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洗漱后換了身白色的寢衣,她轉出屏風便見幽冥坐在榻上看書。她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邊腹誹道:“也不怕把眼睛看瞎了?!?
而幽冥哪里是真的在看書,他一直關注著林月的一舉一動。
林月擦了幾下頭發后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看著幽冥故意說:“怎么,你知道自己錯了,所以把床讓給我睡了?!闭f完,她就在床上坐下了。她頭發上滴下來的水珠落到錦被上浸染開來。
幽冥抬起頭來,看著林月那濕漉漉的頭發皺起了眉,沉聲說道:“不是讓你白日洗頭發嗎?”
林月擦著自己的頭發說:“今天不是回來晚了嘛,我要是不洗的話睡得難受。”
“那你頭疼起來就不難受了?”幽冥放下書,起身去架子上拿了條干帕子。
林月見了就把手里的濕帕子扔到了床頭的木幾上。果如她所想的那樣,幽冥在她身邊坐下了。她習慣性地側著身體,幽冥就輕輕地仔細地幫她擦著頭發。
林月笑了起來,看著自己繡了桃花的鞋面問道:“你不生氣了?”
“生氣”,幽冥在她身后輕輕說。
“你這么愛生氣,很容易長皺紋的,你不是在保養皮膚嗎?”
“我是魔,生氣不長皺紋?!?
“真是了不起。”
林月又轉頭看向幽冥問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嚇環兒了?”
“轉回去”,幽冥輕聲命令道。林月聽話地轉了回去。幽冥又冷冷他說:“誰讓她老粘著你?!?
“她哪有?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嗎?”
“和我在一起的同時,她也在。外面有那條蠢龍,回了家又有她。”幽冥的語氣里滿是委屈。他覺得還是沒來京城之前好,不管去哪都只有他和林月兩個。現在多了一大堆的人。
林月覺得幽冥跟個孩子似的,她笑了笑說:“反正啊,你別再嚇她了。”
幽冥沒說話,林月知道他是答應了。但她又想起今天他和廣白打架的事,又不安地開口說:“今天在桃花山的時候,你也答應得好好的說不會打架的,可結果呢,卻打成那個樣子?!彼止室庹f:“我不知道,還能不能信你?”
幽冥停下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看著林月的側臉鄭重說:“以后,我答應了你的事絕不會食言。”
林月又轉過身來,看著幽冥笑說:“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彼难劬α辆ЬУ?,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幽冥看著林月仍舊濕潤的頭發微微皺了皺眉說:“怕是擦不干了。”說完用起法術來。頃刻間,林月的頭發就干了,甚至被子上的水跡也沒了。
林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說:“你怎么不早用法術?”
“不是你說要像人一樣生活嗎?”幽冥邊起身邊說,他又把床頭林月扔的帕子拿了起來。
林月歪著腦袋,理所當然地說:“沒人的時候也不是不能用啊,不用豈不是很浪費?”
幽冥把帕子整整齊齊地晾在了架子上,而林月則頭朝外地躺在床上舒服地打了好幾個滾。
林月頭發亂糟糟地趴在床上。她一直很好奇為什么幽冥會那么討厭廣白。他們算是相互利用,幽冥利用廣白獲得了幽冥山主的稱號,讓人不敢欺負他,而廣白則需要幽冥來幫他緩解反噬時的痛苦。而從利用的程度來說,她覺得該是廣白討厭幽冥才對,因為廣白被困在那個山洞里可以說是完全沒了自由。
她晃著自己的腳丫,看著幽冥寬厚的背影問道:“你為何那么討厭廣白?”
幽冥頓了頓,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仔細一想好像最開始的時候他和廣白相處得還算好。但現在他卻又是這樣的討厭他,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那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討厭他的呢?
他想了很久才回答林月說:“他以前總是笑話我?!?
林月有些驚訝,她不覺得廣白會笑話別人,而且還總是。她覺得肯定是有什么誤會,等有機會她再問問廣白。
幽冥回頭看向林月,他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林月朝他笑了笑說:“我不會笑話你。”
“你有什么資格笑話我,你看看自己那樣。”幽冥說著在梳妝柜上拿起木梳扔到了床上。
林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心想:反正都要睡覺的,現在梳了,還不是睡亂了。這樣想著,她就把梳子塞到了枕頭下。
幽冥去洗漱了,屏風后傳來嘩嘩的水聲。
林月望著屏風上幽冥的影子,慢慢地紅了臉。她想起了在桃花山上發生的事,“我喜歡他”這幾個字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
她當時雖然是被激的,但也是有幾分真情實意的。她不像幽冥那樣,不知道什么是喜歡。她對幽冥的感情,她從沒深想過,也從來不敢深想。怕想多了,想明白了,就沒辦法挽回了。還不如每天就這樣糊里糊涂的,至少是高高興興的。
但是今天已經說出口了,難道還要裝作什么都沒發生嗎?哼,我都已經說了那樣的話,但他卻什么都沒表示,他什么意思呢?不喜歡我,看不上我?他憑什么?
她越想越覺得生氣,又有了一種自己告白被婉拒的感覺,這種感覺又讓她的氣消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傷心。
她坐在床上,吸了吸鼻子,嘆著氣想:我就這么倒霉嗎?告白了兩次都被拒絕了。一次在那個世界,一次在這個世界。
她又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打斷了自己的想法,搖著頭說:“不,不,那哪算是告白,我是被姮歌激的,而且我也沒對著他說。不算,不算?!?
“什么不算?”幽冥一身青色寢衣披散著頭發站在床前,手上拿著林月送他的發帶,發帶上的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林月嚇得一個激靈,緊張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說:“沒什么。”她跪坐了起來,忙又從枕頭下摸出那把梳子來,扯了扯嘴角說:“我幫你梳頭發?!闭f完,拉著幽冥的手讓他坐了下來。
她努力地穩了穩心緒,一下一下地幫幽冥梳起頭發來??墒嶂嶂陀辛似渌南敕?。
我在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喜歡就是喜歡。告白了就是告白了。被拒絕了又能怎么樣?難道還能活不下去嗎?
她胸腔里充斥著一股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的氣,這股氣讓她激動起來,下手也就沒了輕重,弄疼了幽冥。
幽冥把玩著手上的發帶,淡淡地問道:“你就這樣嫉妒我有一頭漂亮的頭發?”
林月正處于義憤填膺中,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在她看到殘留在木梳上的那幾根黑發時才明白了幽冥的意思。她快速取下那幾根頭發,想把這罪證藏起來。
可幽冥卻更快地抓住了她的手,勾唇問道:“你想藏在哪?”他又很無奈地說:“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把東西藏在床上。”
林月覺得被幽冥拉著的手腕處像是火燒了起來。她覺得很奇怪,以前也跟幽冥有肢體接觸,為何沒有這樣的感覺呢?
她邊這樣想著,邊心不在焉地反駁道:“我沒有床。”
“榻也不行”,幽冥放開了她,順便取走了她手上的頭發起身扔到了放廢物的竹簍里。
林月看著自己的手腕,明明那里什么痕跡都沒有,可為何會有燒灼感呢?那感覺不難受,又酥酥麻麻的,她甚至都有些貪戀。
幽冥回到床邊,見林月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腕,以為是自己剛才弄疼她了。他彎腰問道:“怎么,我弄疼你了?”
林月聞言抬頭看去,目光正好停留在幽冥紅潤的嘴唇上。她腦子里突然就有了親上去的想法。而她也順著自己的心那樣做了。她雙手緊緊地捏著自己的衣裳直起了身,一仰頭就親上了幽冥的嘴唇。她只輕輕地碰了一下就移開了。她當時腦子一片空白,緊張得全身僵硬,只感覺到幽冥的嘴唇很軟。
而幽冥則因這突如其來的親吻心跳加速,不知所措,一直維持著彎腰的姿勢。但他卻一直直勾勾地看著林月。
林月在幽冥的眼神下紅了臉,她閉著眼睛咬牙想:一不做,二不休,要不然現在就把他拿下,等他落到別人手里后悔可就晚了。
林月猛地睜開了眼睛,一直看著她的幽冥也直起了身。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本想說的是“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可說出口的卻是“今天在桃花山上,姮歌不是問我喜不喜歡你嗎?”
可幽冥哪里還想得起什么桃花山,什么姮歌,他現在只想知道林月為何親他。
“你為何親我?”他背著光看不清臉色,但卻緊緊地握著林月送給他的發帶,因為太過用力,發帶上的鈴鐺都發出了聲音。
林月沒有料到,幽冥不順著她的話說,她愣了愣后眼睛眨得飛快,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其實答案很簡單,只是她羞于說出口,又怕說出口了自己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有的時候,最簡單的話卻是最難說出口的。因為那要表達的是自己的一片真心,誰都怕真心錯付,誰都怕傷心。所以思量再三,猶猶豫豫。而對于林月來說就更難了,因為她已經受過一次傷了。
幽冥沒有繼續追問,他拿出了自己從未有過的耐心,他坐在床邊安安靜靜地等著林月的答案。
而林月則在心里給自己鼓氣。怕什么?不要怕,只要回答他就好了。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如實回答他就好了。
她呼了口氣,看著幽冥的眼睛開口說:“我親你是因為我喜歡你?!闭f出口后,她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眼中帶淚地說:“也沒那么難。”說完,她看向幽冥等著他的反應。
而幽冥只是喃喃道:“原來如此。”
林月失落地皺起了眉,她氣惱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說我喜歡你,你就這反應?”
幽冥笑了笑說:“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歡我,你喜歡我的頭發,喜歡我的臉,喜歡我給你的錢,喜歡用我給你的錢買的東西。”
林月被喜歡繞暈了,她用手背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皺著眉說:“我說的喜歡,不是你說的喜歡。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幽冥疑惑了,“有什么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了,它們都是東西,你不是東西。”
“我不是東西?”
“你是不是東西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到底懂不懂男女之情?”林月急了起來,她又伸手戳了戳幽冥的心臟說:“你不是有心了嗎?你難道不懂嗎?你究竟喜不喜歡我?”她都要急哭了。
幽冥握住了林月的手,她那著急的樣子讓他心疼,可他還是不大明白為何會心疼。
“我喜歡你的”,幽冥如實說。
“真的?”聽到想要的答案林月卻高興不起來,“那你喜歡插花嗎?”
幽冥想也沒想便答道:“也喜歡?!?
林月的臉色難看極了,又氣惱又傷心地說:“你喜歡我和喜歡插花怎么能是一樣的呢?”
幽冥摩挲著林月的手背說:“不一樣啊,我可以不插花,但不可以沒有你?!?
這話讓林月急躁的心慢慢安靜下來,可很快像反應過來了似的把手從幽冥手中抽出來,質問道:“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我說的喜歡是什么喜歡?你玩我呢?”她的臉又紅了,不過這次是氣紅的。
幽冥一臉的無辜,在他心里喜歡就是喜歡,并沒有分成很多種。而林月口中的喜歡他確實不大明白。
“你說的喜歡我確實不大懂”,幽冥搖頭說。
林月不相信地說:“那你怎么還能說情話?”
幽冥的眉頭皺成了一團,疑惑道:“什么情話?”
林月冷靜了一些,她知道幽冥沒必要騙她。她忽然覺得身心俱疲,搖著頭無奈道:“算了,我的世界沒有甜甜的戀愛,還是去做夢吧!”說著,她光腳下了床。
幽冥見了忙道:“把鞋穿上?!?
林月瞪了他一眼,一腳把兩只鞋踢到了桌子底下。她光著腳大搖大擺地走到了榻旁,又氣呼呼地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了臉。
幽冥看著她無奈地搖起了頭,然后又把她的鞋子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榻旁。
他滅了蠟燭,把疊得整齊的發帶小心翼翼地放在枕頭旁邊后才躺了下去,等他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發帶還是那樣整整齊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