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錄片導論(第三版)
- (美)比爾·尼科爾斯
- 1575字
- 2021-11-06 15:27:09
第二章 為什么倫理問題是紀錄片創作的核心問題?
紀錄片如何表現世界
紀錄片與歷史世界之間的聯系既深且廣,為大眾記憶和社會歷史增加了一個新的維度。紀錄片通過表現世界來介入世界,具體來說,介入的途徑又有三條。
首先,紀錄片給我們提供了關于這個世界的影像或描述,從中我們可以辨認出這就是我們所熟悉的世界。由于具有聲畫記錄功能的設備極其忠實地記錄下場景和事件,我們在紀錄片中看到了那些當我們走出影院后,還可能看到的人物、地點和其他東西。僅此一點往往就足以讓我們產生一個信念:我們看到的事物曾經在攝影機前出現過,它一定是真實的(它曾真實地存在或發生過)。攝影影像所具備的這種力量不可小覷,但卻仍然需要接受修正。這是因為:
影像不可能把所有我們想知道的有關已發生事件的信息全部都告訴我們。
不管是在事發之時還是之后,不管是以傳統手段還是數字技術,影像都可以被篡改。
有據可查、真實可信的影像本身并不能確保這一影像所表現或詮釋的內容的合法性。
攝影影像復制鏡頭前事物外觀的能力和它的索引性質促使我們相信,是現實本身被再現(re-presented)到了我們面前,而整部影片則代表了一種理解現實的獨特方式。我們可能對公司裁員、工廠倒閉、全球化生產等問題都非常熟悉,但邁克·摩爾(Michael Moore)的《羅杰和我》(Roger and Me,1989)卻以一種全新的、獨特的方式看待這些問題。我們或許知道,許多猶太人因為躲過了納粹而在大屠殺中幸存,但簡妮特·托拜厄斯(Janet Tobias)的影片《洞穴求生》(No Place on Earth,2012)卻復述和重演了當年30多人是怎樣藏到了烏克蘭一個深深的洞穴群,并在那里生活了近兩年。

影片《骯臟的戰爭》中的這個鏡頭呈現了在也門工作的調查記者杰里米·斯卡希爾(Jeremy Scahill),此時他正在搜集證據,揭露美國人如何在諸多不同國家使用無人機攻擊他們所認定的恐怖分子。身在現場是新聞報道的經典比喻:該報道具有真實性的印象得到了強化,因為記者本人就在事發地點。《骯臟的戰爭》(Dirty Wars,Nick Rowley,2013)
其次,紀錄片不僅從一個獨特的視角來表現這個世界,而且可能維護或代表他人的利益。在參與民主制(participatory democracy)里,每個人都能積極參與到政治決策中,而不必依賴一個代表;代議民主制(representative democracy)則依賴選出來的個人來代表自己選區的利益。紀錄片創作者經常扮演這種公共代表的角色,他們為維護其他人的利益而說話,其中既包括被拍攝對象,也包括支持影片拍攝的組織或機構。《出售五角大樓》(The Selling of the Pentagon,1971)是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新聞部制作的影片,講述了美國軍方如何兜售自己以確保聯邦稅收中很大一部分落入自己的口袋。同時影片還把自身塑造成美國人民的代表,對華盛頓政治力量的運作和濫權進行調查。作為CBS新聞部的代表性作品,影片表明了自身對根深蒂固的調查性新聞傳統的恪守。尤根·亞雷茨基(Eugene Jarecki)的《我們為何而戰》(Why We Fight,2005)和尼克·羅利(Nick Rowley)的《骯臟的戰爭》(Dirty Wars,2013)同樣繼承了這一調查傳統,但立場更偏獨立。
與此類似,在《北方的納努克》中,導演羅伯特·弗拉哈迪講述了北極地區一個因紐特家庭為了生存而戰斗的偉大故事,其對因紐特文化的展現是連因紐特人自己都沒有準備好去做的。影片當然也代表了弗拉哈迪的贊助商萊維安兄弟公司(Revillon Frères)的利益,因為至少影片還是把狩獵以獲取皮毛的活動表現得既有利于因紐特人,又有利于消費者。
最后,紀錄片對世界的表現方式還有第三種。這可能與一位律師代表其委托人的方式有些相似:影片會對呈現在我們面前的證據做出特定的闡釋,并給出理由。從這個意義上說,紀錄片不僅可以表現一種可能充滿詩意的視角或者代表他人,并以他們做不到的方式來表現他們,還可以積極地提出一項意見或做出一種闡釋,以此贏得他人的認同或影響他們的觀點。例如影片《骯臟的戰爭》提出,美國正在使用無人機和特種部隊發動一場戰爭,打擊那些并沒有與我們發生戰爭的國家中的叛亂分子,但這場戰爭從不曾宣告,也未經批準,更無人檢驗。它給平民帶來巨大危險,也危及了美國的國際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