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好戲剛剛開始

半夜，口渴難忍。我胡亂摸了摸，潛意識里想讓亞軍替我倒杯水喝。一伸手，摸到空蕩蕩的枕頭，頓然清醒。

兩瓶紅酒灌下去，并沒有讓我完全解憂。此刻，我全身像沒了骨頭，使勁掙扎了好幾下也沒能離開軟趴趴的床。無奈之中，我擰開床頭燈，打了關鵬的電話：“喂，關鵬，我好像起不來了?！?/p>

“我暈，大半夜的，叫魂呢。你等著。”

關鵬端著一杯溫熱的檸檬水走了進來：“馮媛，你知不知道，大半夜的把一個男人吵醒是極其危險的行為。好了，水給你。別人喝酒吐得一塌糊涂，你倒好，喝醉了像具尸體，酒醒了像癱瘓病人?！?/p>

我對他的關照無比感激，即使聽到這樣損人的話，我也沒辦法生氣。

“謝謝，謝謝。嗯，問一下，你怎么把我弄上床的？”我喝著水，有些心虛的問。

“當然是扛尸體一樣，隨便一拉，隨便一扔。順便說一句，你該減肥了，也忒沉了點兒。”

隨后，關鵬隨手帶上門退了出去。

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能這么說我的，除了關鵬，也只有我爸媽了。

酒醒之后，睡意全無。肚子咕咕叫，先前只顧著喝酒了，并沒有吃多少東西。檸檬水幾口就喝見底了，我終于有了力氣，便奮力掙扎下床，去廚房找吃的。剛推門出去，就看見關鵬端了碗盤縮在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粥。見了我，他沒好氣地說：“喏，電飯煲里還有粥，自己去弄一碗?！?/p>

我也端了碗走過去縮在沙發上：“小米粥呀，不錯。關鵬，你怎么知道我會餓？”

“廢話，喝酒不吃東西，不餓才怪。我這是有備無患。哈哈，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說說，你跟那程亞軍到底怎么回事？”

我放下碗，半躺下來，雙手枕著頭，刻意云淡風輕地說：“不就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老橋段嘛。七年愛情長跑，抵不過一個才認識三個月的軟萌撒嬌妹子。他昨晚親口承認說愛上了他們部門的實習生葉筱莉，要跟我分手。而且葉筱莉還會搬進房子住，他說書房留給我，我想了想，還是搬出來比較合適?！?/p>

“那房子，買的時候你出錢了嗎？”

“沒有。你這樣說起來，我算不算白住了三年多？”我一想起程亞軍為了我送的那些東西發怒的樣子，不由得有點后怕。他不會找我要房租吧？

“如果有你這樣的既能暖床又是家務能手的妹子來我家白住，我倒是很歡迎。啊，不對，你已經在我家住了，只是不能讓你暖床而已?！?/p>

“關鵬，你不跟我掐架，心里就不舒坦，對嗎？”我扭過頭，瞪眼看著靠在沙發一側的他。

“哈哈，這是我的老毛病了。我問你，他的衣服之類都是你買的嗎？你的銀行卡等相關的賬戶之類，他都知道賬號和密碼嗎？”

“嗯，他全部知道?！?/p>

“所以，你明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改所有賬號的密碼，包括銀行卡。防人之心不可無，馮媛，你自己想清楚。話說，你怎么會看上這種人才？”

回憶漫過，我的心又痛又柔軟：“我到瑞輝上班的第一天，走錯了樓層，到了他們銷售部。大家都在忙，沒人搭理我。是程亞軍帶我去了策劃部，還找到我當時的頭兒說請他多多關照。實習期很難熬，做的案子經常被頭兒罵，是程亞軍經常鼓勵我，一來而去，我們就這樣好上了。”

“哦，辦公室戀情呀。聽你這么說，感覺你們的交往也是不溫不火的樣子，你到底喜歡他什么？”

我歪著頭認真想了想：“踏實。他總是說要賺很多錢，要買大房子。”

“那房子是他買的嗎？”

“他父母?！?/p>

“切！那他的夢想只不過是用來欺騙女孩子感情的手段。馮媛，你記住了，一個有夢想的男人，不會時不時把夢想翻出來沖別人大吼一番。他會默默努力，用別人吹牛的時間來為實現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像你這種讀書多的的女孩子，一般的物質自然引誘不了。跟你談一些空中樓閣般的遠大理想，聊聊令人煩悶的人生近況，反而能贏得你的青睞。尤其那時你剛上班，對未來同樣也充滿了雞血般的熱情，自然而然容易認同他的連篇鬼話?！?/p>

好像，關鵬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我愣住了，甚至有些懷疑，那時程亞軍對我，到底有沒有愛情。我在回憶里仔細搜尋，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來證明他對我沒有真心，但是也沒找到任何證據來證明，他對我癡心一片。越想頭越沉，我竟然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關鵬已經頂著一頭汗水晨跑回來，還順便買了早餐。我提議記賬，找了一個記事本將早餐費用記下來，打算月底結算，兩人均攤。關鵬嘴角一扯，露出帶著晨曦的微笑：“如果我等會兒開車送你上班，油錢你也給嗎？”

“當然，我是認真的。”

關鵬突然湊過來，“我知道你為什么會被程亞軍榨錢了。就你這脾氣，人家不榨你，你都主動貼。馮媛，不給錢你心里憋得慌??？”

我后退一步，“是呀，我就是這么作！”

早餐后，關鵬送我去上班。禾禾酒店距離瑞輝集團很近，我只當他是順利捎帶。當我從白色的路虎攬勝下來時，正好撞見葉筱莉挽著程亞軍朝我走來。關鵬搖下車窗，湊近我耳邊低語：“馮媛女士，請享用您的撕逼早餐，祝您用餐愉快！”

我瞪了他一眼，剛轉身朝辦公樓大廳走去，關鵬的車已經開走了。

葉筱莉踩著恨天高，蹬蹬蹬朝我走來。我聽著每一聲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不由地為可憐的地面感到心頭一緊。

“媛姐，早呀。沒想到，才一個晚上，你就傍上大款，鉆了路虎！”

我把目光轉向程亞軍。他卻像沒有看見我一樣，滿臉笑意地看著葉筱莉。

“媛兒，杵那干嘛呢？哈哈，我剛看見你從路虎下來，那帥哥，比程亞軍帥多了！”小美甜甜的大嗓門出現得真及時。我立馬攀上她的胳膊，假裝沒看見葉筱莉和程亞軍，徑直朝公司前臺走去。

小美附在我耳邊嘀咕：“媛兒，你昨天沒來，待會兒有個大驚喜要給你?！?/p>

一路上，同事們不停用異樣的眼光掃視我。

我拽了拽小美：“喂，我臉沒洗干凈嗎？”

“很干凈啊?！?/p>

“他們干嘛都看我呀？”

“咳咳，媛兒，你得有點心理準備，那個驚喜有點大?！?/p>

我跟小美攀著肩膀走進辦公室。一看辦公桌，我傻眼了。我的辦公區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衣服。桌上，地上，花花綠綠一片，好不壯觀！

我拉住小美：“程亞軍干的？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下午呀！他和葉筱莉一起弄上來的，還讓我轉告你，說已經物歸原主，請不要為了這么一堆破爛來羞辱他?！?/p>

那是一堆破爛嗎？

每一件襯衫，每一雙襪子，都是我精心挑選的。我已經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來表達這一刻的心情，渾身止不住發抖。而部門里的每一個人，雖然已經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卻時不時地用余光朝我這邊瞄來。隔壁的財務部，更是肆無忌憚，齊刷刷扭頭觀望。

部門經理譚嫣來了。她板著臉拍財務部的玻璃門：“都散了啊。該干嘛干嘛去！”

齊刷刷的眼觀沒有了，而我，看著這小山一般高聳的衣服，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小美坐在我的對面，努努嘴：“媛兒，你還真是下血本，怪不得這些年你存不到什么錢，敢情都花在程亞軍那了。這堆破爛，你打算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不要了，扔掉！”

小美嘶了一聲，咂咂舌頭：“太壕了！我說，我知道有家商店可以寄賣前任物品，你這么扔了，不如給我，賣掉的話，錢我們三七分，你七我三。”

我和小美挑挑撿撿，把大部分還能穿的衣服撿起來用紙箱包好。

譚嫣黑著臉，看我們倆在那折騰。

我以為，程亞軍將我送的東西扔回來，就是我們之間最后的撕裂。沒料想，他導演的這場分手大戲，才剛剛開始。

午餐后休息時間，我去茶水間倒咖啡，站在門口時，無意間聽到幾個人在議論：

“你們說，馮媛那種清湯寡水的長相，居然有人看得上，今天早上有一開路虎的男人送她來上班呢?！?/p>

“是嗎？我之前還以為她被程亞軍甩了，沒人要呢?！?/p>

“你們說，到底是程亞軍先出軌還是馮媛先出軌呀？”

我干咳了兩聲走進去。議論聲停了，我在他們的注目禮中倒了咖啡，快速朝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