哪里見過，可是總覺得那么熟悉，自己肯定在什么地方見過……

莫馨皺著眉頭，盯著庶心的臉，在腦海里搜索自己究竟在哪里見過……

庶心似乎也感覺到了莫馨的沉默和審視，抬起頭，勉強笑了笑。“大小姐，在看什么？”

莫馨狐疑地看了一眼庶心，從隨身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塊只有她巴掌大的銅鏡遞到了庶心面前。

庶心接過，透過銅鏡，模模糊糊地看見鏡中的臉蛋部分潔白無瑕，沒有任何瑕疵……

沒有任何瑕疵……庶心抬起頭，看著莫馨，臉上滿是惶恐。

莫馨為難地看著庶心，指了指小桌上的茶壺。“馨兒剛才見師傅精神不濟，想喂師傅喝點茶水，結果……”

庶心無奈地笑了一聲，坐在軟榻上，頭倚在窗框上，任風劃過臉頰，使得自己清醒。“你都看見了？”聲音里滿是苦澀。

曾幾何時，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是什么樣子的，庶心看著窗外的景色，腦中有千百萬個想法盤旋，卻唯獨沒有一個，是自己該怎么面對自己的相貌的。

“為什么？師傅，為什么呢？你明明這么漂亮，卻為什么要在臉上畫滿麻子呢？”

庶心苦笑了一聲，臉上滿是苦澀之情。“為什么呢？曾幾何時，自己也是覺得，自己長了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臉。曾幾何時，自己頂著這張傾國傾城的臉，收獲了大家的贊美和毫不掩飾的驚艷。曾幾何時，自己覺得，這個世界就是在為自己而運轉的。可是有一天，一切都變了……那些贊美之聲和驚艷不見了，貪婪主宰了這些人的靈魂，不論在哪里，不論何時，他們的目光圍繞著我，跟著我。那些自以為是我家人的人，為了金錢，將我賣給了一個五十歲的老頭為妾。那時候，我想著，毀了它吧，毀了它，就什么都不會發生了……”

“師傅……”莫馨喚了一聲……

庶心卻是像沒有聽見一般，繼續著她的故事……

“就在刀子下去的那一刻，一只手抓住了我握著刀子的手，他說，姑娘，竟然上天賜給了你，你又何苦去毀了它？這世間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盡如意，可是總有一件事情，那件事情絕會是如意的罷……那個人，一身儒衫，臉上帶著淡笑，走進了我的世界……”

大家小姐，面對著這種人世間無可奈何的故事，總是充滿喜歡的，莫馨坐在庶心旁邊，聽著庶心的故事，看著庶心，臉上滿是期待，“后來呢？”

“后來？”庶心扯了一片路邊的葉子，輕輕放在手里端詳著……“我跟著他離開了那個我住了十四年的家，兩個人在遠離人煙的地方，建下了我們的愛巢，過著幸福的生活……”

“那師傅怎么又來京城了呢？”

“成婚后不久，他說他要來上京城參加科舉，他說，那是他一聲的夙愿，也是他父母彌留之際唯一的希望，所以他要去完成，他說，要我等三年，三年之內，他必歸來……可是我等啊等，三年過去了，四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回來，所以我只好帶著這幾年我存的全部家當，一個人踏上了來上京城的路程，我隱藏了自己的容貌，只為了來到這里，找到他……可是半年了，我身上的盤纏也用光了，他卻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師傅……”莫馨兩眼淚汪汪，看著庶心。“等馨兒長大了，馨兒一定會為師傅找回師傅的相公的……”

庶心點點頭，“謝謝你，大小姐，只是我的這張臉……”

“師傅放心，馨兒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師傅快點把那些麻子畫回去，馨兒絕對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庶心搖搖頭，“我身上沒有現成的……等下咱們就到了別莊了，湘姨娘肯定在門口等著的，她又是……”

“是啊是啊，湘姨娘沒有師傅漂亮，她肯定會以為師傅是去爭寵的，然后就會對師傅……”莫馨順著庶心的思維想下去，記得在馬車里打轉轉。庶心看著莫馨的樣子，在心底里兀自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臉上卻還是那副戚戚慘慘切切的樣子，眼中帶著些許乞求，些許焦慮，先許害怕，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卻是惹得莫馨心里更是焦急了。

忽然，莫馨眼睛一亮，看向庶心。“師傅師傅，你看這么辦怎么樣？你用手帕捂了臉，等下我喚了朝云過來扶你進莊子，就說你生病了，然后去房間靜養，我再去幫師傅把工具找來畫上……那玩意兒，可好？”

庶心低頭想了想，確定自己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方才點點頭。“看來只有這樣了……”

莫馨嗯了一聲，臉上滿是歡愉，點點頭。

庶心靠在馬車上，感受著馬車慢吞吞地晃蕩著，前面的官道很是寬闊，前面的馬車并沒有急著行駛，而是慢悠悠地走著，走走停停。或許是哪戶大戶人家的大家小姐出來賞風景吧，只是為什么只有一輛馬車呢？費解便不去理解，庶心耷拉著腦袋，看著前面的車子，真個人都精神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