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瑪騎著那匹名叫‘什達’的棕馬回家了，一人一馬，風塵仆仆。

他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掏出水壺灌了一大口，隨后將壺里剩余的水倒在’什達‘的頭上，馬兒高興地打了一個響鼻。

視線范圍內是一條公路，兩旁是一座座破舊的房屋，白墻灰瓦，凄凄涼涼。他的家就在這片房屋的盡頭。

“哎呀，這不是白瑪嗎？難得見你回來一次?。　?

路過一座院子時，一個男人白瑪打了個招呼，白瑪咧著嘴笑了笑，沖男人點了點頭。

“達娃哥?！?

“在外面怎么樣啊？聽說你去參加什么選拔了？”

“對，過得還行吧。”

白瑪應了兩句，等他走遠了，名為達娃的男人對身邊的老婆說：“這娃兒可真是個怪人，一年到頭見不到他幾次，回來了也沒有多熱情，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什么呢，像個流浪漢似的?！?

女人撇了他一眼，說：“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愛嚼舌根，你還有空操心別人，孩子上學的錢有著落了嗎？裝修屋子的錢有著落了嗎？明天吃什么有著落了嗎？”

男人立馬不說話了，兩耳像是聾了似的，主打一個聽不見。

白瑪推開自家院門，才將馬兒系在院內，屋內便走出來一對四五十歲的夫妻，這便是白瑪?shù)母改噶恕?

兩人皮膚黑中透紅，看起來很有精神，都是普通藏民的打扮。婦人見了兒子，走到近前上下打量，還時不時伸手整理一下白瑪?shù)囊路?，嘴中不斷關切的詢問白瑪?shù)慕鼪r，父親雖沒有上前，只是在一旁默默抽著煙，視線卻也一刻沒有離開，畢竟二人只有這一個孩子。

婦人嘮叨著讓白瑪將衣服脫下來，都已經(jīng)穿的發(fā)黑了，袖子也磨得不成樣子，吃完晚飯再給你補一補。

所謂的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了。

父親這時也開口詢問白瑪選拔賽的情況，在得到兒子已經(jīng)通過的答復后，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的皺紋笑出了褶子。

晚飯后，天幕如墨，漆黑一片，高原上的風呼嘯著吹過。白瑪一家的屋子內透著光亮，婦人縫補衣裳，父親擺弄著老式收音機，時不時傳來滋滋聲。

白瑪吃飽喝足躺在自己的小屋里，內心一片寧靜，不一會兒便呼呼睡去。

如此過了十幾天，白瑪要再次啟程了，前文有述，白瑪除了能力者外，還有個電影播放員的身份，他這次的目的地是深山老林里的偏遠村落。

“路上注意安全?！痹洪T口婦人臉上掛著擔憂。

“多久回來？”父親問道。

“可能要一陣子吧，這趟走完，就直接去國外參賽了，我買了一臺電視機，過兩天會有人來安裝，到時候上面會有世界杯的轉播?！?

“去吧?！备赣H抽了口煙，別過臉去，擺了擺手。

“好?！卑赚斶种煨α艘幌?，騎著馬在路上漸行漸遠，夫妻二人在門口目送良久，直到視線里只有一個小黑點。

……

包子山，這是白瑪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三年前做電影放映員時的第一站，可以說是他放映生涯的起點。此山位于雅魯藏浦江峽谷森林之中，唯一的一條路是橫跨湍急河流的索道，包子山上住著約幾十戶人家，靠山吃山，自給自足，很少與外界接觸。

白瑪日夜兼程，趕了一個月的路才到包子山對岸的森林，這名青年身上有著藏民身上的樸素與堅韌，在他看來森林與河流都不算什么，但高原上的紫外線輻射卻令他不得不在正午時分停下腳步。

鉆進森林里，終于可以稍稍遮擋毒辣的陽光，他將馬兒拴好，便去河流打些水來。

這太陽簡直讓人受不了，可以多歇會兒，傍晚時分讓村長派人來接我，還好當年留了個電話，就是不知道村長有沒有換人。白瑪心里盤算著。

孩子們不知道怎么樣了，這次去他們應該很開心吧，白瑪想起那些臉比他還要黑乎乎、臟兮兮的孩子們，不由地露出傻笑。

白瑪給馬兒喂了些水，便找個陰涼地方打起盹來。

噌…噌…噌…

什么聲音！白瑪猛然驚醒，卻見不遠處的樹旁，有個人影正在解開拴著馬兒的繩子。

“偷馬賊！”

那人影身形一抖，扭頭看過來，只見此人長得獐眉鼠目，頭又尖又小，渾身上下沒有幾兩肉，活脫脫像一只人形老鼠。

這人偷馬被發(fā)現(xiàn)，不免心慌，口不擇言道：“什…什么偷馬賊？！我是看這馬兒有些饑餓，想去帶它吃點草食！”

“你是哪兒的人？”白瑪心中打起警惕，慢慢朝對方走了過去。

“別…別過來！”這男人說著后退幾步，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把手槍，碰碰地對著白瑪開了幾槍，好一個心狠手辣！

林間鳥兒被槍聲驚起，馬兒也焦躁著跺腳，不一會兒，森林變恢復寂靜，只聽得到微弱的蟲聲。

鼠目男人定睛一看，對面竟然不見白瑪?shù)纳碛?，再想四處尋找時，身后卻傳來如鬼魅般的聲音。

“你在找我嗎？”

碰！??！

白瑪手持一把泛著紅光的怪異鐵條，對著男人的背部狠狠抽了過去，破風聲、骨裂聲、落地聲接二連三響徹在森林里。

鼠目男人被白瑪這勢大力沉的一擊抽到了五米開外的樹干上，又像個破爛口袋掉了下來，生死不知。

“啊！下手重了！”

白瑪撓了撓頭，連忙上前查看，卻發(fā)現(xiàn)這人已經(jīng)昏了過去。

這人是從哪冒出來的，荒郊野嶺，附近只有包子山這一個村落啊，他心中疑惑，又搜了搜這男人的衣服，卻什么也沒找到，只在左手小臂處發(fā)現(xiàn)一個怪異的刺青。

這刺青模樣像是個植物，細細長長，白瑪也認不出來是什么。

感覺很嚴重啊，不會死了吧，白瑪踢了男人幾腳，毫無動靜。

要說白瑪這名青年其實還是有些淳樸，他撓了撓頭，把男人放到一顆樹旁靠著，又在地上摟了幾大把落葉，鋪在那男人身上。

白瑪看了看天色，從懷里掏出一個破舊的老年按鍵手機搗鼓了幾下。

“喂？村長，村長是我啊！我來了，來下面接我！”白瑪提高聲音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幾句。

“啊，好，我在下面等著！”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一陣摩擦聲從河流山峰傳來，只見一名中年漢子用著一個結構特殊的滑輪順著繩索從河對岸的山林里滑過。

白瑪見狀，收拾好行李牽著馬兒迎了上去。

“又是你小子??！馬也要帶上？”中年男人之前見過白瑪，他的視線越過白瑪看到他身后的馬匹，眼睛略睜，一副頭疼的模樣。

“是啊，馬上有好多東西呢，都是放映的工具，而且放它自己在這邊我也不太放心……”

“行行行，村長都發(fā)話了，交給我吧?！?

這名中年男人名為康巴，他皮膚曬的黑中頭紅，身高比白瑪矮了半頭，可身材極為壯實。

他將腰間纏繞了許多圈的繩子解下來，先給白瑪固定好，又將繩子穿過馬匹的馬鞍，牢牢固定了幾圈。

“走你！”

康巴話音剛落，便抓著滑輪下方的繩子向河流一蕩，白瑪只覺得腰間被一股巨力拉扯，馬兒也跟著嘶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