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鬚睂（李玉）

《兩鬚睂》傳奇，髙奕《新傳奇品》著錄，現存順治十年（一六五三）序刻本（《古本戲曲叢刊三集》據以影印）。

（兩鬚睂）敍

萬山漁叟[1]

大丈夫處彝倫顛蹶、天步艱難之日，不具二十分才，二十分識，二十分膽，以周旋於呼吸存亡之會，必無以抒忠孝之懷而錫身世之福。至若女子，目不覩《陰符》、《黃石》之書，身不歷名山大川之險，蘋蘩箕帚而外無他事，一旦臨大難，遇大敵，保巖城於纍卵，活萬命於重圍，雖偉男子猶難之。小范老子胷中數萬甲兵，吾服其才；諸葛武侯抱膝隆中，已定三分之局，吾服其識；郭汾陽單騎入回紇之營，吾服其膽。此丈夫中之丈夫也。木蘭代父從軍，劉遐妻拔圍出夫，荀崧女踰城救父，皆才識膽全備，而後行之不疑，期之克就。此女子中之丈夫也。

一笠庵主人譜黃大將軍、鄧夫人救荒守砦、撫寇成功始末，而顏之曰《兩鬚睂》。予讀之卒業，爲之斂容而歎。夫將軍，一書生耳，遭家多難，九死一生，不沾沾以筆墨小伎，捷取榮貴，熟覽天下之大勢，揣摩流寇之情形，立談致樞相改容折節。不費斗糧，不煩一兵，挺身臨虎狼之穴，慷慨敷陳，侃侃鑿鑿，俾憬然發其返邪歸正之心，降師數十萬，恢復郡縣數千里，因以建牙樹纛，保障山河。而夫人以儒家女，至性過人，嘗不惜捐軀，脫夫於犴狴兵荒；至破產，存活梓里萬計。冒矢石，調鄉勇，堅壁死守，有撓法者，立斬以殉，卒殲巨寇，保桑梓。“女中韓范”之題，表於椽筆，載於鸞章。厥後，與將軍受天家之祿，而被袞服之榮，功在旗常，名垂彤史。是夫是婦，古今無兩，皆有濟世之才，奇中之識，定難持危、不避險患之膽，洵不愧鬚睂丈夫也。

一笠庵主人錦心繡腸，搖筆隨風，片片霏玉。以黃絹少婦之詞，寫天懷發衷之事。令天下血性男子，閱是傳，想見鬚睂如戟，甬然興敬。豈猶是宋豔荀香，描摩兒女子幽夢柔情，咿咿啞啞，作“曉風殘月”之調，以宕人心魂、迷人耳目已哉？

抑予又有說焉。子輿氏以儀衍爲妾婦，孔明以巾幗遺司馬仲達。彼世之痛癢不切於人倫，學術無裨於治亂，而徒茍且功名，出處無據，一旦有事，聽鼓鼙而色變，聞風隺而膽寒，喪師辱國，爲天下笑，雖具有鬚睂，亦何所置其顏面？若而人者，皆當以妾婦目之，以巾幗贈之。“四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花蕊夫人句也。嘻！可以知是傳取名徵實之旨也夫！

順治十年六月望日，萬山漁叟題於松菊莊之湘舫。

（《古本戲曲叢刊三集》影印清順治十年序刻本《一笠庵新編兩鬚睂傳奇》卷首）

[1] 萬山漁叟：姓名、籍里、生平均未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