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縣的學(xué)堂來了位姓花的插班生。
私塾先生是位不拘言笑的老學(xué)者,對于女學(xué)生的失蹤忌諱頗深,但花似錦是尚書大人推薦來的,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短短半天,花似錦已經(jīng)跟大家熟悉,這里有一半的學(xué)子來自貧寒人家,還有一半是富貴人家,其中有位叫作汪全清的總是高揚著頭,像個驕傲的公雞,對于花似錦這樣的學(xué)子,長得討喜,一來就幾乎吸引所有人目光,又不知底細的人,心里自然是一千一萬個厭惡。
“花似錦,聽說你來自京城?”一個長得敦厚,個子不高,據(jù)說是第一鄉(xiāng)紳的兒子。
“是的。”
汪全清豎著兩只耳朵,在一旁冷眼旁觀。
“花似錦,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另一個白凈學(xué)子問。
“家翁是吃百家飯的!”花似錦態(tài)度很謙和,甚至帶著一點點的拘謹。
汪全清冷冷一笑,起身離開。
到了放晚學(xué)的時候,花似錦走上前,拉了拉汪全清的衣袖:“同學(xué),放學(xué)一起走吧!”
汪全清輕輕拂開花似錦的手,冷淡問道:“你是哪里人?怎到這里來上學(xué)了?”
花似錦面顯難色:“我是上京人,因父母雙亡,家道中落,跟隨家仆來了他的老家生活。因為他家離學(xué)院遠,暫時住在客棧里,我看汪兄是個古道熱腸,交游廣闊之人,想著,能不能請你幫忙,給小弟找個落腳之處?”
汪全清濃黑的掃帚眉一挑,皮笑肉不笑道:“原來如此,房子倒是有,就不知你租不租得起?”
“錢財?shù)氖虑椋粜执罂煞判模斎唬愕男量噘M也是少不了的。”花似錦帶著點討好的笑意,從懷里摸出顆金錠,悄悄塞到了汪全清的手里。
汪全清立刻眉開眼笑。
“我倒知道有個地方不錯,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那再好不過了!”
此時學(xué)堂里學(xué)子們已經(jīng)走得所剩無幾。
花似錦收拾了幾本書,拿在手中,汪全清在跟他的一幫玩伴們說笑,旁若無人,話題無非是哪里又開了新的酒樓,那里的菜品如何如何;新開的那家怡紅院,里面的姑娘長得如何如何。
意猶未盡,忽然看見了靜等一旁的花似錦。
“哎呀,差點忘了正事。”汪全清一拍腦袋,“大家伙還有事情沒有?我有事,帶花老弟去看個房子?”
“我們沒事,就是剛開了個酒樓,本來想著大家伙去嘗嘗味道!”一個五大三粗的胖子說。
“今兒我請客,大家盡管點菜!”花似錦接口道。
“好樣的,兄弟!”汪全清大喜,一拍花似錦的肩膀,“租房的事你放心,保管你滿意!走!吃飯去羅!”
出了私塾,不遠就是街市,走過兩條繁華的街道,就看見了高聳的城墻以及朱紅色城門,這里,花似錦整整死守了三日,少女在此失蹤,卻如泥牛入海。
“聽說學(xué)堂里丟了一個學(xué)生?”花似錦小心地探問。
“噓,這事可不能講出去,夫子說了,這學(xué)生女扮男裝,還在本縣失了蹤,真正是本縣百年來的奇恥大辱,瞧見沒有,那大門口,來來去去地都是化成平民的捕快,說不得,說不得!”
“知道了。”
“喂,你叫,叫什么來著?”汪全清打斷了花似錦望著城門口飄飛的思緒。
“花似錦”,花似錦并不惱,認真地回答。
“好名字,人如其名,哎,你說一個女孩子好好地上什么學(xué)堂啊?若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失蹤就失蹤了,也不會弄出這么大的動靜來!”
“想想很可怕,不知她正經(jīng)歷著什么事情?”花似錦遠遠地望,喃喃自語。
一起的幾位全部笑了起來,汪全清大放厥詞,“呵呵,說不定是跟人私奔了!她一失蹤,倒讓學(xué)府不得安寧,整個縣城都震動了,為此我父還給我禁了足,快點快點,趕緊吃飯,誤了回家的時辰,又得挨罵。”
于是,大家一起涌進了一家酒樓,上了樓,進了雅間,早有店小二候著,汪全清道:“快上拿手好菜來!”
店小二爽快地應(yīng)了一聲,不一刻,菜就上齊了,整整四大盆的雞鴨魚肉,冒著騰騰熱氣,汪全清讓大家坐下,好一頓狼吞虎咽,花似錦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這里的菜不合你胃口?”汪全清滿嘴地流油。
“飽了!你們慢慢吃,我先去結(jié)賬!”花似錦站起,客氣地回答。
大家的嘴巴塞得滿滿地,連連點頭,一點謙讓的意思也沒有。花似錦前腳一離開,他們就議論開了。
“小子挺識相的。”
“呵呵,這姓花的小子長得秀氣,吃的又少,莫非又是個女娃?”
“不要瞎說,你沒看到他是有喉結(jié)嗎?聽聲音也知道是個男的。”
不一會,花似錦結(jié)好賬返回房間。
“各位同學(xué),你們吃飽了嗎?吃飽就帶我去看房吧,遲了,怕是又要睡客棧了,你們知道的,客棧里人來人往,那床和褥子也不知多少人在上面躺過,我有潔癖,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睡好覺了。”
出了飯店,一同來的紛紛告辭,一窩蜂地散了,汪全清氣得大罵:“都是沒義氣的家伙!”
罵完,看了看一旁特顯無辜的花似錦,吞了口口水,說道:“走吧!”
花似錦微微點頭,問:“汪兄,敢問離此地遠不遠?要不,叫輛馬車代步如何?”
“不用,不用!”汪全清連連擺手,“一點遠,馬上就到了。”說著話,兩人出城而去,城墻外,視線變得開闊,方圓幾里的樹林坡地一覽無遺。
鉆進路邊的一個林子,沒走多遠,眼前出現(xiàn)幾座平房,汪全清徑直去了,花似錦左右張望,幾座平房很是低矮,難怪在城門口并看不見此所在。
汪全清在一間屋子面前站定,從身上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木制的柴扉,木門搖晃,汪全清經(jīng)過時,上面落了幾根碎草在頭發(fā)上,草絲上有些閃亮的水珠,看來昨夜的雨下得不小!
林深屋淺,月朗星稀,好一處幽靜之所!