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呦~這不是王鉞嗎！你丫不是被保送了嗎？還考什么試啊？”

王鉞腦子一時宕機。之所以說這個聲音熟悉又陌生，是因為其聲線與“五三”別無二致，朝夕相處200余天自然熟悉到不能再熟。

但又說陌生，這“五三”以前明明是類似于語音合成的機械聲，怎么突然變得有血有肉，還TM帶口音了呢？

“保……保送？”

“你平時是不是不好好聽為師我說話啊？”

似乎被王鉞惹惱，“五三”語氣逐漸不耐煩。而王鉞腦海里不知怎的就浮現出一個留著橘紅色長發，穿著紅色戰斗服的女生形象。

“你每次模擬不都是全年級第一嗎？當然……雖然全年級就你一個人……”

模擬、年級，這些前世才有的詞匯讓王鉞產生了時空錯位的荒謬感，但也有些親切。

“但是！你的課程可是我親！自！安！排！的！你現在什么水平我還不清楚嗎？”

王鉞這才反應過來，大驚道：“五三……你、你會說人話？”

“王鉞！”五三怒道，“別以為咱倆熟就可以亂說話！你才不會說人話呢。還有五三是啥啊，這是個人名嗎？！”

“可你平時從來都是……”王鉞學了一下五三平時機械化的聲音，“……這樣的啊！”

“啐，這還不是怪那個臭老……”

五三的話說了一半，突然話頭一轉，

“總之之前因為各種原因，我只能以那種方式與你溝通，”

“如今你也算是半個靈控師了，也不算我說話不算數，以后咱們還是這么聊吧。”

“還有，以后不準叫我五三，就叫我……”

五三嗯啊了一會兒，說道：“就叫我阿七吧。”

五加三等于八啊，為啥不叫阿八呢？王鉞心里想。

好在只要不是刻意想要與阿七對話，王鉞心里叨咕什么似乎尚不會為她所知。否則真的是一點隱私也沒有了……

“用戶王鉞，尚未完成第二階段考試，”

這次是一個男女莫辨的小孩聲音從腦海中傳了過來，“‘圖錄-LI-001’觀想需要在半小時內完成。”

“這又是唱哪出？”王鉞簡直要被搞蒙了，在自己腦子里開趴體嗎？怎么又多了個人？

“哎對對~你叫他‘五三’吧，我這不自由了嗎，自然要找個頂班的，就他了，是我的小弟。”

阿七不耐煩道，“五三，你催什么催，我教出來的學生，還能被最簡單的“一號”難住？王鉞的腦波值完全滿足9級靈控師的最低要求，入門圖錄的觀想絕對不成問題。”

“王鉞，咱們十分鐘之內解決戰斗，你有沒有信心！”

“按說我是該有的，但你這一大通話說完，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有不該有了……”王鉞心里犯著嘀咕，但他可能是懾于這200多天居于“五三”之下的淫威，沒敢對阿七直說。

“不過聽她這么說，也許我就是傳說中的‘武學奇才’？”王鉞心里有點小得意，畢竟雖然阿七一直在懟他，但是對他能力的評價可一點不低。

此時，頂班的‘五三’再次發出第二階段考核的確認。

阿七這次沒再開嗆，而是耐心解釋：“王鉞，雖然你的各項基礎素質指標都滿足入門圖錄的觀想基線，但是你的情況……”她頓了一下，聲音里似乎帶了一點不確定。

“反正你……一會兒你一定要將大腦放空，越空越好，像個白癡最好！”王鉞覺得自己被阿七針對了，“我和小覺會看著你的。Fighting！”

顧不得吐槽“你是哪兒來的二次元少女嗎”，王鉞定了定神，新世界的大門即將向他敞開，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開始！”

王鉞話音未落，一張方方正正的圖案突然出現在王鉞的用戶界面中，充塞了他的視野。

一眼看上去，這個圖案上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大小不一的黑色斑塊，特別像……

“我擦，這不是一張二維碼嗎？”

王鉞看著那個自己眼前越來越大的二維碼，覺得如果自己是一本小說里的角色，那這個作者肯定不是個正經人。

“這就是你說的‘圖錄-LI-001’？”他下意識的向阿七提問，但應該是考核開始的緣故，并沒有回應。

“哦對了，阿七叫我放空大腦，放空……”這時，王鉞想起半刻前阿七對他的囑咐，趕緊照辦。

可是他越是想放空，腦子里的念頭就越多，穿越以來的經歷就像走馬燈一樣從他的腦海中閃過，急得渾身冒汗。

不過，隨著黑黑白白的二維碼逐漸充斥了王鉞的整個視野，他也沒工夫再去亂想了——這張二維碼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一看上去，竟再也起不了轉開目光的念頭。

越來越大的二維碼向王鉞展示了更多的細節。

仔細看去，二維碼也如前世一樣，由百余個或大或小的黑色方塊構成。但隨著王鉞的思緒不斷深入，方塊的細節卻大有不同。

隨著圖案在眼前無限放大，似乎每個黑色方塊都有截然不同的內部構造。

有的方塊像是由虬結的觸手般的黑色線條盤繞而成，有的又像是由無數類似于前世蝕刻電路一樣的線條層疊，有的則像是晦明不定的重重陰影，目前還看不清。

更有意思的是，王鉞注意到，隨著圖案似乎無窮無盡地持續放大，這些方塊看上去都具有無限的細節——王鉞依稀記起自己曾在大學時選修過一門課，課上介紹了一種具有自組織性、自相似性的圖形，叫做“分形”。

他完全被這些奇妙的分形圖案吸引了。

與此同時，王鉞的腦海中。

“不對，不應該這樣！”

此時阿七的聲音哪還有半點之前的氣定神閑，不僅氣息急促，甚至帶著一絲惶恐。

可此刻王鉞對她的喊叫沒有任何反應，他的所有腦處理能力都被那張神秘的分形二維碼占據。

“五三！他現在潛了多深？”

現在這種情形，與阿七考核前的估計大相徑庭。

片刻之前，她還認為王鉞即便有1%的可能無法順利完成圖錄-LI-001的觀想考核，也絕對不會產生危及性命的后果，但她從未聽過、更從未想過會有現在的這種情況發生。

“用戶王鉞，”五三的聲音沒有波動，但是語速卻加快了很多，“圖錄-LI-001觀想下潛深度：七級；警告！腦波強度超出正常范圍：220%……225%……230%……”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的腦子馬上就會被燒成一鍋腦花湯！”

阿七這下真急了，“五三，馬上停止考核！”

“警告！用戶王鉞觀想下潛深度已超過‘狄拉克閾值’，外力干預可能直接導致腦死亡。”

“那我們只能干看著什么也做不了嗎？”阿七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可是！他可是……”

——————————————

黑氣在眼前翻滾。

我是誰？

某種高頻振蕩的嗡嗡聲仿佛在腦子里面炸開。

我在哪兒？

嗡嗡聲漸漸小去，一種聽起來毫無意義的細碎聲音淅淅索索地回響在耳邊，幾乎聽不見、卻又每個音節都清晰可聞。

什么聲音？王越心里想。

我不想聽，我不能聽。

他捂起了耳朵，腳下不停加速——這是在應急演練中重復了上百次的本能反應——只要跑到平衡濃度區域，就能重新控制……

腳下一空，隨之而來的是深沉的黑暗。

……

“王鉞，快醒醒！”

別鬧了，小婻！

“快醒醒！”

讓我再睡會吧！昨晚大家都那么高興，我差點沒把膽汁吐出來！現在連眼皮都睜不開啊。

嘿嘿，工作十年了，我也終于混到了實驗室主任的位置上。

聽服務管理部的小陳說，小道消息啊，委員會把我們實驗室今年的大可研給過了！而且預算給了足足兩倍！真不愧是國X部的合作研究項目……大氣！

你知道我為了做這篇《超納米微觀尺度下簡單機器人集群運動控制模型的優化與應用》的可行性研究，熬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嗎，真TM的爽！

“醒醒！”

別鬧了，今天又不上班，讓我再睡一會兒吧~

這么多年在外打拼，爸爸媽媽年紀也大了，我今年回老家要和他們好好呆兩天！已經和楊老總請好假了，他竟然說要把前幾年欠我的年薪假和探親假一口氣全給我放了。

嗬，我哪兒敢接這話茬，要是真全放了，實驗室那幫家伙不得給我把房頂都掀了？不過兩周的假還是沒問題的。

“王越，醒醒！”

我說小婻，過年咱們回老家就把證領了吧……讓我再睡一會，怎么這宿醉頭還越來越疼了？小婻、爸爸、媽媽……等……過年……

小越~

……

王越！

……

王工？

……

王總。

……

用戶：王越。

……

王老總！

……

王主任……

行了行了！你們都別叫了！我起床還不行嗎！

頂著腦袋中嘰嘰喳喳的無數聲音，王越慢慢睜開了眼睛。周圍是無比熟悉的場景——天天跑著實驗數據從不關機的電腦屏幕、堆著半人高的材料和書的書桌，還有桌面上的那一盒紙巾，嗯沒錯，是住了10年的單身宿舍。

“昨晚這酒可真夠猛的，”王越抓起床邊的手機看了一眼，嘴里嘟嘟囔囔，“這一覺睡到下午了都。”

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發了會兒呆，王越決定還是去看看實驗室的情況——王大主任第一天走馬上任，雖然說楊老總給他放了一天假，但也不能真的不到場不是？

琢磨了一會兒，王越起床到衛生間洗漱，看著鏡子里面長著黑黑的劍眉、英氣陽剛的臉，總感覺心頭有種模模糊糊的怪異感，但又說不上來。

洗漱完畢，王越從衣架上拿下防風夾克，摘了頭盔，又從門口鞋柜上的盤子里撈出自己ktm1290adv的鑰匙，最后檢查了下家里天然氣和水電關沒關好就出門了。

王越畢業后一直就職于無疆科技有限公司，從事人工智能、自動控制機器人方面的研究。近年來，隨著微納米技術的不斷突破，納米機器人成了市場上最炙手可熱的話題，元宇宙、疾病、饑餓、戰爭——在媒體眼里，納米機器人仿佛就是無所不能的靈丹妙藥。

無疆科技在這方面一直走在行業前列，目前已經完成了劃時代的自律型納米機器人原型設計，連續三年入選Fardner人工智能及自動化行業領導者象限。

但深度參與這個項目的王越知道，目前的納米機器人還有個致命的缺點。

“下午好，王主任。”前臺阿七的甜美聲音打斷了王越的思緒。

“您今天不是休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